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老懶來乾州上任這件事有多少內幕,他背後的力量又有多複雜,最根本的目的都不可能是衝我。


    我在刑警隊裏做顧問偵探幫著分析分析案情的事情付宇新囑咐大家對外對上都保密,老懶來上任之前可能都不知道有我這麽號人存在。


    雖然局裏上上下下人多嘴雜不能保證每個人的嘴都嚴實,但我在別人眼裏除了漂亮點聰明點以外,別的也沒什麽了,不至於說要費老大的勁特地安插個人來監視我或者打探我。


    我在自我保護這方麵,一向都挺謹慎。


    我想起之前小海說的關於老懶有時看上去像是睡著了,卻時時刻刻注意著付宇新的動靜,經常付宇新一靠近,他就醒了。之後還提醒我注意過兩次,確實是那樣。所以,他應該是衝付宇新來的吧。就憑他對付宇新的那股子警覺勁,暫時沒有別的人好懷疑。


    那麽,問題來了。老懶和付宇新兩棵蔥,哪個好,哪個壞?哪個代表正義一方,哪個又來自邪惡?。


    嗯,他們要是掐起架來的話,我跟小海兩個,是站在一邊看好戲呢,還是看好戲呢,還是看好戲。


    正想著,老懶醒了,眼睛睜開,第一個注意的,果然是付宇新,雖然旁人看過去他隻是很平常很隨便地瞟了一眼而己。


    然後他把目光望向我。


    我大概是腦袋裏漿糊塞得太多,神經有點犯抽,人便不正常,居然在老懶望向我的時候,給了他一個嫣然極了的笑臉,笑得萬物生輝,把他整個人都定在那裏,臉色迷茫得如同找不到迴家的路的小孩。


    是嗬,認識也有些日子了,我何嚐給他這麽清新脫俗百媚千嬌的臉色過,不迷茫才怪。


    劉毅民招唿我坐,又招唿外麵的人給我倒茶,然後不容我說句玩笑話,就沉著臉把一大堆材料推過來,就是這幾天陸陸續續從梁寶市那邊傳真過來的五樁原版舊案的案情報告。


    如果用我們這邊的方式命名,按時間順序排依次是“砸頭案”、“火燒案”、“七刀案”、“開膛案”和“油畫案”,跟我之前推斷出來的升級順序絲毫不差。


    再細研究每件案子的間隔,有長有短,但都在一年左右。也就是說,這起原版連環案的兇手,犯下一樁案子,至少要到第二年才會犯第二樁,不像我們手裏的複製案,間隔用天來計算。


    五樁原版案件發生的地點都在梁寶市內,但分布於好幾個區,甚至還有在郊區農村犯下的案,歸屬不同部門負責。其中“七刀案”和“開膛案”兩樁均已告結,兇手落網,一個死刑,一個無期徒刑。


    我單把這兩樁案子提出來先看,發現“開膛案”前後不搭而且含糊不清,有兇手的認罪書,但沒有可以定罪的直接證據。所謂證人的證言也都是些平常看法之類的話,沒有直接跟犯罪相關的說法。


    而且其中幾份材料明擺著有塗抹痕跡,顯然是把某些不利於定案的線索給弄掉了。


    這種東西隻要智商大於二十就能看出問題,他們居然真就定了罪而且執行死刑。


    另外,“七刀案”的案情報告更可笑,隻有半頁紙的文字記錄,連張死者照片都沒有。


    再把其餘幾份材料拿起來看,也都不齊全,大多隻有個概梗,跟新聞報道似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潦草得不行,滑稽死了。


    劉毅民知道我在想什麽,氣憤憤地解釋說梁寶市那邊不合作,這裏推那裏那裏推這裏,反正找這樣那樣的理由推諉,什麽時間太久了,什麽沒有權力,什麽什麽的,總而言之就是不合作,能弄到這些已經廢了很大力氣。


    他說著話,手機響,接起來聽,聽了幾句就發急,先壓著脾氣好言商量,發現行不通之後開始疾言厲色,扯出一大堆法理人情什麽的。再之後徹底惱火,說出了要投訴要上報要怎麽樣怎麽樣的威脅性語氣,隻差破口大罵了。但對方很不給麵子,不聽他把話說完就掛斷,剩他亂抓狂。


    其實也是人之常情,這邊突然調卷宗,而且一調就是五樁案件,其中兩樁都是早已塵埃落定了的,突然舊案重提,擱哪都是敏感事件,搞得不好牽涉麵會很大,出於本能的自保反應,梁寶市那邊的警察當然能不合作就不合作了。


    恐怕得采取特殊手段,甚至強行壓派,才能把原始卷宗調過來。估計得花不少時間,而且就算拿到了,也未必是最原始的真實材料,個中厲害關係,複雜得很。


    劉毅民坐進椅子裏喘氣,胸脯起起伏伏,像是身體裏壓著個怪物,分分鍾跳出來咬人,付宇新看材料,不言語。老懶嘴裏叼著根香煙歪在椅子裏,半眯著眼睛似睡非睡。


    仿佛誰都沒轍,突然一下陷進死圈,走投無路了的感覺。


    我問付宇新有沒有派人去梁寶市,他說:“派了,但是估計希望不大,那邊要是死活不肯合作,跑八百趟都沒用。”


    我又問他:“上報省廳了沒有?能不能讓省廳出麵強壓?”


