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了這麽半天,代芙蓉才終於踩到點上,說出去一趟梁寶市的想法,可我怎麽都沒料到居然會是由這麽件跟“上帝之手”連環案八竿子打不著的事情促使他想迴梁寶市去。


    哦,也不能說八竿子打不著,想想看,那邊的命案現場隔壁可能種植有銀貝梗。


    而這邊“開膛案”現場,我又聞到銀貝梗的味道。


    這其間肯定有什麽聯係。


    我感覺有什麽東西正從層層迷霧中冒出來。


    我問代芙蓉為什麽對那些落英草特別在意,他很難看地朝我笑笑,迴答:“因為好奇。”


    我笑而不語,心想這可真是個爛借口,擺著兩個城市這麽多樁命案不去仔細好奇,卻對些旁枝末節的東西這麽在意,誰信?所以,他恐怕跟我隱瞞了極其重要的事情。


    但現在我不關心這個,而隻關心怎麽讓他跑這一趟辦他自己在意的事情的同時,能協助到我們,而且最好不跟這邊警方講條件。


    我正思考著該怎麽措詞,他突然主動開口了,說:“我馬上就去梁寶市,案子的事情,我會盡量幫忙——如果能幫到的話。你希望我怎麽做?”


    我呆了一下,簡直不能相信天上居然會掉餡餅,所以有點猶疑,生怕他有什麽陷阱在前麵等,但看他神情真誠目光簡淨,又覺得我好像有點小人之心了,所以不好意思地笑笑,說:“你能幫忙的話真的再好不過,但是你知道,提供案件信息給你做新聞報道材料的事情,我做不了主,他們不會同意的。”


    他點頭:”我知道,沒關係,你不是警察,我不跟你提那方麵的條件。但是有一點,我希望……“


    好像是真的特別難開口,所以他說到一半為難地停住。


    我笑著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給他打氣,說:“你講來聽聽看,隻要我能做到的,一定照做。”


    他這才咬咬嘴唇,特真誠地說:“你懂的東西很多,而且聰明,又有警察方麵的便利,我希望以後你能幫我。具體幫什麽我現在三言兩語說不清楚,但我肯定你能幫到,隻希望那時候你不要太幹脆地拒絕,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能幫我一點是一點,行嗎?”


    我看著他淒楚的神情和悲涼的目光,心裏訝異極了,不知道究竟什麽樣的絕境,能讓一個警察都頭疼的人物在我麵前卑微落寞到這樣的地步。


    我這個人,心真的很軟,見不得人難受,何況這場談話進行下來,我對他挺有好感的,又何況他都這麽爽快地願意協助我,所以趕緊趕緊點頭,說:“隻要我能夠,上刀山下火海都幫。”


    他並沒有很放心,但還是表達了感激之情,然後問我他到梁寶市以後需要怎麽做。


    我大概跟他說了一遍,就是過去攪攪局,向當地警方和有關部門追問那幾樁案子的情況,再把乾州市這邊發生同樣案件的事情告知他們,包括之前那些受害者的家屬,特別是結案的那兩樁。


    那邊原版“七刀案”和“開膛案”的兇手已經抓到並且判了刑,一個無期一個死刑,我在網上查過,那兩個被判刑的人的家屬這幾年裏一再上訴喊冤,所以隻要他們聽說乾州發生同樣的案件,勢必會產生真正的兇手還逍遙法外並跑到乾州來犯案的錯覺,這樣他們會喊得更厲害,輿論也會嘩然,如果可能的話,再利用媒體。


    反正就是要迫使當地的相關部門把全部原始卷宗都發送到這邊,並且配合偵查。


    我細細碎碎地說了一堆,到最後自己都不耐煩起來,胡亂揮兩下手說:“唉呀你是個聰明人你看著辦就行不會錯到哪裏去的。”


    他有點擔心鬧出動靜以後,那邊警方會不會為遮掩自己的無能和錯誤而銷毀什麽有用的證據。


    我說:“可能會,但如果聲勢夠大的話,他們就不敢,而且隻有兩樁結案的有必要擔心,另外那些反正都是懸案,他們會想反正兇手現在跑到乾州去了,就扔給他們管吧,一般情況會是這個心態。隻要原始卷宗過來就行,別的方麵願不願配合都不重要。”


    代芙蓉想了想,說:“沒問題,我馬上就出發。”


    我從來沒見過辦事效率這麽高的人,說馬上就馬上,話音剛落地,人已經在院子裏了。我跳著起身去送,他已經把院門打開了,轉過身來看我一眼,說:“不用送了,有什麽事我會打電話給你。”


