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算時間,黎緒走了十天了,再過五天不迴來,就該有人找到我讓我執行她的遺言,照顧她的家人了。


    想到這裏我胸口悶得不行,特壓抑,有點想哭。


    這幾天我不止一次想過她可能死在哪兒了,想過去找她,換作是我的話我死後的鬼魂一定會希望有人把我的屍體好好處理,火化或者土葬都行,千萬別曝屍荒野或者被丟棄在臭哄哄的下水道裏腐爛。可想來想去發現根本無處下手。我能上哪去找一個原本就來無影去無蹤的人啊。心裏一恨,罵她神經病,我有跟你熟到那個份上嗎就要替你照顧家人。


    我想過把黎緒失蹤十天沒消息的事情告訴付宇新或者常坤,讓他們想辦法幫忙查找。他們比我了解黎緒,而且各人脈和信息方麵都比我全,做起事來終歸要方便一些。可是一想她在他們的世界裏根本不是失蹤十幾天,而是已經失蹤兩年多了,對他們來說,黎緒十天半個月或者幾個月沒消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根本沒必要擔心。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慢慢睡著了,半夜迷糊中聽見代芙蓉走到客廳沙發裏坐下,打開電視機,關掉聲音,看無聲的畫麵。我沒有動,想象著五顏六色的光一陣一陣在他死灰的臉上掠過,景象得很詭異。


    第二天早上天剛亮,老懶打電話來,有點不高興地說:“江城的何誌秦到乾州來了,在局裏,但你說的那種麻醉藥沒有帶過來,他說實驗室裏規矩大,所有出入都要經過審批,要登記造冊,所有環節都要在嚴格防護的情況下操作,最快也得兩天後。”


    我沒說什麽,心裏想著我有的是時間,不怕等,等到地老天荒都不怕,就怕楊文爍等不了,就怕他們等不起。


    掛掉電話後睡不著了,幹脆起床。睡在客廳沙發裏的代芙蓉聽見我的動靜以後也趕緊起來進廚房弄早餐。小海不在身邊,他倒做了原本她做的那些活,而且做得一點都不比她差。


    我洗完吃完拿了包就要走,問他要不要一起。


    他想了想說:“還是算了,你忙,我不給你添麻煩。”


    我就狠狠囑付他呆在房子裏不能出去。


    雖然這幾天的測試下來,都沒有被跟蹤的情況,但我還是對他的處境很不放心,說:“你考不考慮自己的安全我不管,但你得考慮到你要是出事了我們還得到處找你救你這點煩不煩人,另外,這房子是黎緒的,萬一你暴露行蹤到時候把黎緒坑了,我捏不死你!”


    得到他的保證以後我才下樓,一邊開車一邊給小海打電話,問她之前那個入侵我們家的女飛賊掛在我衣櫥裏那塊皮放在哪裏。她說在她身上。我聽了止不住一陣惡心,當時也是因為惡心所以叫她藏起來,藏到一個我看不見的地方去,眼不見心不煩,她倒好,天天帶身上,一想我這進進出出的跟那塊皮離那麽近,腦子直發麻。


    她問我是不是要派上用場了,要不要給我送過來。我想了想叫她在亞豐家裏等我,我自己過去取。


    小海做事是真周到,把那塊皮裝在一隻大小差不多剛好合適的透明自封袋裏麵,再用一個信封裝起來,外麵又裹了塊布,最外麵還有一層塑料袋,像農村裏麵老太太藏錢似的,一層一層又一層,不知道的還當裏麵藏了個什麽稀世罕見的寶貝,看著居然有點滑稽。


    我把東西揣包裏,一腳油門往公安局去,然後在局裏看了一天好戲,就看何誌秦和付宇新兩個人的言行舉止。


    他們同進同出,幾乎形影不離,這舉動根本就是將他對付宇新的不信任召告天下。


    何誌秦這趟來,是來監視付宇新,阻止他擊斃楊文爍的。


    中午的時候何誌秦把所有能集合起來的警察,不管是出外勤的還是搞內務的,全召到一起開會,再而三地聲明無論如何要活捉楊文爍,如果沒辦法當場逮捕,寧肯讓她逃掉也不能開槍,否則一定最嚴肅處理什麽什麽的。這話其實是說給付宇新聽的,何誌秦甚至不肯避諱,開會時幾次把厲害的目光移到付宇新臉上,弄得他很尷尬。


    付宇新被何誌秦壓迫得有點像喪家之犬。前幾日他眼睛裏噴著的瘋狂火焰完全熄滅,雖然強打著精神在做日常該做的工作,但還是能看出巨大的頹喪,有點世界末日到了的感覺。


    這兩個人,一個要殺死楊文爍以壓住那些關於培養液、特殊的蟲子、複製和轉移靈魂的事情,隱瞞住那個神秘的、詭異的未知領域,為此不惜一再殺人。而另外一個,卻是費勁心思要將這秘密揭開。所以兩個平常都不錯的刑警,處在了敵對的位置,氣氛很緊張。


