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轎子外麵吹吹打打的聲音,寧上陌好幾次想要直接掀開轎簾闖出去,可她根本沒有辦法。那幾個扶著她上轎子的老嬤嬤,都是有些功夫的,幾個人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封住了她的經脈。


    她們這種手法算不上精妙,對身體沒有太大的傷害,放著不管,就這麽睡上兩天,穴道會因為身體自身血液循環而失效。可要強行衝開穴道卻不易,因為這是幾個人同時封穴,狀況十分複雜,所以要衝開全部穴道怎麽說也要一晚上的時間,而且會有至少一個時辰的時間會四肢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來。


    如果強行衝開,算下時間豈不是正好是婚禮最後一步,那她就真的成了明輕言砧板上的肉了。


    權衡利弊後,寧上陌發現她現在竟然隻有‘等’這一個選擇……


    “小姐啊,快下來吧,已經到地方了。”轎子搖搖晃晃地走了不知多久才停下來,一個老嬤嬤撩開了轎簾,探頭進來說了一句,接著寧上陌就感到有人伸手進來,將她拽了出去。


    寧上陌還從沒有這麽憋屈過,這一家子人加上明輕言,竟然合夥騙她,然而她現在並沒有什麽的辦法,隻能用腳抵著轎子側壁,不願出去。


    可外麵站著的都是在宮裏幹了幾十年的老嬤嬤,力氣壓根不是她這個被封了經脈的人能比的,這點微弱的反抗,根本不起作用。


    被一群人強行壓著,寧上陌隻能低頭看著地麵青石板上的花紋,上麵竟然都雕刻著龍鳳呈祥的花紋,她不由有些驚愕,這究竟是什麽地方,竟然連地磚都換了。


    這場倉促的婚禮,竟然還來了不少賓客,下了花轎就能聽見外麵吵嚷一片,鞭炮聲和人聲交雜在一起,吵得她腦袋都大了。


    跨過火盆之後,喧鬧才少了一些,她微微抬頭沿著縫隙向側麵看去,隻見四周都被紅色絲綢和剪紙鋪滿了,大紅燈籠映著院中鋪著紅布的大桌,桌邊坐滿了賓客,從他們的衣料和上麵花紋的繡工能看出來,這些人皆是非富即貴。


    看這架勢京中名貴都集中在這兒了,要是在這兒放上**,這國家差不多也就完了。


    那些人分明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見她過來,居然還端著酒杯過來恭喜,寧上陌聽著那些熟悉的聲音,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別的不說,第一個過來的就是華蘭瑤,那家夥中午還和自己在一起,她竟然也和明輕言是一夥的!


    還有雲霓姐姐,挺著大肚子跟砸壞蟲一樣,往她身上撒了一堆花生桂圓,笑嗬嗬的說:“上陌啊,你可要早生貴子,為寧家開枝散葉啊。”


    這還有沒有常識了,就算是不幸有了孩子,那也得姓明,算什麽寧家人。


    一肚子氣卻發不出來,寧上陌就這麽憋著被送到了明輕言麵前,隔著厚厚的鸞鳳蓋頭,她看不到明輕言的樣子,隻能瞧見這家夥穿了一身大紅,顯然是準備已久。


    嬤嬤抓著她的手,重重地放在了明輕言手上。


    寧上陌也沒客氣,抓住明輕言的手,就狠狠一捏,直到感覺到那家夥的手上滿滿都是冷汗的時候,才停下來。


    讓你算計本小姐,就你個病歪歪的樣子,我就是廢了武功也能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正得意的時候,上陌卻發現明輕言竟靠了過來,低著頭,輕笑了一聲:“娘子原來這麽緊張。”


    “你才緊……”寧上陌氣的張口就罵,卻被明輕言捏了一下手掌。


    “別這麽生氣,這裏的賓客並不全是熟人,也許有別國的探子也說不一定,你要是鬧起來,丟的可不止你一人的臉麵。”明輕言十分悠閑的開口。


    寧上陌如同啞巴吃了黃連,一肚子氣就是發泄不出來。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不滿,原本退到一邊的嬤嬤竟然又走了上來,強壓著她的背,在一陣尖銳鑼鼓聲後,被強逼著開始拜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


    誦禮的人尖著嗓子,那聲音幾乎要把人耳膜震破,寧上陌一臉鬱悶的跟著明輕言身後走,顧不上身邊的人都在吵些什麽,腦袋也暈,肚子也餓,經過那些根本看不到盡頭的長廊時,寧上陌連腹誹的力氣都沒有了。


    “吃點東西吧?”領著她進了房間,明輕言讓下人都出去之後,才開口。


    寧上陌幾乎是一天沒吃東西,現在一聽吃得,也顧不上與明輕言的深仇,一把掀開蓋頭,順著香味兒坐到了桌邊。


    那些珍饈菜肴還冒著熱氣,兩隻烤鵝相對放著擺在最中央,呈現出鴛鴦交頸的模樣,其餘配菜圍繞著這主菜,皆是以紅為主,每道菜邊上都擺著花生桂圓點綴,菜肴之上放著紅色雙喜剪紙,寧上陌知道這是醉仙樓頂級的婚宴配菜。


