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裏相送,終有一別,阿英要迴學校了。


    母親,父親和兄妹們一大早就為我們送行。母親挽著姑娘們,走在秋意濃濃的草徑上,一路說著慈愛的話語,要把深深的祝福留在阿英的身邊,陪伴她過好每一天。好像阿英離開了她的懷抱,就不知該怎麽生活似的。阿英眼淚漣漣,一個勁地點頭,應承。“媽,阿英是大姑娘了,她懂得照顧自己,你就放心吧!”“嗯!哥說的對,我會照顧好我自己的,媽,你就放心好了。”阿英也附和道。


    “二哥,一路上照顧好嫂子,”二個妹妹也叮嚀、囑咐。


    父親和老兄沒有太多的話,拎著大包小包。隻是叮囑一路上小心,對小姑娘好一點,別讓人受委屈之類的話。“他要是讓你受委屈,你就告訴我,看我不拿馬鞭子抽他!”父親憨厚地惡狠狠說道。


    “爸,不會的!我哥不會欺負我的,就是欺負了,我也不告訴你,你抽他就是抽我啊!”阿英啥時候這麽會說話了,我誇獎似地握了握他的手,軟軟的,很溫暖。阿英笑盈盈地看我一眼。我爸聽阿英這麽一說,古銅色的臉上,皺紋綻開,象菊花開放!唉,父母都老了!我心裏感慨著。


    終於,一輛大巴車開過來了。分別的時刻到了。


    我和阿英上了車。司機可不管這離別的心情,車轟地一聲悶吼,幹脆地開走了。


    母親,妹妹們還在依依不舍地揮著手,司乃普追著車,跑了很遠,才悻悻地放棄了追逐。


    哭了。伏在我肩頭!我擦拭著她的眼淚,“暫別而己,哪有那麽多眼淚!我走的時候,也沒見你流眼淚!”我取笑她道。她就掐我,很用勁!不疼,呲牙而已。


    扶她到坐位上坐下,好一陣才從這離別的情緒中平複下來。楞神地看著窗外的一掠而過的風景。“我咋沒見過這景色呢?”想到她迴來的情形,那般憔悴的樣子,我都不願再迴想起,更何況這離別的心緒裏,免得又引起傷心,我平淡地說:“你睡著了,象豬一樣。”


    “噢,我可以睡成這樣?”她心不在蔫隨口迴應。


    “嗯,”我肯定地點點頭,迴答著她問詢的目光。


    “這裏人說人睡得很沉,都說象豬一樣是吧?”她對我說。


    “不是,還有別的形容詞”。我也沒法迴答這個問題。口語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特色,沒有統一的標準,原則上聽的人不引起歧義或反感,就可以了。


    “那還有什麽詞呢?”她偏著腦袋,故作天真地問我。


    “小毛驢!”這是我剛入學那陣兒,阿西在背後,形容我的一個詞,傳我耳朵來,為此,我還掐著他的脖子警告他,再敢這樣說,把他的牙拔掉。這一晃畢業快兩個月了,挺想他的。今天,阿英這麽一問,我就隨口說出來。


    隻感覺到大腳趾,受到的壓力達到呲牙的成度。阿英溫柔地瞪著眼,腳下在使著勁。這個小魔頭!


    “不是說你啦!”我看到坐在我們旁邊的,幾個青海淘金客在笑。


    “那你在說誰呢?”大眼晴魅惑地一閃一閃。


    “當然是說我自已啦!”我笑嘻嘻地說。


    “迴答正確!”腳下一鬆,已經笑不可支了。


    “切,一笑傾人城,二笑傾人國,三笑要人命!”我胡縐八扯,逗她開心。路上要走三天時間,我們有的是時間在車上嬉鬧。


    “快看!那就是布倫托海!新疆最大的內陸湖,你在地理上有講到的!”


    “啊!這麽大啊,一眼看不到邊!”阿英隨著我手指的方向望去,“這就是布倫托海?新疆離海最遠的湖泊!真美!我們應該到這裏來看一下。”說著,有點遺憾的樣子,眼晴貼在窗戶上,迷戀地注視著這美麗的湖泊。“冬天,我接你過來,我們在湖上溜冰去!”


