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海淡笑,眼底是一片從容的態度,說:“你不用同情我,我跟你說這些不是博你同情,就是告訴你,我不去酒店,不花那沒意義的錢。如果真有什麽事,我跟你一起對付,別看我胖,我能打得很。”


    她這話讓我想起剛才在院子裏時她迅捷的反應和手裏的短刀,就問她跟誰學過武。


    她看著電視不答。


    我想可能是不願意告訴,所以就沒再追問。但靜默了一會,還是沒忍住另外那份好奇,又問她溜鎖的本事跟誰學的。


    這迴她答了:“跟我爸。”


    我心裏呆了呆,想起修叔叔教過我那麽多本事,卻從來沒教過溜鎖。再看小海的神色,覺得這裏麵好像還有別的什麽不簡單的故事。但她不繼續說,我也隻好算了。


    我還是希望她能去酒店,又勸了幾句,結果把她勸煩了,站起身走到另外一個沙發裏坐下,眼睛還是盯著電視,明擺著一副叫我離她遠點的態度。我實在沒轍,隻好放棄,說:“行吧行吧,上樓,洗澡睡覺。”


    她說:“不上,我就睡沙發,我要看電視。”


    我說:“樓上臥室有電視的,你愛看到什麽時候就看到什麽時候,我不嫌你費電。”


    她終於轉過臉來看我一眼,說:“你真有錢。”


    提著大包小包上樓,把東西放進臥室,然後把剛才因為檢查有沒有入侵者而打開的另外兩個房間的門關上。


    關完最裏麵一個房間的門後,我轉過身,準備迴臥室,目光忽地從走廊盡頭放花瓶的那塊擱板上掠過,心裏隱隱覺得那個地方好像少了點什麽。


    少了點什麽?


    我站定,重新轉迴身體,麵朝走廊盡頭的牆壁,盯著看,仔細地看,那裏牆上有塊實木擱板,上麵擺著一個歐式田園大花瓶,裏麵插著十二支仿真玫瑰,除此以外就空空如也再無旁物。


    不應該是這樣的。


    小海見我定住,走過來問我什麽情況。


    我指著前麵的擱板問她有沒有動過上麵的東西。


    她說:“沒有。”


    我說:“那隻花瓶旁邊應該還有東西放在那裏的,可現在不見了,關鍵是我還想不起原先到底放了什麽在那裏。”


    她走過去把花瓶拿起來前後左右都看了看,又把玫瑰花拔出來將瓶倒置過來晃了晃,什麽都沒有,於是按原樣放迴去,皺著眉頭問:“你真確定這裏還放過別的東西?”


    我點頭:“確定,我還確定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它還在那兒的,是件不常用的東西,一直都放在那裏的,現在突然沒了,我都想不起到底是什麽東西。”


    她沒轍了,說:“你慢慢想吧,別指望我,我沒住過這麽好的房子,發揮不出那沒影的想象力。”


    我花了好一會時間整理我的腦子,才終於想起那裏原先有什麽。


    車鑰匙。


    我那輛破桑塔那的備份鑰匙。


    我怕放來放去弄丟,所以將備份鑰匙擱在一個天天看得見的地方,想著萬一哪天用到,不至於臨時抓瞎。這想法不錯,可我從來也沒用到過備份鑰匙,所以一天天擱在那裏基本就忽視了,突然斷片想不起來。現在想起來了,全身的血管轟地炸了炸,差點自爆。


    剛才在樓下時,我感覺那個入侵者的氣息離自己很近,所以認定她還藏在家裏,卻怎麽找都沒找見。


    原來她不是躲在房子裏。


    而是躲在院子角落的破桑塔那裏!當時怎麽就沒想到要檢查一下車子!犯這麽大的錯!


    我用力咽了口唾沫,捏緊拳頭,低聲跟小海說:“車鑰匙,車鑰匙不見了,溜鎖進我家的人拿走車鑰匙藏在我車子裏!”


    我說著話就要下樓,可還沒轉身,猛覺一陣勁風和一道胖影從耳邊掠過,她唿地竄進臥室竄上陽台,單手撐住欄杆,整個人就翻出去了。


    那一刹看得我心跳都要停止,撲過去想阻止完全是下意識的舉動,可也沒趕上。


    隻看見她蕩著三樓臥室的欄杆躍到了二樓書房的陽台,再蕩著二樓的陽台欄杆直接落進了院子裏,接著貓腰往院子角落竄,消失在屋裏燈光照不見的黑暗裏。


    我本來真不願意跳,誰願意沒事跳自己家的陽台玩,可怕她單身匹馬的會吃虧,所以也跟著跳了下去,穩穩落地,飛快奔到院角。


    車子沒被偷走,車子裏也沒人,隻是駕駛座的門半開著,備份鑰匙扔在擋風玻璃後麵。


    我想不明白這是什麽道理,那入侵者拿了車鑰匙進了車卻沒把車開走?還是開走過又開迴來還我了?