    付宇新整天都在強忍內心的焦急與壓力,還有對何誌秦的極度不爽。何誌秦卻完全不掩飾他對付宇新的懷疑和看不慣,甚至還會發生言語上的挑釁。我雖然對何誌秦不是非常了解,但認為他絕對不是輕佻和張狂的人,所以他這一天的行為和狀態隻能說明他在玩心理戰術,想一步一步摧垮付宇新的意誌,打敗他精神上最後一層防線,逼他發作,然後在發作中露出馬腳。我很擔心付宇新被逼得掏槍,一槍把何誌秦給崩了。


    我原本是來找何誌秦的,可他隻顧著跟付宇新作對,沒怎麽理會我,我顯得無所事事,所以開始胡思亂想,想象了一下何誌秦被付宇新一槍崩掉的畫麵,子彈正中眉心,身體緩緩向後倒下去的時候,眼睛大睜著,神情裏有恐懼也有不甘心。


    我被這個想象出來的畫麵嚇得全身哆嗦了一下,因為畫麵中,何誌秦的目光指向的是我。


    仿佛是我一槍把他崩了似的。


    到下班時間,何誌秦終於沒再繼續跟著付宇新,而是派了兩個手下跟,囑咐要確保對他行蹤的掌握。我站在二樓朝北的窗戶看著兩輛車一前一後離開,迴頭朝何誌秦笑,說:“你也不怕把他惹急,做出點什麽對你不利的事情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


    他笑笑,掏出香煙來點上,又遞過來讓我拿,我搖搖頭,認真盯著他那張深不見底的臉。他深深地抽一口煙,緩緩吐出藍灰色煙霧,淡淡地說:“你要是不急著走的話,上我辦公室坐會吧。”


    我點頭,跟在他身後往樓上走。局裏給他安排了個大辦公室,比付宇新那個還豪華。他給我泡了茶,上好的龍井,比付宇新辦公室的好。他給自己也泡了一杯,和我麵對麵坐下,掐掉煙,輕輕吹著茶麵,然後迴答剛才我在樓下問他的那個問題。


    他說:“付宇新不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哪怕再礙事,他也不會殘殺無辜。我逼得他這麽緊,隻是想擊垮他的意誌而己。我想他應該很快就會主動放棄對楊文爍的追捕了。”


    我看著也是這麽迴事,所以,心裏對這整件事情,有個保留態度,不管他們這些人的立場怎麽樣,我暫時都不用“好”和“壞”或者“正”和“邪”這類的字眼給他們貼標簽。


    我一口一口呷著茶,問何誌秦那兩種藥草的進展。


    他說:“樓明江領著整個實驗室在加班加點,不出意外的話後天中午就能送到乾州。”


    他說完,等等我沒反應,便接著又說:“樓明江還是希望能夠多花一天時間在動物身上先做個實驗,看看各方麵數據再運用到人體,這是經過大家討論一致同意的。”


    我輕描淡寫地哼了一聲,說:“隨便你們,我無所謂。”


    何誌秦鄭重其事地看著我的眼睛問:“你真的很有把握那兩種藥草揮發的氣體隻會麻醉肌肉不會傷害性命或者沒有別的副作用嗎?楊文爍對所有人來講都很重要,不能出半點差錯。”


    我又哼了一聲,這迴連隨便他們信不信這樣的話都懶得說了,隻管自己慢悠悠喝茶,心裏覺得好笑,楊文爍對我來說,半點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夏東屹。


    何誌秦兀自斟酌半分鍾,突然重重地點了下頭說:“好,信你,都按你說的辦,抓緊時間。”


    我起身走過去提水壺往杯裏續了水,走迴沙發裏坐下,兩手捧著杯子慢慢轉動,看著何誌秦笑,笑得特別涼。


    笑了好一會,我猛地刹住,換上一副臉孔,麵若冰霜跟他說:“你們應該信我。”


    他張著嘴,調整不出一個合適的表情。好一會,自我解嘲似的笑笑,又拿出煙來點。抽進好幾口以後,用商量的口吻問我能不能把我了解的藥草的各種特征和藥性都寫出來給他們,這樣樓明江的實驗室就能節省很多年的時間和力氣,當然還有花在實驗室裏的錢。


    “果真能寫出來的話,真是幫了我們大忙了。”他懇請著說。


    我原來以為,我要往前邁一步,得自己和他們提條件,還得小心翼翼,還得各種察顏觀色,還得湊個完美時機,哪裏想到會這麽輕鬆就進入主題,於是我似乎突然有了底氣。


    我微微牽動嘴角,拉扯出一絲意義不明的笑,饒有興致地看著他說:“也許可以,也許不可以。”


    他問我怎麽個說法。


    我說:“交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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