黎緒想,於天光是赤腳醫生,對於死亡肯定比普通人要敏感,他應該是最早發現村裏麵連續發生的死亡事件是連環兇殺的人,大概因為不能十分肯定,或者不知道兇手是誰,但又實在沒法視而不見,便在被謀殺者的死亡現場或者屍體身上放置頭發,是作記號,也是給警察的提醒。小$%^說^族^


    這就是為什麽李雲麗和於國棟死亡現場沒有頭發的原因,因為他們不是被連環案的兇手謀殺的。


    他放置頭發,一是提醒警察注意,這些人都不是正常死亡的,二是多多少少將謀殺方式給揭示了出來,樓明江不是認定那種殺人於無形的毒是從他正努力尋找的那個墓葬中帶出來的嗎?他們不同樣認定,七十多年前銷聲匿跡的陳金紫玉一直藏身在墓葬中嗎?於天光把陳金紫玉的頭發放在命案現場就是迫使警察往深裏挖掘,查到這個村莊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但是,他真的不知道兇手是誰嗎?


    程莉莉和田明進村采訪了一次就被兇手盯上了,為什麽於天光能在他們死前準確地將頭發放在他們身上。


    還有,為什麽他能夠那般信誓旦旦向黎淑貞保證黎緒隻是普通感冒?


    因為他根本就知道真正的兇手是誰!


    隻能是陳喬斌!


    黎緒想到這裏,目光越來越冷、越來越銳利,她看了付宇新一眼,他還在那裏研究於天光的資料,還認定兇手是於天光。於是她心裏又一聲苦笑,因為發現自己跟付宇新真的太像,都是不撞南牆不迴頭、撞了南牆還非要把牆撞穿的死脾氣。


    付宇新比從前更堅定地認為兇手是於天光大概是受黎淑貞的啟發,既然他們可能是夫妻,既然在別人都以為黎緒已經中毒的情況下於天光還能信誓旦旦說她隻是感冒,既然黎淑貞如此信任他,那麽,他有什麽道理不是兇手呢,隻有兇手才能有這樣十足的把握啊。


    黎緒和付宇新兩個人,真是死磕上了。


    這天晚上仍舊要進行監視,以防兇手再動手殺害誰,不過換了一下組隊方式和監視對象,常坤覺得這樣可以從不同的視角看人和事,能發揮不同思維盡最大可能找到有用的線索。


    難得這迴他把付宇新和黎緒安排成了一組,讓他們監視陳喬斌。而他自己帶石玲監視於天光,老苗和丁平監視戴明明,樓明江留在辦事處看房子。


    常坤每次安排樓明江看房子都不是出於內心的信任,而是出於情勢不得己的信任,他不能讓組員單獨在村裏執行任務,又不便把樓明江安排進組分擔警察的工作,所以萬般無奈。


    出發前他囑咐大家,能不開手電筒的話盡量別開,以免打草驚蛇或者暴露自己的位置。必要時可以采取非常手段,有危險就開槍。


    然後分開行動。


    黎緒在付宇新的幫助下動作麻利地翻進陳喬斌家院子,在他臥室外麵苦巴巴地守了兩個多小時,沒發現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陳喬斌一直在看電視,其間上了一次廁所去了一次廚房,別的沒做什麽,大大的良民,本份極了。


    十點多鍾的時候開始下雨,裹著雨的風冷颼颼往脖子裏灌,付宇新脫下外套給黎緒披上並且抱住她,那時候黎緒心裏居然生出一種風大雨大與我何幹的寧靜與安全,有一種時空交錯的幻覺,差點鬧不清楚自己在哪,在做什麽,好在付宇新夠冷靜,半點聲音都不出,支愣著耳朵捕捉陳喬斌的動靜。


    離十一點差五分時,裏麵電視終於關了,燈也熄了,陳喬斌上床睡覺,很快傳出輕微的鼾聲,再等了一會,付宇新做了個“撤”的動作,黎緒點頭,心想總不至於守陳喬斌整個晚上。


    兩個人貓腰走到院牆邊,付宇新先爬上去,檢查剛才翻進來時墊在碎玻璃上的棉包以後才小心翼翼伸手將黎緒拉上去,黎緒爬到牆上蹲穩了準備往外跳的時候,付宇新卻一把抱住她不讓她跳。


    她立刻明白付宇新的意思,便使勁忍住蹲在圍牆上的諸多不適等待,等待房子裏可能會有的動靜。


    等了十來分鍾吧,陳喬斌家的大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一點都不突然,他們等的就是這個聲音,吱嘎一聲,門打開了,天地之間沒有光,隻能想象陳喬斌陰沉沉地站在門洞裏,臉上掛著琢磨不定的表情,大概還有一絲自以為天下最聰明的笑意。


    他一直都知道外麵有人監視,一直都知道。


    之前於偉潛進他家院子準備偷錢那次也說感覺陳喬斌好像知道外麵有人但假裝不知道。


    恐怕於天光對他的監視他也早就了如指掌了吧。


    這不是普通的警覺,而是作為一個殺人兇手不得不具備的素質,否則怎麽可能殺得了那麽多人!


