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表麵上看,最近發生的事和認識的人,所有這一切發展到眼下這個局麵似乎很順理成章似乎不需要多推敲。


    但是聯想到“上帝之手”案件裏麵出現超出常規範圍的生物學知識以及樓明江跟江城警方有合作的背景之後,一切就變得不那麽簡單了,所有巧上趕巧的節奏好像模糊有了些刻意的痕跡。


    我想起之前白亞豐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那個“玄理論”,其中一條講,世界上任何一件事情的發生,都是由無數件別的事情推動而成的,那些事情可能發生在相隔很遠的時間和地點,但由一條條肉眼看不見的絲線牽連著,層層遞進,導致了眼前的狀況和局麵。而當下的事件,又會是將來某件或某些事件的一個推進器,如此不停往前。


    我呆坐在書房中央想啊想啊想啊,突然覺得全身一震,莫名就跟打了雞血樣興奮,有點壓抑不住,像患了網上看到過的被稱為“唯恐天下不亂躁狂症”的神經病一樣,確實有點唯恐天下不亂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隻有真的大亂,才有可能從亂中抽絲剝繭把真相給理出來。


    將近午夜時分,等啊等啊等得幾乎已經忘掉的電話終於打過來了,代芙蓉的聲音聽上去疲憊不堪,像是幾天都沒好好睡了一樣。我覺得心疼,又覺得愛莫能助,所以除了沉默,好像沒有別的辦法。


    代芙人隻跟我說了兩件事。


    首先,我之前發到他手機裏的那張化名叫李琴的女人照片,他給梁寶市連環命案中所有受害者家屬看過,沒人認得她,當然,也有可能為了袒護而假裝不認識,他沒有時間做更深入的調查。


    其實我聽得出除了沒時間以外,不想調查才是主要原因,他的立場比我還明顯直白,就是不想“上帝之手”落網。


    第二件,據成冬林的領導、同事、鄰居的說法,最近幾年裏,前後起碼有四五撥人在明裏暗裏調查成冬林,問的問題跟他問的差不多,顯然是為了調查他是不是連環兇手。從警方的態度看,他們應該沒做過這種事,所以那些暗中調查的人不會是警察。成冬林的兒子對此已經厭煩崩潰到了極點,朝他大吼大叫,說同樣的話已經講過多少次了,他跟成冬林早就分家,誰也不過問誰的生活,所以他什麽都不知道,翻來覆去咆哮的就是這樣幾句話,聽得出找他問過話的有很多撥人。


    基本就這些。


    我沒發表什麽看法,而是問他自己的事情辦得怎麽樣,就是上次給我看的照片,原版“油畫案”現場的牆角裏長了一堆特殊用途的落英草,他是在弄清楚那些東西的用途以後才突然決定往梁寶市走這趟的,調查成冬林的案件不過是順便。


    代芙蓉沉默了一會才迴答說:“我去了當年‘油畫案’的現場,那裏已經沒有什麽廢棄的油漆廠和倉庫了,全部夷平,造了三十層樓的商廈和二十幾棟住宅樓,兩年前造的。”


    我聽了,一點都不覺詫異,仿佛潛意識裏早有準備似的。


    他說:“我聽那附近的村民說,油漆廠的那幾間倉庫,在發生命案之後沒多久就成夷平了。”


    他說到這裏,停頓了一下,我從他這突然的停頓裏捕捉到一點信息。


    我想,他可能在心裏認為那幾間倉庫的消失和“油畫案”有直接關係。


    然後,他又說:“我找到那些產業的業主,他說其實在發生命案前幾年,那些廠房連同附近的田地都已經賣給別人,但對方要求他仍舊做表麵上的業主,隻私下簽署了協議,並沒有辦理轉讓手續,所以發生命案以後,警察還是把他找來問話,他因為答應付他一大筆錢的那個人替他保密,所以並沒有把產業易主的事告訴警察。然後兩年前,那塊地被納進新城規劃,要建商貿大廈,他趕緊跟買他產業的人聯係,但不知道怎麽迴事無論如何都聯係不上。因為地契房契都沒有過戶,政府的拆遷款自然全部歸到了他的名下。我找到他時,他以為我是當年買他產業的人的兒子,說話間有破綻,架不住我各種問,才和盤托出。”


    代芙蓉說完這些以後,停了幾秒鍾,等等我不說話,就準備掛電話,說:“那就先這樣,再聯係。”


    我趕緊喊住,問他有沒有辦法拿到那九樁命案的完整卷宗,一點手腳沒動過的那種卷宗。


    我提這麽過份的要求,是因為覺得他可以做到。關鍵在那個匿名打電話給我們的人身上。那人能把案情了解得如此透徹,應該是司法係統內部的人,基於良知和職業道德,相信他手裏一定有九樁命案最原始的卷宗,隻是需要代芙蓉費些心思找到那個人,並說服他。


    可是代芙蓉歎口氣,悲傷地迴答說:“不能。”


    然後又歎口氣,更悲傷地說:“我能活著迴來就算不錯了。”


    他說完這句話,不等我發問,兀自把電話掛斷,剩我在嘟嘟嘟的機械音裏茫然,陷在一片悲傷裏迴不過神,想不明白代芙蓉最後那句話指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能活著迴來就算不錯了”?


