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緒說到這裏,突然往照片上指了指,就在那個女人的左邊:“李偉說的就是這個人,說他好像是長生殿裏麵最大的官,至少是他所見過的最大的官。每個月的月尾,所有部門的人都要由穿黑衣的衛兵帶到那個像衙門大堂的房間裏去開會,大家先在一間擺著十二張椅子的地方等,然後挨個進裏麵的正廳去見領導,匯報上一個月裏的工作情況,有點類似於現代有些企業的例會。”


    黎緒把這張經過修複然後打印出來的舊照片拿給李偉看,他很不情願地看了兩眼,臉色煞白,有抵觸的情緒,說明他不願意想起過去的事。


    照片上總共十七個人,除自己和那個女人外,其餘十五個,李偉都見過,有一個是最大的領導,另外十四個人和李偉一樣,每次開會都先在大房間裏等,挨個進去匯報工作。


    所以,長生殿裏麵那個團隊,也就是叫“娏”的機構,它的整個實驗機製分為十五個主要部門,蘇墨森、修叔叔和陳伯伯他們各是某個部門的負責人,他們統一受照片中那個女人左手邊的男人領導,全部行動聽他指揮。


    所以我開始思索,所有現在已經發生的事情和將來馬上要發生的事情,會不會也跟這個人有關係。


    既然蘇墨森他們能活著從大屠殺中逃出來,那麽,這個領導,也可以。


    既然他在長生殿的時候是最高領導人,那麽,會不會也是現在繼續進行研究的那些人的最高領導人。


    即那個傳說中的“上麵”,比常坤還“上麵”的“上麵”,也就是,真正的“上麵”。


    黎緒可能還沒想到這層,她在那裏顧自己抓狂和崩潰,因為她好像曾在哪裏見過照片上這個最高負責人,但想了很久也想不起來,每次看這張照片都有一張百爪撓心的崩潰感。


    我卻在心裏唏噓,難怪當我把自己的身體狀況告訴黎緒時,她並不吃驚,原來早在遇見我之前,她就已經知道世界上真的有長生不死這迴事情,還對我的出處做了一定的猜測。


    黎緒說,關於照片上的這些人,那個叫李偉的男人都還有大致的印象,有幾個很和善,見麵都會打招唿問問家常;有幾個很孤僻,不跟人交談甚至不肯正眼看人;還有一個和李偉差不多,膽子小,老怕說錯話做錯事,每次聚在一起都顯得畏畏縮縮很上不了台麵的樣子。他說不知道為什麽,感覺除他和另外那個膽小的以外,其餘十個人好像分成兩派,相互間的關係非常緊張,有好幾次說著說著家常話突然就劍拔駑張起來。他甚至不知道他們中很多人都是什麽部門負責哪方麵方麵工作的。


    隻有少數幾個人他在聽他們聊天時有所了解,其中陳境鴻主要管藥草的種植和培育,有兩個親兄弟和他一起,陳境鴻在那些人裏算是比較和善的,但一天到晚總是沒笑容,對什麽都悲觀的樣子;還有個叫殷柄迴的人好像負責盜墓方麵的事情,具體的李偉不是太清楚;蘇墨森負責“長生術”的具體實施,是個陰狠厲辣甚至不擇手段的狠角色。


    李偉記得很清楚,他剛被劫到長生殿的時候,被綁在床上好幾天,蘇墨森每天領著人來研究他的身體,讓他吃藥,往他身上紮銀針,割開腿上和臂上的肉往身體裏麵放什麽東西,他認為就是那些日子裏蘇墨森對他做的事使他活到現在都不老不死。


    關於蘇墨森的個性,李偉真的很不喜歡,說他陰惻惻的,經常很兇,有時在那個等著見領導的大廳裏就會衝旁邊的什麽人咆哮起來,還會出手打人,特別討人嫌。


    至於照片上這唯一的女人,李偉不知道是什麽人,他隻有在拍這張照片那天見過她一次,就覺得她漂亮,但漂亮得很沒意思,因為麵容愁慘,眼神呆滯,像是飽受摧殘的樣子。


    那天拍照片,好像是為了慶祝某個部門的工作取得重大突破,特別拍照片留念。


    李偉不清楚具體情況,但記得拍照當天最得意的人是蘇墨森,他平常幾乎不笑,隻那天笑得很誇張,待人也格外親切,所以應該是他負責的工作取得了巨大進展,而且這個進展肯定跟坐在他旁邊的女人有關,否則像這麽個從來沒在議事大廳露過麵的人,是上不了這個台麵的。


    那天好幾個人都很激動,還擺了一桌豐盛的酒宴,但大家都不提到底是慶祝什麽,另外也有兩三個人和他一樣不明所以隻跟著湊熱鬧,他們一向地位低,從來不敢多問什麽,最初的時候當然問過不少,可是要麽沒人理,要麽挨打,後來學乖了,幹脆什麽都不問。