    陳喬斌一直站在黑漆漆的門洞裏,不開燈,也不往外走,就那麽站著,站了差不多五分鍾以後,才把門關上,退迴房子裏麵。


    黎緒慢慢鬆出噎在喉嚨裏的一口氣,在付宇新的幫助下提著發麻的腿跳到院子外麵,也沒敢立即就迴辦事處,而是守在陳喬斌院門的屋簷下,生怕他們離開以後,他又出去禍害誰。


    兩個人在淒風苦雨裏麵執行這麽樁苦差事,居然覺出些浪漫來,黎緒稍稍往旁邊一靠,就是付宇新的懷抱,他也不客氣,一把將她攬緊,黎緒咬著嘴唇笑起來。


    那個瞬間她體會到幸福的真實模樣。


    她曾那麽接近幸福。


    就在兩個人有點超然世外的時候,遠處突然傳來槍聲,付宇新是受過這種突擊訓練的,槍聲響起的當下全身神經就已經調動完備,立刻抓住黎緒的手腕往槍聲傳來的方向飛奔,正跑著,猛的又是一聲槍響。這次聽得真真切切,是槐樹林那邊。


    到這一刻,黎緒都還沒有太慌張,畢竟槍是好東西,又隻有警察有槍,能開槍也證明人還沒有事。


    付宇新一邊跑一邊打開手電筒。雨突然大起來,路也變得越來越滑,黎緒幾次差點摔倒,都虧付宇新扶著拽著,這是黎緒第一次真真切切發現付宇新的不對勁,他那種跑法、力度、迅捷的反應能力,都不是常人能有的,隻是那種時候兵慌馬亂的,她也沒有往深裏想,隻一門心思跟緊他,拚盡全力跟緊。


    衝到辦事處門口時,他們看見樓明江打開著半扇門正探身往外張望,付宇新惡狠狠咆哮了一句,叫他迴去,把門關好,樓明江嚇得砰一聲退迴到裏麵。然後付宇新拽著黎緒右轉,往槐樹林逼近。


    到這裏為止他們都隻覺得事情緊急但沒覺得能有多少危險,畢竟開槍的肯定是警察,大概是找到石蓮娟或者跟誰起衝突有點控製不住場麵才開的槍,局麵的主動權應該掌握在警察手裏。


    誰知他們剛進槐樹林就聽見老苗的喊聲還有丁平歇斯底裏的尖叫,他們才感覺到事情比他們想象的要嚴重,恐怕前麵是個對警察很不利的局麵,所以付宇新立刻刹住腳步迴轉身把自己的槍塞進黎緒手裏:“拿著,有什麽情況就開槍!開槍會不會?!”


    黎緒說她記得當時累得骨頭都快散架了,接過槍隻能點頭,說不出話,付宇新抱了抱她,叫她在原地等,不要亂跑。囑咐完這句他繼續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狂奔。


    黎緒說她當時差點哭喊出來,因為付宇新把槍給了她,他自己就是赤手空拳了,而且聽遠處的動靜實在不善,所以她沒在原地等,而是拔腿追了上去,她沒法呆站著憑想象判斷前麵的場景。


    付宇新聽見黎緒的腳步聲以後扭迴頭罵了一句,知道她脾氣硬,勸不聽,隻能停下腳步等她追上,然後把手電筒的光調到最亮最遠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照,低聲音警告黎緒說:“一會如果情況不對,不要管別人,顧自己跑掉就行。”


    黎緒也不管能不能做到,隻拚命點頭。


    這是他們陳家塢調查連環命案的最後一夜。


    最後一夜。


    就在黎緒拚命點頭的時候,猛地聽見前麵老苗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慘叫,痛得入骨入髓的那種,緊接著,老苗聲嘶力竭喊丁平,叫丁平跑,快跑,不要過來快跑啊。


    話沒喊完又是一聲慘嚎,然後,像是拉斷閘一樣,老苗的聲音突然斷掉,連丁平的尖叫聲都沒有了。


    黎緒恍惚起來,差點當場跪下。


    付宇新用力地深唿吸,努力把情緒穩下,然後一把甩開黎緒準備自己先去看看情況,結果還沒拔腿,整個人就愣在那裏不能動了。


    因為手電的光束裏,出現了一個黑影。


    大約在離他們四十米遠的地方,突然出現了一個影子,先是往這邊狂奔,奔進光束裏以後,被手電的強光嚇到,猛地刹住腳步,然後靜靜地站在了那裏,一動不動,遠遠地跟付宇新對峙。


    就那麽個黑漆漆的影子,稍不留神大概真能當成幻覺,以為擦擦眼睛就能擦去,可實際上她就在那裏,披風帶雨手裏還拎著利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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