    他當記者這麽多年,我不信他沒做過比現在更危險的調查和采訪,哪至於會用那樣無望的口吻說這麽句喪氣的話。所以他言語裏麵的危險一定不是指成冬林的連環案,而是另外的情況。


    想了一會,給他發過去一條短信,告訴他不管怎麽樣,不管有什麽事情需要我幫忙,赴湯蹈火,再所不辭。


    短信發出以後又呆坐著,覺得語言的安慰真的蒼白無力,恐怕根本不能讓他覺得有多少好受,可眼下又沒有別的辦法。隻能等他從梁寶市迴來,再找個機會問問他是不是有什麽隱情,或者是不是碰到什麽特殊的逆境了。


    迴想那天他來我家時,給我留下的印象,好像就是一個行之將死的人,很符合他剛才電話裏的悲觀。


    我取來紙和筆,把剛才代芙蓉說的情況用簡單的字和詞記錄下來,再用不同的符號串連起來。


    這是一種隻有我自己才能看懂的記錄方式,既省力又可以在必要的時候起到保密作用,以前我以為這種辦法是我獨創的,後來才發現根本不是,胡海蓮也用類似的方式記筆記,各種奇怪的符號和線條,她自己能一眼看明白,別人卻隻能看見一片鬼畫符。


    我一邊記一邊心裏就有了推理和猜想,近幾年裏有好幾撥人在明裏暗裏對成冬林展開調查這點是關鍵。


    為什麽會有好幾撥人調查成冬林?


    在乾州市策劃一係列複仇案件的“上帝之手”是其中一撥,他可能是其中某個死者的家屬,從最開始就本著複仇的目的在做調查。可是另外那些呢?他們又是誰,為了什麽?


    我所能夠想到的唯一解釋,就是梁寶市裏被成冬林殺死的九個受害人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至於究竟在哪方麵重要或者對誰而言重要,眼下當然還無從分析。


    反正,這個重要人物特別倒黴,碰上變態殺人狂成冬林,無緣無故就被殺死了。於是,跟此人有關的各方各麵人物立刻騷動起來,非要把他的死因查清楚不可,漸漸都查到了成冬林頭上。


    這樣推理,就很能符合代芙蓉反饋給我的信息,這幾年裏,有好幾撥人在調查成冬林。


    可居然沒有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通知警方。


    想來一定是跟那個重要人物相關的任何事情都見不得光,所以隻能私下裏進行秘密的查訪。


    舉個可能不太妥當的例子來解釋這個想法,比如說有個人,身負統一武林的秘密重任,可有天突然嘎嘣被人殺了,他的信徒們自然不甘受辱,自然要查出誰下的毒手,說不定連同他的仇家也得查,因為隻有查清楚了才好撇清關係。


    再舉個不十分妥當的例子,比如有個人,身上有張藏寶圖,這事有小部分人知道,都覬覦著,然後有天,這個有藏寶圖的冤家嘎嘣一聲突然死了,那些覬覦著的人豈不要瘋掉?如果死者家裏沒能找到圖紙,自然就會懷疑被兇手奪去了,自然就得查,得把藏寶圖搶迴來。


    再再舉個不妥當……


    我發現原來我可以舉出很多類似這樣不妥當的例子。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瞎舉例。嗯,再原諒我活得太久看的雜書閑書聽的各種傳聞太多腦子裏盡是沒邊沒際天馬行空的念頭。


    但總體思路應該是對的。


    隻要能從梁寶市的九個受害人中辨識出最關鍵的那個,一定能拔出蘿卜帶出泥,挖出很大一條線索。


    這條線索,才應該是我真正需要下力氣去關心的!


    它應該和“上帝之手”有關,但和“上帝之手”策劃的這起複仇性質的連環命案無關。


    所以無論立場怎樣,我都得想辦法把這隻“上帝之手”揪出來,至少見上一麵,聊上一聊。


    不知道為什麽,我越想越激動,越想越亢奮,心跳都加快了,有種大幕即將拉開,好戲即將上演的感覺,熱血沸騰的。


    簡直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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