    他說完話就閃了出去,鐵門合上,消失不見。這個人,從來到走好幾個鍾頭的時間,沒有好好露個笑臉給我過。


    我看看時間,想起之前付宇新打過電話來,說今天有心理專家過來對兇手嫌疑人做側寫,叫我過去一趟,跟代芙蓉聊著聊著差點忘記,這會趕緊拎包出門往局裏趕。


    一路想代芙蓉這件事,越想越覺得好笑,先是把他認定成了個女人,還自以為是地認為她應該很漂亮才對,在“油畫案”現場錯把別人當作他時,發現不夠漂亮,心裏還有點小失落;然後又把他當成樓明江,差點在真的樓明江麵前出洋相。


    能在同個人身上犯好幾迴蠢,也真是夠了。


    再迴想代芙蓉的樣子,那麽瘦那麽弱,麵色蒼白,神情總是淒然,一舉一動,還有走路的步態和近乎畸形的喉結,不知道怎麽迴事,突然有一種很難形容的感覺,不論從身體狀況看還是從精神狀況看,感覺他好像馬上就要死了似的。


    這感覺真糟。


    再結合他對特殊植物的敏感、執著,以及他說以後有什麽事情的話,希望我能幫他的忙這種突然的要求,綜合起來一分析,模模糊糊就明白過來了。


    他身上也可能存在著某種奇怪的病症。


    而且,恐怕個中狀況已經到了很不容樂觀的地步了!


    我的心情一下就沉重起來,原本因為跟代芙蓉談成合作產生的高興情緒瞬間消失殆盡。


    停完車走進局裏,劉毅民說付宇新正在跟省廳派來的犯罪心理學專家研究全部案情,還需要一點時間,叫我先等等。


    我就慢慢踱著步上三樓,先去茶水間泡了杯濃濃的茶,然後進專案室裏耐心等待。


    剛才很想跟劉毅民說一聲,最起碼還會有兩樁溺死案要發生,但說了的話,他肯定會問我是怎麽知道的,於是勢必得說到代芙蓉。他本來對代芙蓉就有很深的偏見,加上之前也沒同意讓他介入,說了反而麻煩,幹脆慢慢來。


    一會跟老懶知會一聲吧,讓他去安排下麵的警員加強各方麵巡邏,特別是住宅小區和有廢棄木橋或者橋墩的河之類的地方。雖然心裏清楚即使這樣做了意義也不大,以那隻“上帝之手”的能力,應該早就料到警察已經把兩個城市聯係起來了,也就對警察之後加強防範這些都已經有了相應的安排。


    我清楚這點,但還是要讓老懶安排,隻是因為覺得明明知道還有人會死於非命,卻幹等著什麽都不做的話,不合適。


    必竟是人命關天的事,雖然,打心眼裏,我不同情那些受害人,甚至覺得他們死有餘辜。但是同時,我也知道,這樣的想法是錯誤的,因為曆史上最差勁的兇手經常是那些自以為他們殺死的人都是罪有應得的人,獨裁者屠殺所有人,也是因為同樣變態的原因。


    想想付宇新他們大概還需要一點時間,我坐著也無所事事,便叫人把“油畫案”死者的身份、基本背景材料和驗屍體報告的複本拿來我看看,之前因為事情太多一直沒顧上。


    這起複製“油畫案”死者的死因是勒至窒息,沒有懸念,挖掉的眼珠和割掉的舌頭解剖時都在死者的胃裏找到,符合代芙蓉的猜測,想想都發指。微量痕跡學方麵給出的告報稱兇手在往被害人身上塗顏料時,被害人還活著。從現場那個籃球上滴濺的顏料和血跡也證實我之前的說法,它曾被踮在被害人的腳下,利用她掙紮求生的本能,盡可能延長她受苦的時間。


    死者三十六歲,女性,長期虐待子女,曾用火鉗將小兒子打成重傷,並且兩年裏都用鐵鏈拴著兒子的脖頸當狗一樣吊在床頭的水泥地上,被告發以後坐了一年牢,出獄後找到丈夫和子女大鬧一場,揚言要殺他們一家,包括樓上樓下所有鄰居。這話說了沒幾天,人就失蹤了,沒有人報警,直到錄入指紋才鎖定屍體身份。


    從“上帝之手”的角度判斷,這確實是個該死的人。


    屍體上發現的睫毛膏也有了鑒定結果,是雅詩蘭黛今年的新款,挺貴,但隻憑這點根本無從查找。雅詩蘭黛的銷量遍布全球,除專櫃以外,還有網購和代購各種渠道,又不需要憑身份證購買,因此鎖定不了嫌疑人。從這點可以看出美國大片裏麵那些隻通過一點化妝品或者唇彩就抓住兇手的情節是多麽浪漫,多麽夢幻,多麽烏托邦。


    現實卻永遠很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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