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母夜叉的力氣明顯比我大,並且好像是大很多很多,幾圈翻滾下來我隻有招架的份,而且越來越無力,實在太出乎我的意料了。


    我估計蘇墨森在場的話也得嚇一大跳。


    原來天生神力根本不是我蘇妮的專利,小時候我還以為我是神仙下凡或者妖魔轉世才會有這麽大的力氣,可見是我想象力太豐富。


    眼看要吃虧,我趕緊改變策略,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覷她個破綻脫出身,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就想逃。


    結果還是不行,剛站穩又再次被她撲倒在地,這迴一屁股坐在一塊尖利的石頭上,疼得我亂罵:“無怨無仇的你非要弄死我幹什麽,不怕償命啊?!”


    也不知道這母夜叉是聽不見還是聽不懂,反正絲毫不理會,還是往死裏對付我,右手掐住我的脖子,順勢坐在我小腹上,左手提起尖刀就往我胸口紮來。


    刀尖在昏暗的路燈光線裏閃出森森冷意。


    這一刀要是下來,我可真沒活路了。


    突然間不知道怎麽迴事,我猛想起幾個月前發生在百合中路快捷酒店裏那樁兇殺案,死者就是被一刀刺中心髒喪命的。


    母夜叉力氣太大,我被她製得完全沒有反轉餘地,隻能暫時把全部力氣灌注在右手,死力攥住她的手腕,把刀尖的方向弄偏移,想著就算體力不支也不能讓你紮我心髒。


    在兩股力量的僵持中,刀尖慢慢偏移到了我臉部,懸在右眼上麵三公分的地方,大概隻要再多用點力,就能把它移開了,可偏在這種關頭相持不下,然後我開始漸漸不支。


    我心裏一灰,想著完了,這隻漂亮的眼睛大概保不住了。


    真是千鈞一發,差絲毫都不行,眼看著刀尖一點點往下,眼看著她就要戳瞎我一隻眼睛,右邊百來米的地方突然傳來砰一聲巨響,稀裏嘩啦一陣玻璃碎落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砰一聲巨響,又是稀裏嘩啦玻璃落碎一地的聲音。


    很快,又是一聲……


    母夜叉臉色猙獰得更兇,刷地扭臉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


    我抓住這個機會使勁,先把她的手腕拽移開,然後借腰部力量猛地坐起,一頭往她臉上撞去,再猛一個打挺,徹底擺脫控製,腳跟站穩以後飛快紮下馬步捏緊拳頭做好再打一輪的準備。


    前麵又是砰的一聲脆響,第四塊大玻璃碎滿地。


    前麵逃跑那娘們總算還有點良心,沒隻顧自己逃命,想出這破壞力極強的招數迴頭來救我。


    這裏是規劃拆遷但沒拆成的一條弄堂,還都住著人,玻璃被砸碎的聲響驚得幾十上百戶人家打開電燈走到窗戶邊來看情況,有人嚷嚷說報警什麽的,還有幾個膽子大的人已經走到弄堂裏來了,遠遠地朝這邊喊話。


    母夜叉看看身後,看看左右兩邊亮著燈的窗戶,再看看我,一臉恨不得拆我骨喝我血的忿恨神情,幾下一權衡,閃身竄進旁邊的小路裏,跑了。


    我原地等了一會,確定她不會再迴來,才終於把心放下,慢慢走到旁邊,靠著牆喘氣,腦子裏一片空白。


    右邊屁股還在隱隱作痛,估計剛才那下重壓傷到骨頭了,真是倒黴透頂。


    喘勻氣以後,我發現兩個女人都不見了。


    逃命那娘們隻打碎了幾片玻璃,並沒有迴頭來看看我的死活,大概是怕被那些被破碎聲驚醒正出來看情況的居民揪住。


    這條弄堂曲裏拐彎的,隻有很少幾盞路燈,所以光線昏暗,有點淒涼。附近居民中幾個膽子大的正試探著走過來,手裏都抄著棍子一類的武器,嘴裏朝這邊喊,問我到底是什麽人。


    我真心不想為這莫名其妙跟自己半點關係都沒有的事情被人弄到局子裏去作筆錄,壓根解釋不清楚。


    反正沒人死掉就好,幾塊玻璃跟人命比,屁都算不上。


    所以我深吸口氣,捂著屁股飛快往弄堂口走,隻想趕緊上車迴家,外麵天塌下來都不高興再管。


    車子還停在弄堂外麵,引擎聲讓人心裏塌實,我咬咬牙加快速度,正準備一鼓作氣奔過去時,斜刺裏突然竄出條黑影,一手環住我的腰,一手捂住我的嘴,下死力氣把我推迴到弄堂裏麵光線微弱的地方。


    我正想反抗,隻聽襲擊我的人在我耳邊噓了一聲,用低若氣流的聲音說:“她在你車上。”


