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沙子裹挾的聲音,已經停了數日,人聲漸漸的出現了。


    看樣子,不仰城是安全了。之前狂風亂殺的時候,袁召召一心求生,他將自己封在房中,嚐試了一把絕境求生。因為不能出去買補給,每天日用的飲食,都是嚴格控製的。


    如今災禍停止,讓人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主要矛盾解決了,次要矛盾就浮現在腦海,攪擾人的心神。袁召召想著:總是在不仰城裏頭混日子,也不是辦法。自己要盡量靜下心來,歸置歸置以後的計劃。畢竟,現實就是現實,自己的家……是靠不住的,什麽背景也沒有,還是要靠自己。


    一想到家,就有些想娘了……聽人說,鳳華城的冰雹子鬧得很兇,也不知道,娘親樊麗廣過的怎麽樣?家裏頭,是什麽景況?是不是又和袁開笑吵架了?一想到袁開笑那個老頭子,袁召召就有一種“後院失火”的感覺,心裏說不出的煩躁。


    再說,鳳華城那邊,肯定也有關於不仰城的傳聞。樊麗廣的耳朵裏,要是聽到這裏鬧風沙,一定會很擔心自己吧……


    袁召召什麽都不怕,吃苦對於他,什麽都算不上。他唯一怕的,就是樊麗廣的臉上,又多幾條皺紋!又或是,樊麗廣的眼睛,又模糊不清了!


    至於袁開笑……他還在做那些害人的勾當嗎?能不能消停點?整那些金刀給誰花?反正他娘兩個是用不上也不敢用!他還不如踏踏實實的找份正經事……總想著一夜暴富、不勞而獲的,好像這輩子,全家就指望著他似的,非要賺那些人命錢。


    說句不孝的話:賺了那麽多,他有命花嗎?


    袁召召實打實的,掰著手指頭算了算這筆帳:讀書……考試……支出和收入……怎麽算怎麽不平衡……


    如今這世道,科考這條路,很難讓自己改了這土匪命吧……倒不如找一份務實的行當,做上個幾年,不必這勞什子的科考踏實?


    他看過了,尚西塾的那些窮教書先生,連自己都沒教明白,怎麽能教自己活明白?不是有句老話說的好嗎?弟子不能高於師傅。師傅有多少造詣,弟子就有八九分。


    寧學高手一二,不學低手七八。


    袁召召心裏清楚得很:尚西塾的那些人,就是混口飯吃的人,自己的道理,根本就沒整明白,還好意思說他們是教書先生……都是玷辱了這名聲。他心疼娘一針一線換來的資費,又不敢和娘說這個殘忍的真相。


    說實話,不仰城那些有本事的人,要麽是有家底子的,要麽是天資聰穎過人的……哪個也不是教出來的。


    袁召召最埋怨的,不是娘和爹,而是自己。他不嫌家貧,而是嫌自己並非天選之人,隻是個忝列門牆的豎子。


    想清楚了這一點,他又開始尋思製度。不仰城的科考,三年一迴,今年算是取消了,取消就是取消,想都別想找個地兒說理。花錢來城裏學的,隻能自認倒黴。再等三年吧!


    捫心自問,想自己這樣,平常人家的子孫,根本考不起。


    袁召召計算:在不仰城三年的資費,大約是樊麗廣繡上十幾匹極為精致的繡活的收入……若是再考三年,就等於讓娘不眠不休的再繡個三年。她的年紀已經上來了,眼睛再繡兩年,就算是廢了。


    他的開銷越來越大,娘卻越來越老……在不仰城的每一分每一秒,對他的良心都是煎熬。


    爹爹袁開笑那邊兒,害人性命賺的錢,娘是絕對不會讓他用一分一毫的,這等於是,將袁召召科考的擔子,放在了她一個人身上。


    而且,就算是三年後,自己考上了,娘也老了,那時候自己是個剛入仕的人,還不知道怎麽樣呢,若不打點個三五年,根本站不住腳,更別說賺點家用。


    裏外裏,往裏投入的時間、金錢……哪一樣,都是袁家耗不起的……


    袁召召在這間民房裏,如坐針氈。


    這一條路,他覺得走不通……


    真不是他懦弱,也不是他想逃避……


    正是因為,他理智的看待自己、看待這場三年又三年的科考……才覺得沒有希望……他無法安心的享用,娘親樊麗廣一針一線掙來的血汗錢。這樣充滿愧疚感的自己,怎麽能專心備考呢?


    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壓在袁召召的心上。


    這裏的花銷太高,他也沒辦法一心二用。若是出門賺點家用,他就沒辦法安心備考,若是考不上,他就辜負了娘的期待……


    那些小說、戲曲裏唱的英雄天才,怕都是假的!他的生活,就是這麽幹癟無趣!沒有任何輕鬆的色彩。


    袁召召好像陷入到了一個怪圈裏麵。沒有任何人、任何力量可以將他從這個怪圈裏麵拽出來。他還能怎麽節省嗎?所有的東西,都撿著最便宜的去買,依然捉襟見肘。手裏的金刀,剩的也不多了。


    他希望科考晚一些,因為他想準備充分……


    他又希望科考早一些,因為娘可以做針線的時間不多了,他不想讓樊麗廣的希望落空。


    今年的風沙,太趕巧了,就像是一場懲罰。


    袁召召不能不這樣想:難道是因為爹爹袁開笑害死了那麽多人的原因嗎?他和娘,就在替袁開笑還債!


    他們一家子,終歸就是個錯誤!


    自己一個人在這裏,舉目無親,甚至是死了,都找不到一個人帶話迴去。


    跨城的信使太貴了,袁召召請不起。


    這三年來,沒有什麽大事,他都不會找信使迴家報信。


    ……


    想了這麽多,日子還是要暫且過下去的。


    存的米麵菜蔬,已經見底了,袁召召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去。


    ……


    打開門,外麵的陽光,刺著了袁召召的眼睛。


    為了防風防沙,袁召召用布和木板等物,將房子補的嚴嚴實實,幾乎不漏什麽風,也不透光。整間屋子,就暗得和地窖一樣。


    如果不點蠟燭,都看不清字。


    風沙停了,袁召召都是通過聽外麵的聲音辨別出來的。


    這一打開,有一種重見天日的感覺。


    第114篇如坐針氈的袁召召,重見天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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