    “不行啊!暑假不迴,寒假也不迴,我那個法海老爸非過來把我抓迴去不可!我也是他的寶貝嗬。”說完,瞟我一眼。阿英想家了,可以看出來,她很愛她的家人


    “阿英,你真有福,這麽多人都喜歡你!”我由衷地感慨,心裏也為她感到高興。


    “青海湖比這可是大多了!我們家就在岸邊上!”年紀稍大的青海客說。也許是布倫托海勾起了遊子的思鄉情,他們溜起了花兒。很美的曲調,悠揚,宛轉!可是聽不懂。他們挨個獨唱一起合,一個無伴奏合唱小樂隊。


    “真好聽!”阿英聽得入迷,你聽懂了嗎?”她迴頭問我。


    “噢,這是青海花兒,調是固定的,詞可以隨編隨唱。他們現在唱的是:他們坐車迴家,車上有一個美麗的姑娘,和他們一起同行,小姑娘的大眼睛烏黑漂亮,人就象花兒一樣的美麗…”


    “是這樣唱的嗎?”阿英很享受地認真聽我翻譯,其實,我在胡編。小姑娘都喜歡聽讚美的話,更何況阿英這樣漂亮小女生。


    “以後出門,我要給你準備一塊紗麗!”我悄悄地對她說。


    “幹啥用?”她不解地問。


    “把你的臉遮住!他們都看你,連司機師師傅也對著後視鏡在看你。”我嫉妒地說道。


    她聽到就“咯咯”地笑起來,那笑聲象冰棱落在冰麵上的聲音,清脆、奪目!


    花兒調嵌入這笑聲,仿佛合唱一般,是那麽和諧、那麽完美!


    一路上,阿英很快就和幾個青海客熟絡起來,一路上問這問那。青海客被她的熱情、好奇所感染,不停地向她介紹他們的經曆,到新疆來遇到的種種有趣的事。


    說到他們有一年作為群眾演員參與到《淘金王》這部電影拍攝的事,更是眉飛色舞,臉上泛起了一股自豪神情,可惜,這部影片他們一直也沒有看過,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看到,他們都太想看到他們在銀幕上的形象。迴到家中,也好向朋友、親戚們表演一下當時的情景。這對於沒出過門的其他鄉親們來說,也可以說是新疆奇遇記了。


    阿英笑逐顏開,充當著臨時主持人,安排青海客一行人每個人都要講故事,“請全車人醒一醒,聽故事啦!”阿英鼓掌叫醒全車人,情緒飽滿,很有號召力!


    車內氣氛一下變得輕鬆活躍起來!阿英真行!把這一車素不相識的人,組成一個臨時的小集體,相互照應著,共度一段美好旅途。


    阿英和我也非常認真地聽每個人講他們的故事,不時,還會現場提問一些細節問題,以幫助講述人把故事講得更完整,有趣!


    其實,車裏每個人都在認真聽這幾個青海客的傳奇故事。連一路上“上車睡覺,下車尿尿”老瞌睡蟲,也悄悄地半閉著眼靜靜地聽。


    時代在進步,人們的觀念在解放,不同的區域、地域之間的經濟、文化和人員的交流和流動已經成為一種趨勢,傳統的故土難離到走出家門,追逐夢想,應該是一次思想上、精神上的解放吧!


    人們在沉思。這一車五十多個人,雖都在同一輛車上,並不說明我們的終點站是一樣的,我們每個人都隻是這短暫旅途中的同路人,偶遇而已,一旦到了中轉站,又各自天涯,從此再無交集。所以,在生命中旅程中的每一次遇見了,都應當珍惜,因為地球上有近百億人,既使在你身邊,也有成千上萬人,每天與你匆匆擦肩而過,為什麽你們會有一麵之緣?都歸結為緣份吧!


    更何況那愛你的、你愛的人,那不是緣份二字能解釋得了的。這是你生命中的密碼,看似偶然的匆匆一瞥到生死相依相隨,如無這早就設定的密碼,怎麽會有相伴永遠、恩情一生?至於最後也有變為仇怨的,可能是密碼變異、信息不對稱的結果吧。


    三天愉快的旅程,結束在烏魯木齊正午的秋陽中。


    大家都紛紛下車,但匆忙中還忘不了向阿英和我道別。阿英很有成就感的地享受著這今生不會再見的最後祝福,也向他們表達了我們的美好的祝願。


    司機最後退了我們車票錢,說什麽都推辭不掉。


    “小姑娘了不起,很有愛心,這是我這麽多年來,最開心的一次旅行!很享受!”司機大叔真誠地說。


    阿英反倒不好意思地躲在我身後,羞赫地低頭笑著。


    “他是你的?”司機和善地問我。


    “我的小妹,送他上學來的!”我迴答。


    “我說嘛,這麽懂事,這麽聰明,肯定是個大學生!要是我家的姑娘多好!”司機親切地和我們揮手告別,充滿憐愛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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