    他說:“今天一上班就報了,且有得等,跨省的案子,手續複雜,而且陳年舊案,肯定摻雜很多混亂情況,特別是結案的那兩樁,要真是冤假錯案,情況就麻煩了,搞得不好得花幾年功夫。”


    我聽他說那一大堆話,就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三叉神經痛得不行,恨不能撞幾下牆。


    付宇新突然問我:“你有沒有辦法?”


    我知道他問這話的潛在意思是說他們是警察,隻能按常規方法操作,但我不是警察,有沒有常規之外的辦法可以想,試著打打擦邊球。


    我說:“有一個辦法。”


    我的聲音很輕,但是篤定得不容置疑。


    辦法是有的,但是不能百分之百保證有效,時間上也不確定,要看具體操作的那個人怎麽做,還要看梁寶市那邊的警方怎麽做,如果人家鐵了心不合作,弄出場火來燒掉舊卷宗,再鬧出個黑客來把電腦裏的材料都格掉,那真的是神仙來都沒用。


    所以,與其說是辦法,不如說是撞運氣看手氣的成份比較多,死馬當成活馬醫也比壓根醫不著要好。


    何況這邊的兇手可不等人,下一樁人命案隨時都會發生。


    我又重申了一遍:“辦法是真有的,隻怕你們不同意。”


    所有人都看著我,包括老懶。


    他坐著,我站著,所以他看我時,目光是仰視的,兩隻眼珠子死氣沉沉,真感覺有點脊背冒涼氣。


    付宇新兩手撐著桌麵想了會,把我剛才的憂慮分析一圈,說:“燒卷宗毀原始證據的事情,我想那邊也不敢,畢竟都是人命案,而且也沒必須。其中三樁根本沒結案,連個兇手嫌疑人都沒有,他們沒必要那麽做。”


    分析完以後,他自顧自點點頭,抬起臉看著我:“到底有什麽辦法,說來聽聽,能辦的話就按你說的辦。”


    我嗬嗬兩聲笑,說:“你們趕緊去把那個叫代芙蓉的記者找來,讓她往梁寶市跑一趟,打著記者的旗號攪一攪局,造出點聲勢輿論來,再挑唆受害者遺族逼一逼,把那邊的警察逼急,就不得不合作了。說到底,那幾樁懸而未破的舊案擱在手裏是燙手山芋,有別人願查的話,會願意扔過來的。”


    劉毅民和付宇新兩個人的眼睛都亮了亮,覺得是個好辦法。但隨即又黯淡下去,因為執行起來太困難。代芙蓉那個人哪裏是好打交道的,要她跑一趟不成問題,但如果沒有足夠重的籌碼跟她談,根本不可能成事。


    從上次跟警察對峙十多個小時那件事就能看出,代芙蓉真的是個非常非常難搞的角色。


    我跟他們說,先把代芙蓉找來,跟她打聽她在梁寶市追蹤報道“油畫案”時的細節,說話時無意中暗示她那是連環案中的一節,另外應該還有好幾樁案子是同個兇手所為,其中已經造成冤假錯案,真正的兇手還逍遙法外,並且,真兇現在很有可能在乾州。我想,得到這些信息,代芙蓉不需要談什麽條件,自己就會麻溜地滾到梁寶市去。當然,氣勢上她可能需要占點上風,到時候你們也要強硬些,表麵上不能讓她占到便宜,不然她肯定犯疑心病。


    說著話,我偷眼去看老懶,他還是跟剛才一樣,叼著根香煙歪在椅子裏閉目養神,但唇邊突然露出一抹饒有興致的笑,有點像是想看好戲的意思。看得出他心裏很支持我的提議。


    我再去看付宇新和劉毅民,他們兩個正你看我我看你拿不定主意,好一會才開始商量。


    劉毅民持反對意見,覺得不可行,因為現在案情還不是很明朗,沒有直接證據能說那邊五樁案子是連環案,萬一不是冤假錯案,這麽瞎胡鬧就是擾亂司法公正了,得罪人這茬就不去說它了,上頭怪罪下來也是很麻煩的事情。


    但付宇新不這麽想,他說:“我們並沒有說一定是他們辦錯案了,隻是需要他們提供卷宗來協助我們偵破這邊的案件,沒有什麽不妥。”


    僵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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