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誌秦問我得到這塊有隱紋眼睛的人皮是什麽時候的事情。


    我抬起一隻手做個“打住”的手勢:“嗨,嗨嗨嗨嗨,輪到我問了。”


    他把嘴角往下掛點,笑著讓我問。


    可他的手機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屏幕,伸兩根手指到嘴邊,朝我輕噓一聲,馬上把電話接起來,聽了兩三句,臉色突變,猛地起身抬腿想要往外邁,但目光掃過茶幾上那塊人皮,馬上又停住了。


    他站在那裏聽完電話,掛掉,權衡三秒鍾的時間,重新坐下來,上半身往我這邊傾,真誠而莊嚴地看著我的眼睛,問我能不能把那塊人皮交給他帶迴研究中心去。


    我也把身體往前傾,也真誠而莊嚴地看著他的眼睛,也權衡三秒鍾的時間然後微微嘟一嘟嘴,說:“可以。但我要拿它換你們的十級獲密權限,就是說,和你還有常隊長一樣,要能看到全部的信息、資料、案件卷宗、事件記錄、實驗數據等等等等,全部。”


    他的目光變涼,皺紋變深,然後長歎一口氣,微微搖兩下頭:“我和常隊長都隻有七級獲密權限,不是十級。”


    我早猜到他們擁有的可能不是最高級別的權限,因為很明顯,能成立那樣複雜而龐大的保密機構,必定是國家行為,常坤他們頂多隻是機構的負責人,上麵肯定還有管理他們的人,所以我心裏設定他們有八級權限,提十級是討價還價的策略,但是沒想到他們隻有七級,感覺事情瞬間又複雜了許多,卻又鬧不清楚複雜在什麽地方。


    我聳聳肩膀表示可以妥協,說:“那也行,這東西你可以拿走,但要給我一個和你們平等的權限。”


    他再次搖頭,搖得堅決而無奈:“不可能。按規定,我們最多隻能授予他人六級或六級以下的權限。而且,有必要提醒你一聲,在研究中心,四級以上的權限就是生死權限了,意思就是,一旦你獲得四級以上的權限,你的生死就跟你沒多大關係了,任何比你級別高的人都有權力監禁你或者殺你,哪怕隻是因為看你不順眼——因為你是自願的。”


    哦,這樣就能解釋為什麽常坤盛怒之下開槍殺死自己的手下卻沒有償命也沒有坐牢甚至連司法程序都不用走了。


    四級以上的權限就等於把命賣給他們了。


    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事。


    乍聽挺詫異,但是細想就沒什麽好驚奇的了,這世界上連我這樣人不人妖不妖鬼不鬼的東西都存在,還有什麽事情不可能。


    何誌秦見我陷入思考,拍拍我的肩膀說:“不著急,迴去再慢慢考慮吧,我也得跟常隊長商量過才行。”


    說著,他指指茶幾上的人皮:“你不給,我不強要,雖然說白了,我有權力強要,但我尊重你。東西收好,千萬千萬不能弄丟。而且你還是做點心理準備比較好,這東西,遲早得交給研究中心,你不肯也得肯。實話跟你說,我們有些謎團能不能解開,它是關鍵。隻是現在還沒有找到解析它的方法。”


    我默默把這塊皮收進背包裏,然後默默地跟著他往外走,不搭腔。等這個話題說完以後,我才跟他道謝,謝謝他告訴我這麽多信息。然後問他為什麽會告訴我。他說昨天下午還在江城的時候,他跟常坤討論過我的情況,覺得我在“上帝之手”案件中表現出來的智慧和行動能力很強,可以試著合作,但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間。


    說著話,已經到了停車場,他說他的人剛剛打電話來說付宇新帶著槍喬妝打扮出門,不知道去哪,他必須得去和現在正跟蹤著他的人會合,免得出事,問我要不要一起。


    我想想,覺得沒必要,說到底,除非迫不得己,我並不想直接跟付宇新撕破臉皮,跟任何人都不想,但看他們互撕我還是很願意的,甚至有點隔岸觀火的幸災樂禍。


    何誌秦開車走了,我沒什麽事,便也開車迴城西,先給代芙蓉打電話告訴他我一會就到家。


    然後,我仔細把剛才跟何誌秦的對話前前後後都迴憶了幾遍,他說他們那個研究中心在陳家塢事件之前就存在了,“廖家惡性兇殺案”的死者廖世貴就是那個機構中的重要成員,他死以後,機構重組,常坤他們才參與進去;常坤跟何誌秦的“上麵”似乎還有好幾層人物,到目前為止沒露過麵,沒有過半點聲息;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研究所謂的“潘多拉官能異變綜合症”,也就是我之前調查了許久的、民間稱統稱之為“鬼症”的疾病,那個研究中心的成立好像是為了尋找基因突變的原因和治療的辦法,按何誌秦的說法,前者已經部分達成,目前正在進行後麵那個階段。


