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鴉雀無聲,那人被侍衛拖了下去,雲以舒也在拱手行禮後,隨著侍衛離開。


    滿殿的血腥氣,讓太後緊皺眉頭,她喚了大宮女進來,讓她去後殿查看情況,大宮女帶著一隊侍衛過去,片刻即迴。


    “迴稟太後,後殿有八具刺客的屍體,現在已經被侍衛拖出去了。”大宮女說話有些吞吐,顯然是被嚇到了,她還從沒見過那麽多屍體。


    “有宮裏的人嗎?”太後沉聲問道。


    “……是的,有,有三個是園子裏管理花草的小太監。”大宮女有些猶豫,她這個大宮女擔任管理壽康宮中眾宮人的重責,如今卻發現這裏竟有整整三人是刺客。


    太後看出了她的擔心,雖這本就是她的失責,但又念及她在自己身邊多年,心中有些不忍,微微歎氣,思量片刻後,沒有追究她的失職,隻是將壽康宮所有宮人降了一級,罰奉兩月:“這不是哀家要為難你們,隻是希望你們從今往後睜大眼睛,別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


    一旁的寧上陌拉著雲霓的手,兩人麵麵相覷,還有些沒反應過來。


    “好了,你也起來吧。”太後朝著明輕言點點頭,隻是表情卻不曾放鬆,仍緊皺著眉:“你對哀家不敬這件事情有可原,哀家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隻是有一件事,哀家想問問你。”


    太後說完瞥了一眼寧上陌。


    寧上陌陡然感覺不妙,朝著雲霓的方向躲了躲,卻還是沒躲過,隻見太後朝她招了招手:“你過來。”


    “太後……宴會也快開始了……”寧上陌賠著笑,往外看了一眼:“您應該……”


    太後打斷了她的話,語氣也有些嚴厲:“過來!”


    寧上陌見實在躲不過,隻好垂著腦袋,在太後身邊坐下,太後拉著她的手,滿是皺紋的手在她手背上摩挲,溫熱的掌心,讓寧上陌不自覺地軟下心來。


    她許久沒有像現在一樣,感到溫暖了。


    自小,她就出了宮,獨自一人扛起了龐大的寧家,這麽多年她已經習慣獨自一人強撐,也早已經忘記,被他人庇護的感覺。


    如今太後隻是安靜的牽著她,可那份力度卻讓她感覺到了嗬護。


    “你究竟是怎麽看陌兒的,說真的,哀家要的可不是什麽漂亮話。”太後雖然已經年邁,卻不是老眼昏花。她看著明輕言,犀利的神色如同尖刀般,仿若他說出一句違心話,她便會用刀生生活剝了他一般。


    寧上陌手心微微冒汗,她自己都未察覺到,心中也隱隱期待著明輕言的迴答。


    “寧上陌是我明輕言此生唯一的妻子,生死不棄。”明輕言低聲說著,仿佛喃呢,隻要稍微不留神,就會錯過。


    太後嚴肅地看著他,明輕言仰頭,毫不畏懼地看著太後,寧上陌隻覺得心似乎被什麽輕輕敲了一下,那種悸動讓她不安,有什麽東西正從心口湧出,燙得她渾身發抖。


    “好好好,這就對了!”雲霓一陣豪放的笑聲,打破了殿中的平靜,她拍著椅背,滿臉讚賞:“這才是我認識明大丞相,你要記住今日你說得話,來日若有違背,我定教你生不如死。”


    聽見雲霓這話,太後也柔和了神色,和顏悅色地朝著明輕言招手:“起來吧,看你這孩子就是這麽實誠,跪在地上累了吧?”


    說完太後又瞪了寧上陌一眼:“你也是,這麽大個人了也不知道勸勸我這個老婆子,你就這麽讓我們大淩的棟梁跪著!”


    寧上陌欲哭無淚,這老人家怎麽翻臉比翻書還快!


    早知道先前她就不應該那麽溫柔,應該狠狠地煽風點火,至少也得讓他跪在太陽下曬上半個時辰再說。


    隻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寧上陌咬著唇,朝明輕言丟過去一個眼刀,明輕言隻是含笑地點頭,絲毫不為所動。


    不料,她的動作卻被太後瞧了個正著,猛地一巴掌拍在她頭上:“不懂事!”


    寧上陌欲辯無門,隻好低頭看著自己裙子,心中萬分後悔,就知道在這太後心中,明輕言才是她親兒子!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來報:“太後,皇上著人來請您去瑤台,壽宴已經準備好了,各大臣使節也都到了,就等您了。”


    太後這才放過寧上陌,帶著雲霓坐上步輦,寧上陌與明輕言隨行在後。


    寧上陌沒精打采地跟在步輦後麵,明輕言瞧著她耷拉著腦袋,就好像一隻被人訓斥的小貓般,十分可愛,不禁勾起嘴角,正欲說話,眼角卻瞥見了旁邊屋簷上,正站著一個人。


    那是冷卿容。


    他沒說話,隻是朝著明輕言比了一個開始的手勢,在明輕言微微頷首後,他便翻身下了屋頂,消失在了茫茫宮宇中。


    “待會你小心一些,魚兒已經上鉤,要準備收網了。現在宮中的那些人還不知道,我們也不能讓他們知道外麵的情況,所以這場宴會不能在中途停下,不能給他們可趁之機。”明輕言站在寧上陌身後,低聲說著。


    寧上陌迴身看了他一眼,隻見他神色如常,仿佛從未開口說過話般,於是也隻好裝作從沒聽見過他說話,低著頭向前走著。


    她不知道明輕言那話裏是什麽意思,隻是看他小心的樣子,應該是在說別讓北蒙的人和那個叛變的大臣有機會逃出宴會,隻是那家夥憑什麽自己做主,她又為什麽要聽他的話!