    “你……你是什麽時候定的,這應該是才送的吧。”才還冒著熱氣,陣陣香味讓寧上陌也來不及等人迴答,就拿起筷子大快朵頤。


    明輕言在一邊看著,也沒說話。


    月前就開始布置的房間,大紅地毯是蒙國送來的賀禮,用羊羔的細毛所製,光腳踩在上麵如踩在雲端一般,八仙桌是整段沉香木雕刻而成,就連窗紗也是用淡粉色的月影紗,讓繡娘在上麵用月白色絲線繡了淡淡喜字後才貼上窗欞的。


    龍鳳燭在八仙過海的仙桌在默默燃著,將屋中的一切也染上了暖暖黃色。


    這樣精心的布置,屋中的兩人卻無一人肯欣賞。寧上陌沒有穿喜服,仍舊穿著鵝黃色長裙,帶著最簡單的珍珠耳環,沒有多餘的頭飾,隻簪了兩隻玉簪,如此輕快利落的打扮,絲毫沒有減損她女兒的氣質。


    隻看她望著美食的,水潤如海的雙眸,便知曉這是的一個貪吃愛玩的女孩子。


    明輕言這麽望著,看著她雙頰泛起愉悅的粉色,便知道這人很滿意這頓晚宴,紅燭暖光,將寧上陌整個人都襯得柔和了,少了那些尖銳,竟讓人生出一股保護她的欲望。


    “喂,你這麽看著我做什麽?我是被騙過來的,肯定亂糟糟的,用不著你鄙視。”寧上陌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吃飽了,此刻正皺著眉頭,看著他。


    明輕言這才迴過神來,咳嗽了一聲,掩飾一般地看了看已經是杯盤狼藉的桌麵:“你一個女人,怎麽吃得這樣多。”


    “餓了不行啊,你騙人的事情我還沒找你算賬,你還有臉嫌棄我吃得多。”寧上陌一拍桌子,卻因經脈不暢,一口氣頂上來,震得她直咳嗽。


    明輕言連忙站起來,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末了遞上一杯茶,看她緩過來之後,才嘲笑道:“說兩句話都咳成這樣,逞什麽能。”


    “又不是我願意的,還不是你和皇上串通一氣,要不是那幾個老嬤嬤封住了我的經脈,你以為你還能活著站在這說話?”寧上陌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聽著外麵隱隱傳來的喧鬧,奇道:“你在這兒站著幹什麽,出去陪酒去。”


    “外麵有皇上和貴妃娘娘,用不著我。”明輕言大言不慚的說,絲毫沒有意識到,他‘指使’的人是自己頂頭老大,這個國家最尊貴的人。


    寧上陌撇撇嘴,站起來環顧了房間一下,滿意地點點頭:“你這是哪兒買的宅子,還挺好看的。”


    “……這就是我的相府!”明輕言咬著牙,難得被寧上陌氣到,他花了那麽多精力和銀子,這人竟然輕飄飄問一句哪兒買的!


    “相府?你說是你那個給我下人住,人都嫌棄簡陋的相府?”寧上陌也不由張大嘴,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了一番,還推開門去外麵院子逛了一圈,才確定這的確是明輕言的丞相府。


    迴屋時,明輕言正挑眉看著她,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寧上陌卻沒理會,隻是在仙桌邊上的太師椅上坐下,一拍扶手,說道:“很好,那這裏就歸我了。”


    “娘子這是什麽意思?”明輕言頓了一頓,問道。


    “你這人怎麽這麽笨,我說這屋子歸我了,你不準住這兒,我看你這兒空屋子也不少,那就勞煩相爺自己找一間住吧。”寧上陌翻了個白眼,這個明輕言誘騙她成了這場婚事,難不成還想著讓她做這裏真正的女主人不成,簡直是癡人說夢!


    “這麽說娘子是不肯與我洞房?”明輕言倒也沒有多意外,雖是成了婚可畢竟寧上陌是個大活人,在眾多權貴麵前拜了堂,她不能反悔,卻也不會這輕易地就範。


    寧上陌挑釁一般看著他:“不行?”


    “自然可以。”明輕言拱手行了一禮,站起來拍了拍衣角正要出去,走到門口卻又折了迴來。


    “你還要做什麽?”寧上陌蹙眉,這明輕言一向詭計多端,她這一次可不能再上當了。


    明輕言隻是慢慢踱到她身邊,故作為難的說:“隻是今夜皇上與貴妃都要留宿寒舍,說是明日早起要檢查喜帕,這帕子我都已經準備好了,若是今夜出去,豈不是讓皇上與貴妃娘娘都知道,娘子你在新婚之夜並未洞房,那這帕子……豈不是欺君?”


    說著,明輕言便從袖中抽出一張米白色的鴛鴦喜帕,上麵果然有一灘已經幹涸紅褐色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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