    這樣看來,它應該是個由權力部門建立的科學機構,難怪會有中科院的人和生物學基因學方麵的人摻和在裏麵。


    關於我手裏這塊有隱紋眼睛的人皮,何誌秦說它很重要,說它是解開某些謎團的關鍵,隻是目前還沒找到解析的方法。我沒有記錯,他當時用的肯定就是“解析”這個詞。那麽也就是說,這隻眼睛和它裏麵那些密密麻麻的線條,是某種神秘的密碼,隱藏的信息類似藏寶圖之類。


    於是我恍恍惚惚明白過來,也許幾次入侵我家並把人皮留在我衣櫃裏那個女飛賊知道這玩意到底有多關鍵,可她看不懂解不出所以留給我,讓我想辦法去解析它。


    挺好的。


    至少這塊人皮在我手裏起到了敲門磚的作用,好歹把研究中心那扇沉重而神秘的大門敲出了點聲響。而且我覺得,我正一步一步走近真相,正越來越近,隻要用力推開那扇門,就能看清楚裏麵的全部。


    隻是這扇門實在有點重,我大概還得再費好些力氣才能推開。


    代芙蓉做了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在家等我,他穿著圍裙來給我開門,笑得內斂靦腆。


    我看著滿桌子我愛吃的菜,聞著空氣裏麵特人間的溫暖氣息,望著代芙蓉臉上的笑容,突然很感動,莫名就想嚎啕大哭,但忍住了。


    他督促我洗手,把我推到餐桌邊坐下不要我幫忙,他在廚房裏喊:“我把湯盛出來就能開飯了,你等著。”


    喊完以後他輕笑著補了一句:“好幾年都沒正經做過飯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鹹了淡了你可千萬不要笑話。”


    我悶聲不響吃下三大碗飯,味道真不怎麽樣,可我願意捧他的場,一邊吃一邊說好吃。


    第二天我沒去局裏,而是和代芙蓉一起在家研究代文靜留下那個本子上的內容,換個思路去理解那些人名、地名、數字、簡筆畫、符號和最後化工廠老宿舍的地址以及楊小燕這個人物所包含的意義,十多個小時過去,還是一無所獲,代芙蓉每次看我的眼神都比之前暗淡,看得我心裏發涼。


    晚上九點,樓明江打來電話,說:“你指定的藥草已經按你說的方式準備好了,蘇姑娘,別嫌我煩啊,最後再問一聲,真的不需要先拿動物做實驗觀察觀察嗎?楊文爍的命很真要,錯不得。”


    我聽著就不耐煩起來,語氣裏夾雜了嘲諷,說:“隨便你們吧,穩妥點確實很有必要,多等一天兩天沒事,楊文爍不見得能逃掉或者馬上就死了。”


    樓明江沉吟了一會說:“我肯定信任你,但實驗室的規矩很重,萬一出點什麽岔子,大家都會有麻煩。”


    我笑笑,說:“沒事,你們按規矩辦,我等消息。”


    然後把電話掛了,心想楊文爍也確實未必就等不了這一天兩的時間,讓他們折騰去吧。


    這一等,就多等了兩天半,老懶一直在楊文爍藏身的旅館附近不眠不休埋伏著監視,說她每天都會出兩三趟門,每趟進出都隻有自己一個人,最後一趟出門是前天中午,到現在都還沒有迴來,這種情況在之前沒有出現過,怕她會不會是在外麵出什麽事了,打電話問何誌秦怎麽辦。何誌秦一急,立馬打電話迴江城跟常坤商量,一致決定通知實驗室先不要管實驗數據和結果,馬上帶著麻醉藥草來乾州。


    又等了近五個鍾頭,才全部就位。


    我在樓明江抵達之前就已經換了身行頭打車到城中村附近找老懶,事先給小海打電話,通知她這邊今天晚上就要行動。這是她之前囑咐過的,而且我也終於知道她的用意了,為了不讓付宇新和他手下的人查到楊文爍的老窩,這幾天小海到處故布疑陣,有時打電話報警說在哪哪哪看到楊文爍,有時自己神神秘秘在這裏那裏出沒,領著付宇新安排跟蹤她的幾個人到處瞎竄。


    她卯著勁要破壞付宇新殺楊文爍滅口的計劃。


    今天這邊要收網,她當然不可能給付宇新有機會來破壞。我打電話給她的時候她嘴裏不知道在吃什麽,說話含含混混的,我擔心萬一把付宇新惹太急,會對她不利,她刺啦啦吸著什麽飲料然後用很無聊的語氣叫我管好自己就行,別瞎操沒用的心。


    那態度,好像我很喜歡大驚小怪草木皆兵其實世界歌舞升平盛世安好什麽事也沒有似的。


    哪來的盛世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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