    雖然很不滿意,可是一想到壽康宮裏那滿屋子的血腥氣,她又抬頭看了看坐在轎輦上,大著肚子的雲霓,她隻能忍下那口氣。


    罷了,為了國家大義,她就不跟他的自作主張計較了!


    寧上陌卻沒注意到,她身後的明輕言,一直深深看著她,眼中滿是憂慮。


    宴會在禦花園舉行,禦花園中有五座宮宇,十數亭台。此次午宴便是在禦花園中央的湖心亭瑤台舉行,皇上一早就在瑤台等候了。


    瑤台上沒有臣子,多數是皇親貴胄,非皇家之人隻有拓跋燕靈和西涼使臣,且都安插在最偏遠的位置,相對而坐。


    那西涼人倒是安分守己,除了寒暄之外,沒再有過多動作。


    反而是那拓跋燕靈,十分不滿這瑤台上隻有她是北蒙人,不斷抱怨著,隻是倒也沒有惹出什麽事端,所以皇上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沒聽見。


    太後帶著貴妃坐小船先到,寧上陌二人則晚一步。


    戲台搭在岸邊,此時正在演八仙祝壽,臣子與其親眷的席位都在戲台之後,幾乎看不清瑤台上的人影。


    “今兒是太後壽辰,兒子祝母親福如東海,壽比南山。”皇帝親自扶著太後上座,太後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嘉獎。


    雲霓與皇帝的位置在太後席位下一等的左側,寧上陌則在右側。


    拓跋燕靈看著那位置便十分不爽,跟自己的侍女抱怨:“她算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能坐在上麵!”


    明輕言坐船過來的時候,有些不適,在旁邊稍事休息,還未過來,拓跋燕靈未見著他,又開始四處張望:“怎麽不見駙馬?”


    “駙馬身子弱,正在廊下休息呢,待會便來了,公主您要沉住氣啊。”珠兒低聲勸道。


    這也實在是不能怪拓跋燕靈生氣,她沒想到平日裏穿得清湯寡水跟個村婦沒什麽區別的寧上陌,這一會卻穿了一身織錦緞的大紅裳,上麵的傾城牡丹由金絲銀線繡成,在陽光下金光熠熠。


    寧上陌膚如凝脂,極襯這大紅色,遠遠看去仿佛畫中仙子,而衣衫華麗,首飾卻不多,不顯累贅反而多了一絲淡然的意味,也使得那華麗衣袍不顯太過浮華。


    她一舉一動幹脆利落,不拖泥帶水,少了女兒嬌捏做作的姿態,更多了些英氣,讓人移不開眼睛,就連那西涼的使臣也都死死盯著寧上陌。


    而先前吸引眾人目光的拓跋燕靈,此刻倒是成了無關緊要的人了!


    珠兒微微搖頭,她們家公主也不是不好看,隻是常年在太陽下練習騎射,膚色有些暗沉,而且也少了一些書卷氣多了一份粗狂之姿。


    正在出神之時,忽然聽見一聲脆響,珠兒定神一看,拓跋燕靈竟將手中玉箸生生折斷了!


    “公主!”珠兒低聲驚唿,拓跋燕靈卻不理她,隻是死死盯著一個方向,她順眼看過去,隻看見此時上座的明輕言著一席陳紅長衫,嘴角抿著一抹笑,豐神俊朗,卻是在對著寧上陌說話。


    “那個女人!”拓跋燕靈咬牙齒切地擠出幾個字,仿佛恨不能直接衝過去剝了寧上陌。


    珠兒趕緊蹲下身,假意給拓跋燕靈添茶,實際上小聲勸說道:“公主可千萬別顯露出兇悍的樣子,您看那寧上陌就是因為把自己隱藏的很好,才得了駙馬的歡心,您可不能衝動,反而讓她得意了!”


    拓跋燕靈一雙靈動大眼仿佛要噴出火來,忽而聽見珠兒的話,也知道自己現在不能衝動,隻能強壓著心中怒意,收迴目光,進而死死盯著自己眼前的盤子。


    珠兒見狀,立刻說道:“公主別怕,珠兒已經托博格打聽過了,那寧上陌根本就是胸無點墨,隻要咱們依計行事,定能揭開她的真麵目!”


    拓跋燕靈一聽這話,也終於冷靜了下來,她冷眼瞥向寧上陌,嘲諷一笑。


    寧上陌,咱們等著瞧!


    隻是她沒有注意到,此時坐在她對麵的西涼使臣,已經將目光從寧上陌身上收了迴來,隻盯著她淡淡笑著,那笑意十分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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