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黎緒似乎若有所思,趕緊問她是不是想到什麽了。


    她搖頭:“不確定。”


    我半眯著眼睛打量她,就她現在的神情,腦子裏一定有些什麽很重要的內容在打轉,可她不說,我也不能逼著問。


    她咬著嘴唇想了會,突然抬頭看著我說:“這樣,等桌麵上這些事情弄完以後,你往監獄裏走一趟,去看看於老棺,問問他到底跟蘇墨森是什麽樣的業務往來,合作多久了,怎麽合作的,方方麵麵詳詳細細都問一遍。從你剛才說的話分析,你爺爺好像是他的雇主,你跟他又有一麵之緣,你去問,他或許願和你說點什麽。”


    我嗯嗯嗯點頭,沒問題。


    於是暫時又先迴到陳家塢的連環案上來,殺李雲麗的兇手就是於老棺,因為李雲麗以於老棺跟她發生過性關係而敲詐他很久,幾乎把他榨幹。村裏死的人越來越多鬧鬼的說法越來越嚴重以後,於老棺非常想讓養子於蘇州和當時正在跟於蘇州談戀愛的於巧紅離開陳家塢搬到山下去住,但是他的錢全部給了李雲麗而且李雲麗威脅他說要走的話,必須帶上她,不然還是要告她強奸。於老棺實在是覺得走投無路了才對她下殺手,把氫化鉀摻進李雲麗每日服用的降壓藥裏。他下毒其實有些日子了,並且是在三顆膠囊裏麵摻了毒,隻是李雲麗直到3月5號那天才終於吞下其中一顆摻了毒的藥。


    黎緒說於老棺殺李雲麗的案子與陳家塢連續死亡案沒什麽大關係,於老棺被捕以後認罪態度良好,再加上各方麵的考量,隻判了無期,沒有死刑。但是有一點讓當時的黎緒很不爽,因為於老棺始終沒有明確交待氫化鉀的來源。他說是他進城的時候從一個賣老鼠藥的地攤上買的。


    於老棺非常堅持這個說法,法庭也就采用了,而且他的問題關鍵不在於這個,所以被忽略了,但黎緒一直對此有點耿耿於懷,因為她不喜歡事情裏麵有不清不楚的地方。


    現在,毒藥的來源倒是明白了,卻又扯出他和蘇墨森有淵源一段,這是萬萬沒想到的,心裏又更加懊惱,因為於老棺當初如果能什麽都說出來的話,她也許能抄個很大的捷徑,不用像現在這樣多費許多力氣。


    換我我也一定會懊惱。


    我們迴到主案件上。


    在黎緒參與調查之前,三具屍體附近發現的那種長頭發已經有dna鑒定結果了,屬於同一個人,但不屬於現在留守在村中的十五人中的任何一個。雖然還沒有來得及提取所有去過陳家塢的記者和好事者的dna,但從頭發的質地和長度上看,也不會是他們的。


    黎緒認為這些頭發應該屬於照片上的那隻女鬼。常坤對此隻笑了一笑,說確也有警察固執地以為村裏還有第十六個人存在,就是那隻女鬼,所以他上午就安排了人進村搜查,重點查空宅、地窖、閣樓、甚至山洞,看是否有鬼藏匿。


    黎緒怎麽都想不明白頭發的意義,如果是兇手留下的標誌,那麽為什麽還活得好好的程莉莉衣服上出現了頭發。如果說是殺人預告,那為什麽田明的死亡現場沒有頭發。


    是兇手弄錯了嗎?


    還是程莉莉不小心把本來應該在田明身上的頭發給沾染到自己身上來了?他們都是記者,同天進陳家塢采訪,最後又是同時下山離開,有點肢體接觸很正常。


    這些情況,後來再迴過頭去看,其實都有可能,甚至還有更多種可能和更多種被掩蓋了的情況。


    因為其實陳家塢連環殺人案的各個方麵,都很不嚴謹,那時黎緒稍微有這麽點感覺,但沒有多分析。


    當時還有一個不清不楚的地方就是殺人方式,兇手到底是用什麽辦法置人於死地的。統共分析下來,她覺得那個什麽“針灸謀殺”完全不可能,進村采訪的人本來就懷有很高的警惕,連跟村民握手都禁止,怎麽可能會被人用針刺到特定的穴位而完全不知?所以,下毒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到底是什麽形態的毒,又是通過什麽方式進入體內的?田明沒有吃村裏的東西也沒有喝村裏的水,毒素不可能從嘴進入。也不可能是通過注射。那麽是唿吸嗎?空氣傳播?更不可能了。田明除了上廁所以外,沒有單獨行動過,而且他用過的廁所,別人也用過,包括警察。如果真是從空氣中攝入毒素的話,死的不會止田明一個。


