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加佳疾步走出花樓,安穩坐上唐家馬車才鬆了口氣,眼見街上攤販行人散去大半,忙放下車窗簾,急聲吩咐道,“車趕得快些。”


    如今唐家對外的家主是她三哥,實則唐家內外的話事權都在她祖母手上,自小祖母對他們兄妹的管教就極其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嚴苛,祖母雖也疼她,她對祖母卻總有些發怵。


    不過,今晚是因著意外遇見杜振熙,才多耽擱了好些時辰,想來祖母不會狠怪她。


    唐加佳心頭微定,見同樣變裝、扮做小廝的大丫鬟吩咐好車夫,就雙眼亮亮的拉著人道,“你等在外頭,可瞧見七少了?”


    “瞧見了。小姐好福氣,七少當真是一表人才。”大丫鬟了然,心知唐加佳對杜振熙極滿意,不禁捂嘴咯咯笑,“就連七少身邊的小廝——那位叫桂開的小哥,談吐也不一般。當著我的麵和車夫攀談,不遮不掩坦蕩得很。得知我們唐家對親事的態度後,不知笑得多少歡喜。”


    說著一頓,覷著唐加佳的神色道,“我還瞧見七少臨走前,和曲大家說了幾句話……”


    桂開私下探問,是杜振熙行事謹慎,對杜唐聯姻的重視。


    唐加佳對此不以為然,反而心生歡喜,一聽曲清蟬三個字,拉著大丫鬟的手不自覺用力,撇嘴道,“那曲大家不比四爺小多少,老姑娘一個,哪家少年郎會看上她?再說了,她就是開門做生意的,七少看著四爺的麵子,也會敬她幾句。”


    大丫鬟的手被捏得生疼,隻不敢唿痛,忙順著唐加佳的意思道,“正是這個理。小姐本是衝著四爺來的,不想能遇見七少,可見您二位是天定的緣分。”


    唐加佳眼睛更亮,想到杜振熙俊美無雙的模樣,雙頰漸染霞色。


    等到家下車叫夜風一吹,臉上已是紅撲撲一片酒暈,落在等在二門上的少年眼中,開口的語氣不禁無奈而寵溺,“祖母總說飲酒誤事,一沒人看著你就忘到腦後了?這是喝了多少?”


    唐加佳才叫了聲“三哥”,聞言一跺腳,忙催促大丫鬟,“快抓一把茶葉來。”


    唐家三少唐加明笑看著妹妹,見她怒嚼茶葉袪酒氣,又是好笑又是好氣,拉了唐加佳一把道,“祖母正等著你。”


    祖母柳氏住的祥安院半明半暗,獨留正堂燈火如炬。


    唐加佳仿佛能預見柳氏板著臉端坐上首的模樣,忙將茶葉吐在大丫鬟手中,抻了抻衣袖進屋請安,開口就表功,隻道安大爺對自己如何照顧提點,自己如何打賞安家跟車下人,又如何命車夫跟車送安大爺,說罷先發製人撲進柳氏懷中,“我再也不去三堂九巷那樣烏煙瘴氣的地方了,可把我累壞了。”


    柳氏保養上佳的麵皮看不出知天命的年紀,倒似才四十出頭,聞言肅然神色一鬆,笑嗬嗬摟著唐加佳噓寒問暖。


    臉上笑意卻不達眼底,端坐下首的唐加明目光一顫,漾起笑看向唐加佳,“要是知道你在家這樣驕橫,看誰還願意娶你。”


    唐加佳俏臉一紅,卻也聞弦知雅意,忙接過話茬道出席間諸事,皺眉道,“四爺也有意議親的事,之前可沒有半點風聲。這個節骨眼上提出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四爺是七少的長輩,也是你的長輩。”柳氏如何看不出孫女的心思,接的話毫不含糊,“別管四爺是什麽意思,左右你們差著輩分年歲,我們從始至終屬意的都是七少,沒得半道換人的道理。”


    唐加佳心下一喜,見柳氏再無他話,心滿意足的識趣告退。


    唐加明沒動,若有所思道,“就算傳言是真的,四爺和七少再不和,也做不出截胡侄子親事的事體。隻是話一旦傳出去,明天起怕是不少人家都要動心,上趕著和四爺做親。就算七妹和七少的親事成了,嫁進杜府隻怕也不好過,四爺到底是長輩。”


    總有千般法子拿捏侄子侄媳。


    柳氏抬眼看向孫子,似笑非笑道,“定親是定親,成親是成親。我是想讓加佳和七少定親,可沒想讓加佳和七少成親,真嫁進杜府去。”


    唐加明大驚,脫口問出藏在心底的疑問,“四爺和七少不和的傳言,是您的手筆?”


    “杜府名下多少生意,不論窯工和夥計,單論掌櫃就有不下百人。”柳氏輕言慢語,語氣毫無波瀾,“早在七少出師前,就隱隱分出’七少黨’、’四爺黨’兩派人馬。那些傳言是他們自己人作妖,我不過是讓人加了把柴罷了。”


    怪不得。


    怪不得一向壓著七妹親事不鬆口的祖母,會突然提起和杜府聯姻的事。


    這樣巧的時機,竟似專等著杜振熙上鉤。


    唐加明暗暗攥起拳頭,很快恢複鎮定的麵色微微發白,“祖母,您到底想要幹什麽?”


    如果隻為借勢和合作,陸念稚可比杜振熙位高權重。


    為什麽是杜振熙?


    輩分之差,不過是句漂亮話,能糊弄七妹,糊弄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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