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臨淵坐在禦案前沉思了良久,直到小順子公公推門進來,才打斷了他的沉思。


    人在身邊的時候沒有去珍惜,而今空餘悔恨與惋惜,想到這裏,顧臨淵的眼中多了三分惆悵。


    顧臨淵抿了一口小順子奉旨呈上的雨前龍井,噎了一口,滾燙的茶水燙入喉嚨,半晌緊縮的眉頭才慢慢舒展。


    品完這一口。顧臨淵許久才開口詢問道,“小順子,你說當年到底是誰救得朕。又是誰給朕送來軍事要密?”


    小順子心中歎息,其實這些時日,皇上的種種表現他也看在眼裏。想必孰真孰假,皇上心中早就已經有了決斷,可是偏偏,那一位如今已經不再人世。


    皇上往日最愛的茶水乃凍頂烏龍,是邊境小國曆年上供的珍品,但如今卻特意吩咐他去取來紫靈殿的陳茶,據說那是先皇後早年親手所摘,小順子就是再怎麽愚笨,也不會不知,喝茶不過是緬懷故人罷了。


    不過,縱然小順子再怎麽為先皇後不平,他的主子到底是顧臨淵,於是,他斟酌片刻才委婉開口,“皇上,這當年的事情奴才並不知曉,也不敢隨意猜測,不過,小順子知道,其實在皇上的心裏,這些事情孰是孰非也已經沒有意義了,但娘娘若是在天有靈必定希望主子保重龍體。”


    顧臨淵歎了口氣,“會嗎?朕那樣對待她,靈兒大概心底是恨死朕了罷。”


    小順子連忙低頭。“奴才惶恐。”


    顧臨淵瞥了他一眼,“慌什麽,朕並未有怪罪你的意思,你說的很對,朕其實早就已經不在乎了。”


    顧臨淵拿起桌上的瓷杯,修長的手指細細摩挲著,目光卻有些放空,片刻之後,他才開始娓娓道來,像是在迴憶,又像是在傾訴。


    “當年太子登基,她為求自保留在京城。朕是真的是對她失望至極,朕也不想相信朕一直愛了那麽多年的女子竟然會是一個貪生怕死,貪圖富貴的人。朕一直想等她一個解釋。可她偏偏總是做出傷朕心的事。”


    他再次噎了一口茶,眼神中似乎閃爍著晶亮,“她性子清冷。又固執驕傲,從不願意低頭,身上也沒有尋常女子的柔弱嬌媚。簡直就像是一塊石頭,讓人捂不熱又砸不了,不過盡管朕討厭她。但朕初登大寶,需要右相的幫助,朕又不得不妥協。將她封為皇後。”


    “然而沒過多久,朕卻又著實看不透她了,在這後宮中。他不爭不搶,嫻靜的性子猶如當年一般。朕的宮裏那麽多女人,可也就隻有她一人。會在天冷時提醒朕加衣,晚上批閱奏折時,她會擔心朕的眼睛。那時候朕在想,到底哪種才是真的她,朕不知道,可朕心底裏卻越發不受控製,她早已住在了朕的心裏了。她對待朕的時候,總會讓朕覺得我們就是一對尋常的夫妻。有著柴米油鹽一般的恩愛……”


    說道這裏,他轉頭望了一眼身旁的水晶棺。“朕是真的原諒她了,原諒她背叛了朕。甚至母後的死,朕寧可背負不孝之名,也未曾繼續追究。所以,朕並沒有要她的眼睛,也沒有決心處死她陸家。朕那時候想,隻要她稍稍服軟,朕還是會原諒她的,可誰想到,她偏偏那般倔強,那般剛烈……”


    顧臨淵想到陸靈曦那決絕的眼神,隻覺得心中疼的厲害,又恨的咬牙切齒,這個女人。就這般不相信他,寧可去死也不願意向他服軟。


    “小順子,你說她到底是為什麽?難道向朕服個軟就這麽難嗎?竟讓她用那樣慘烈的手段來對待自己!”


    小順子歎息一聲。“皇上,恕奴才多言,娘娘此舉,恐怕是一場誤會,娘娘一直以為您是要決心處死陸相,故而當日裏話趕話的,她也就心存了死誌吧!


    顧臨淵沉默下來,在這場愛戀中,根本沒有誰輸誰贏,隻是誰最不願放手便已經注定了結局。


    門吱呀的聲音響起,楊毅一身戎裝,眉頭緊鎖,抱拳跪在了禦書房冰涼的地麵上。


    “奴才該死!”


    “如此匆忙,是為何事?”顧臨淵心頭有種不祥的預感從心底驟然升起。


    “屬下奉皇上之名安排了死囚代陸相行刑,並護送陸相一家至城南三十裏小築,本一切都安排了妥當,可今日屬下再往小築,卻發現……發現陸相一家皆成刀下亡魂……屬下辦事不力,自願請死!”說完便拔了刀,欲要往脖子上抹。


    聞言,顧臨淵的蓋在瓷杯上的手驟然收緊,瓷杯不堪受力,碎成瓷片,霎時間手中鮮血流淌。


    而僅是在一瞬間,顧臨淵將瓷杯砸向楊毅的方向,瓷杯力道之大,直接彈開了楊毅手中的劍。


    灑落的茶水剛好覆蓋於長劍之上,與地麵擦出叮鈴之聲。


    “你的命在朕這不值錢,給朕宣秦鳳祥,朕現在就要見他!”


    “是!”一道黑影瞬間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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