    看這動靜聽這語氣,是前麵逃命之後又迴頭來救我那娘們。


    我提到嗓子眼的心往迴落了點,輕籲出口氣,聽話地配合,一動不動安靜地望著路口。


    車子是斜停在那裏的,從我們現在的角度看過去,隻能看到後麵的右燈,別的什麽都看不見。


    背後的娘們沒有改變姿勢,仍是一手環著我的腰,一手捂著我的嘴,我小幅度扭動腦袋用眼角餘光去瞟她,看不清楚樣貌。


    但因為兩個人貼得太近,能聞見她身上一股藿香、花露水、風油精等物混合在一起的亂七八糟的味道,很衝鼻子。


    我還能聽見她的唿吸甚至心跳。


    她挺平靜的,漸漸的我也就跟著一起平靜下來,沒之前那麽混亂和慌張了。


    但是很快,我猛覺出一絲不對勁來。


    太不對勁了。


    剛才那母夜叉把我壓在地上要致我於死地的時候,正好離路燈不遠,她的樣貌和臉上的神情,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太鎮定了,一個三四十歲的女人,做著殺人的勾當,眼神裏居然沒有半點情緒波動,仿佛隻是吃個飯喝個茶,逛個街看個電影樣隨隨便便的事情。


    還有現在站在後麵緊箍住我身體的娘們也是,被人追殺成這樣,也心不慌手不顫連心跳都沒亂多少,聲音裏也聽不出半點失措,鎮定得叫人沒辦法相信。


    換我是她們中的一個,能這麽鎮定嗎?


    不能。


    當然不能。


    我不是個沒見過世麵的人,但不管是去追殺別人還是被別人追殺,我都肯定做不到這麽鎮定。


    所以,隻有一種解釋,就是她們彼此認識,並且,像今天這樣你追我逃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大家都習慣了,這個有這個的使命那個有那個的宿命,隻看誰的運氣好。


    弄堂深處的嘈雜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那些被玻璃破碎聲吵醒了的居民聚集在一起往這邊看,吼著問我們到底是什麽人,還丟碎磚塊過來試探深淺,鬧得我們很頭疼,一邊是生殺危險,一邊是俗世麻煩。


    估計這會最好的選擇就是先棄車逃跑,迴頭再叫白亞豐來替我處理這個爛攤子。


    但我身後的娘們似乎有別的打算,她手上使了點勁,把我卡卡緊,壓著聲音問我:“槍呢?”


    我腦袋迷糊幾秒鍾才反應過來我剛才是亂喊過一聲我有槍,可那壓根隻是學電影裏的套路嚇唬嚇唬人玩的,我個青春正好如花似玉的姑娘真有槍也不能隨便揣在包裏帶著滿大街溜達啊!


    我想跟她解釋,可嘴被捂著,沒法說話,隻好使勁搖頭,表示沒槍。


    她見我搖頭,呆了呆,低聲罵出句髒話:“操,指望不上的東西!”


    我被罵得很無語。


    然後她審度一下當前形勢,小心鬆開我,警惕地看看前麵又看看後麵,壓著聲音用商量的語氣跟我說:“聽著,我們兩個人加起來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點頭,表示明白。


    剛才那陣交手很說明問題,母夜叉除了力氣比我大以外還有一種完全不計生死的狂勁,光這點我就不是對手,況且她的速度和靈敏度好像也都在我之上。


    眼前這娘們再一次往兩邊看,然後又往上看,顯然是放棄跟母夜叉拚命的打算,開始尋找逃跑路線了。


    這地方雖說是弄堂,盤根錯節哪哪哪哪都有路,可這會前後兩個出口都被堵著,如果我們冒險往馬路上逃,母夜叉很可能開我的車來撞,危險係數比較高,相比之下翻牆從人家院裏穿出去恐怕還安全些。


    正在做最後決定時,不遠處突然警鈴大作,越來越響越來越急越來越近,而且還不止一輛。


    那些居民報警了。


    這娘們用眼神示意我跟她一起翻牆,我一把拽住她,不讓。


    我要再看看情形。


    果然,十秒鍾後,我們就看見那母夜叉貓著腰從我車裏竄出,飛奔著朝南而去,很快消失不見。


    那母夜叉一跑,我就趕緊拽住背後這娘們的手腕一口氣跑到馬路對麵,先把她塞進副駕駛室,自己再從前麵繞到駕駛室裏,砰地關上門,發動車子,刷地調個頭,隨便揀個不會跟警車碰到的方向跑。


    其實我完全沒必要逃跑,我又沒犯法,幹嘛怕警察,可不知道怎麽迴事,下意識就做了這樣的選擇,下意識就認為這種緊要關頭不能跟警察打照麵。


    後來我仔細迴憶並推敲這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一係列行為,覺得應該是從母夜叉騎到我身上毫不猶豫要致我於死地那個瞬間,心裏就已經隱隱覺察到我跟她之間,還有那個被她追殺的娘們之間,可能都存在某種聯係,所以之後的一切才會那麽順理成章。


    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這我知道,所以很多時候,我會發瘋樣憑借本能處理突發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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