    黎緒講到這裏,突然停下來鈍鈍地刮了我兩眼,目光是又重又利,刮得我心驚肉跳。


    她歎口氣說:“這照片太老了,用最好的技術修複也隻到這種程度,別人都還好說,就是這女的……”


    話說一半突然頓住,目光陰陰地看著我,欲言又止,臉上有憂戚神色。


    我等了一會不見她繼續,就有點惱火,狠狠往桌上拍一掌,問她照片上的女人到底怎麽了,有什麽不對的。


    她被我這一掌震得往後退了退,稍稍做個投降的手勢說:“你別急,我什麽都還沒說呢你就急,一會我要說了,你不得一掌拍死我?”


    老懶壓著我的肩膀把我按進椅子裏坐好,再對黎緒做了個“請坐”手勢,黎緒順著他的手勢也坐好,然後接著往下說。


    她說她問過李偉,這張照片是在大屠殺發生之前拍的,而且,是在拍完照片過了好久,起碼應該有七八年之後,大屠殺才發生。出事當天正好是他們部門負責人開例會的日子,十二個負責人都在議事廳裏,外麵突然喧鬧大起,穿黑衣的士兵出去探明情況然後便將他們控製在廳中,直到逃跑的準備做好以後,才護送著他們和另外幾撥人匯合然後往城外走。


    當時一起出逃的應該有五六十人,具體他也不知道,太混亂,根本顧不得許多。


    但有一點,李偉記得非常清楚,就是當年一起拍照片的那個漂亮女人也在撤退的隊伍裏,她牽著一對看上去年齡在八歲九歲左右的雙胞胎,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另外還有一個年紀差不多但相貌不一樣的女孩跟在他們身後,由士兵照顧著,蘇墨森很重視那三個孩子,一路保護得很緊,遇到危險的時候敢拿自己的命去拚。


    我一邊聽他說一邊努力想象當時的畫麵,黑衣衛兵護送著幾十上百號人試圖突圍逃出城,在到處都是血、到處是屍體、到處是哭號聲的大街小巷竄,有女人有小孩還有嬰兒。


    她說逃難時有一對八九歲的雙胞胎,還有一個年齡差不多,但相貌不同的女孩子。


    我都哪跟哪的事!


    我感覺我腦子裏一片漿糊,懵頭懵腦無從思考。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相信他們說的那個跟我長得很像的蘇醒是我的雙胞胎兄弟,也相信我們的母親在相貌上跟我們很接近。如今再結合照片以及李偉的敘述,那我就應該是當時他看見的那對雙胞中的一個,我在八九歲的時候經曆了他們都經曆過的那場瘋狂的、可怕的、慘絕人寰的大屠殺。


    這怎麽可能?


    我的記憶裏沒有一星半點關於長生殿、迷宮、石頭房子、黑石門、森林、彩虹湖以及大屠殺的記憶。


    半點都沒有。


    如果李偉的的敘述沒有錯,撤逃時他見到的那對雙胞胎真有八九歲的話,我多少應該會記得一點零碎畫麵,可是沒有,不管我怎麽努力去想象當時的情況,也都隻是想象,跟記憶沒關係。


    我不認為我八九歲的時候真的經曆過那些。


    我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整個童年和少年時代都和蘇墨森生活在雲南邊境一個廢棄的苗寨裏,過得雖然不幸福,也沒快樂,但至少是寧靜的,外麵發生的戰爭或動蕩半點沒有波及。


    我的腦袋開始發疼。


    黎緒盯著我:“你上次說今年正月十五元宵那天從戴明明手底下救我是第一次見我,但我一直都以為我們在那之前早就見過了。四年前在江城,有個跟你長得很像的女人幾次三番跟蹤我並且救我,我以為是你,結果你說不是。所以我就結合照片上的人以及李偉說的話重新考慮,才認為四年前在江城救我的那個,應該是照片上這個,她可能是你媽,你自己也這樣想的對吧?所以你和蘇醒兩個肯定就是大屠殺那天由士兵和蘇墨森護著突圍逃生出來的那對龍鳳雙胞胎,不會錯的。”


    我胡亂揮著手打斷她的話,拚命搖頭:“不對,不對,李偉看見的那對雙胞胎有八九歲的年紀,八九歲的小孩再怎麽樣也都有點記憶了,但我對李偉說的那些事情半點印象都沒有,我不記得我曾跟我媽還有兄弟一起生活過,也不記得一座都是石頭房子的迷宮城,大屠殺就更不用說了,完全沒印象,所以不可能,一點道理都沒有。”


    真的一點道理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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