    真想不通。


    把車子裏裏外外上上下下都檢查了一遍,真的沒有什麽問題,既沒有少掉什麽也沒有多出什麽來。


    我往空中揮幾下拳頭來發泄不滿,走迴沿廊底下把院子裏的燈打開,然後看見小海站在車子旁邊,兩隻眼睛望著院門的方向,神色很冷。


    我順著她的目光去看院子的大鐵門,然後整個人就有點抓狂,有點張牙舞爪神經錯亂。我一向沒有這種神經兮兮的氣質,可愣是被這一樁接一樁莫名其妙的狗血事情給逼成了個瘋子。


    院子的大鐵門半開著。


    我記得很清楚,之前明明把鐵門鎖得嚴嚴實實才進屋的,別說今天有過意外狀況,就算往常風平浪靜時,我都會仔細小心把院門鎖好。蘇墨森從我很小的時候就做下的規矩,所以就算有時腦子疏忽,肢體也會自動去完成,這叫慣性,何況今天我的腦子根本沒有當機。


    也就是說,白天我出門的時候,那個入侵者從二樓陽台那扇被溜壞掉的門進入家中,上下轉悠一圈,拿了車子備份鑰匙,然後就一直呆在車子裏麵。我跟小海樓上樓下大搜檢那會,或者是在看電視聊天那會,她才悄沒聲息地從大門離開。


    我居然沒聽見任何動靜,腳步聲、開門聲什麽的,統統沒聽見,簡直不能原諒。


    仔細想想,今天身邊多了個人,又發生一係列事,腦子混亂,注意力十分不集中,那入侵者隻要動作夠輕,我沒聽見也正常。


    我突然有點害怕起來。


    如果對方目的明確,衝錢,衝物,或者是衝我的命,隻要明確,都好辦,我能相對應地采取點準備措施,問題是這種不明目的的入侵,一次兩次,想想也知道以後還會有第三、第四次,完全不為財,似乎也不是想要誰的命,想來想去不明所以,這才可怕。


    她到底想要什麽?


    或者,她到底為了什麽。


    這天晚上我讓小海跟我睡在一張床上,家裏雖然有好多空房間,但是一直沒有人住,我平常挺懶,打掃衛生僅限於自己會活動的那部分範圍,所以基本不進客房,裏麵灰塵大概有好幾寸厚,根本沒法住人,先讓她跟我湊和著住,如果她打算長久留下來的話,再整理出個房間專門給她住。


    我心裏有留她的打算,隻是沒想好要怎麽開口,我甚至想不好要不要告訴她我跟她的爸爸相識。


    還有銀魚,我想問問她有沒有銀魚。


    她應該有。


    我有一條銀魚,是有年生日,修叔叔送的生日禮物。他非常鄭重,避開蘇墨森偷偷交到我手裏,囑我一定要小心保管,不能讓任何人奪去。他說是他親手打造的,說他會造三條這樣的魚,分別交給三個最重要也是他最信任的人,囑咐我說如果哪天有人拿著一樣的銀魚來找我,可以百分之百信任。他說他們會保護我照顧我,當然,如果我有能力,也要保護和照顧他們。


    修叔叔讓我發誓一定要照他的話做,我發了誓。


    然後五年前,蘇墨森離家不久的一天晚上,臉上有刀疤的男人突然出現,他拿銀魚給我看,我遵照曾經對修叔叔發過的誓言無條件信任他,救他的命,雖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這條銀魚我一直隨身帶,冬天時用紅繩串住貼身掛在脖子裏,夏天因為衣服領口都淺,會露相,所以收起來用一個小巧精致的舊荷包兜住串在褲腰裏,那荷包不知道哪裏來的,因為喜歡,一直留著,很舊了都舍不得丟,小時候用來裝好看的彈珠糖紙什麽的,大了以後裝過首飾,之後就一直裝這條銀魚,不需要的時候洗淨了小心收好。


    其實蘇墨森知道我有這條銀魚,看過幾眼以後沒多在意,以為跟其它那些小物件一樣,都是修叔叔送給我玩鬧的,就像我左手手腕子上的金鐲子。後來我常想,如果蘇墨森知道原來這些東西裏麵都藏著驚天動地的秘密,一定會暴跳如雷吧。


    修叔叔雖然跟蘇墨森常來往,是舊友,但他們的關係並不十分好,我很多次聽見他們吵架,吵到幾乎打起來。有兩次他們吵架的內容跟我有關,修叔叔發現我身上有傷或者有別的被蘇墨森虐待過的痕跡,就去找他理論,恨天恨地吼,說妮兒是個孩子,你要把她當個人看。你不好好養,給我,我養她!那時候我躲在門外,瑟瑟發著抖,希望他真的能把我帶走。


    可是蘇墨森不讓。


    他不待我好,也不想讓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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