    最有可能的就是兇手趁於成林死掉那會,周圍混亂,將毒塗在了田明身體的某個部位,然後他在無意中蹭到,再通過口鼻眼進入體內中毒而亡。


    這些都很難確定,但田明在陳家塢就已經中毒這點應該是能確定的,因為下山以後他們全部被送到醫院做過全身消毒,包括帶上山的器材什麽的,除了程莉莉的那件風衣和她藏起來的相機,其它幾乎所有進入過村裏的東西都被送到專門的實驗室裏消過毒。


    風衣沒有消毒是因為當天程莉莉在村子裏轉過一圈以後,身上突然來了月事,返迴村口車上取衛生棉條時因為覺得有點熱,將風衣扔在了車上。所以後來出村時警察沒有收走。


    反正,在程莉莉的事情上,黎緒心裏的感覺越來越不好、越來越遭糕,有好幾次,她喉嚨發澀,說不出話,為了轉移注意力,她盡最大努力集中心思分析案情。


    其實到這時候為止,她還沒有完全把陳家塢的一係列死亡事件判定為謀殺,僅僅隻是覺得謀殺的可能性比較大,另外還有可能是村民誤食或者誤觸了深山裏麵某種來源不明的生物毒素。


    但是,接下去的發現就讓她百分之九十相信是謀殺了。


    連同田明,一共有十樁死亡正式入案,不用仔細看也能發現,其中五人的死亡方式和死狀都和於成林還有田明一樣,像是見了鬼以後被鬼附身然後把自己給掐死了,極其恐怖。而其他五個人卻是另外一種死法,同去年同一天來報案的那個十三歲男孩和那個去陳家塢寫過生的藝校女大學生一樣,都是死前一周出現類各種類似感冒的症狀,漸漸越來越嚴重,到後麵雙目失明唿吸困難然後死去。


    也就是說,除掉李雲麗,其他的死亡方式可以分為兩類:莫名猝死和莫名慢死。


    既然死法有歸類,那麽相對應的,死者可能也有歸類,也就是說,同類死法的受害人之間,可能存在著某種聯係或者共同點。查明這點還需要更多的時間和材料,所以一時辦不到,但謀殺的可能性大幅提升,因為在黎緒看來,除了上帝以外,就隻有人類可以創造出有規律性、歸類性的東西。


    黎緒就這麽一頭紮進案件裏去了。


    那個時候,是四月份,常常下雨,陰晴不定,有時會刮很大的風,一樹一樹的花開得繁亂妖豔,有天他們出去吃午飯,過馬路時常坤還習慣性牽黎緒的手,像他們還是戀人時一樣。


    他們站在一棵法國梧桐下麵對話,內容關於黎緒的親生父親,那時候黎緒對自己的生身父親沒有任何線索,半年前她拜托常坤幫她查一查她的身世和她父親的下落。


    這件事是梗在她心裏巨大的刺,非查明白不可,否則一定死都不能瞑目。


    父親這個角色在黎緒的生命裏是缺席的,而黎淑貞對此又諱莫如深,一字不提,連問都不許她問起,仿佛世界上從來就不曾存在過這麽一個人似的。黎緒曾想找原先的鄰居打聽打聽,問問他們對她的父親有沒有印象,可是這麽些年裏,黎淑貞帶她搬了很多次家,她早就不記得自己小時候住在哪了,根本無從問起。


    所以隻能拜托常坤查找,他是警察,還是個手裏有點權力的警察,是黎緒當時能夠借用的最強大的力量。


    可即使是常坤也沒能找到一丁點線索,他跑遍了派出所、檔案館、戶籍管理處、民政局,看到黎淑貞的大部分記錄,包括出身證明,但就是沒有婚姻方麵的記錄,而且,也沒有找到黎緒的出生文件,她的戶口是後來補辦的,戶口本上隻有她跟黎淑貞兩個人,沒有男主人。


    這個結果讓作為警察的常坤非常尷尬,他隻能含糊得將其解釋為時間過去太久,有些機構的辦事處搬過好幾個地方,那時又沒有網絡,可能把他們家的文件給弄丟了。


    黎緒聽完氣得不行,罵了髒話。


    常坤無言以對,因為他也知道這個說法鬼都不能相信,可他實在也搞不清楚到底哪裏出了錯,他詰問各辦事處的人,他們也無奈,確實是時間太久,誰也不知道問題出在哪,應該找誰問責,問來問去一盤糊塗賬。


    警察都找不到黎緒父親的下落。


    一個人居然能丟得這樣一幹二淨,連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過都不知道,就像一滴水掉在了大海裏,瞬間無蹤。


    小提示:電腦訪問進.手機登陸m.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族手機版閱讀網址:m.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異香密碼:拚圖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危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危子並收藏異香密碼:拚圖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