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王總管帶來曾鳴夏,廚房的飯先來了。


    不是正餐,也沒有特意擺桌,點心小菜放到羅漢床的茶幾上。


    音兒剛扶著沈秀坐下,王總管帶著曾鳴夏來了,見狀便退到外間。


    沈秀看一眼曾鳴夏,隻見她低頭站在外麵,依然一副粗笨的模樣。


    要不是親眼見她今日所為,也會認為就是普通丫頭。


    “你也過來侍侯吧。”音兒對曾鳴夏招招手。


    己經讓王總管帶過來了,以後肯定要在屋裏侍侯。


    近身侍侯,端茶倒水更衣梳妝,都是基本的。


    “是。”曾鳴夏應著,低頭走近。


    人雖然走近,卻在旁邊站著,看丫頭們的動作,並沒有上手。


    一時間飯畢,音兒帶著小丫頭收拾桌子。


    沈秀看向曾鳴夏,道:“我聽王總管說了你家的事情,你有什麽想說的嗎?”


    曾鳴夏神色一變,語氣中含恨,道:“我的母親沒有對不起曾家,是曾澤秋,是他,嫌棄我母親出身貧家,無法成為他平步青雲的墊腳石,這才想出毒計,把我們母子四人趕走。”


    “曾老爺出身名門,又是進士出身,他己在青雲之上。”沈秀說著。


    曾鳴夏道:“是啊,出身名門又是進士,確實是人上之人,但人心豈是如此滿足的。尤其是一向看不起的嫡出弟弟曾五爺,考上了同進士,卻能依靠著母親與妻子的娘家勢力進了翰林院。連家中一向支持自己的父親,也開始動搖堅持嫡子為重。天之驕子,卻被才能不如弟弟壓了下去,隻因為弟弟有好舅舅、好嶽父。尤其是這個好嶽父原本是他的,隻因為他拒絕了,才輪到曾五爺的。”


    她是長女,被趕走時她己經六歲。雖然有幾分懵懂無知,但這些年過去了,什麽都想明白了。


    在最初她是幸福的,在父母最恩愛時降世,既使是個女兒,也受盡父母寵愛。


    但隨時曾五爺的仕途坦蕩,父親開始酗酒,醉了甚至會打罵母親。


    還不止一次說,他要是沒有因為貪圖美色娶了母親,而是聽從父母之命,娶了高門貴女,他早就可以入京為官,而不是外放小官,不得重用。


    “嫌棄妻室,可以和離,可以休棄,沒必要給自己戴頂綠帽子。”沈秀說著。


    曾鳴夏冷笑,道:“和離也好,休棄也好,子嗣都是無法拋棄的。帶著三個拖油瓶,哪有名門貴女願意嫁他。”


    這就是人心狠之處,沒了拖油瓶,曾澤秋容貌出眾,想娶個名門貴女就容易多了。


    帶著三個拖油瓶,尤其是兩個兒子,嫡子不嫡子,庶子不庶子的,嫁進來當後媽,多惡心啊。


    而想徹底拋棄妻女,又不想受眾人指責,那隻能是女方不忠。不忠女子所生的孩子,被質疑血脈,一並趕走。


    “後來呢?”沈秀問。


    曾鳴夏道:“他如願娶到吏部尚書的庶女……”


    “吏部尚書?”沈秀突然打斷,“是不是姓年?”


    曾鳴夏微微一怔,道:“是,正是姓年。側妃認識?”


    沈秀臉色微沉,卻沒有迴答,道:“那你現在,怨嗎?”


    她當然知道年尚書,算是朝中的長青樹。


    當年參沈家的奏本就是他寫的,印象深刻。


    “怨,又有何用。”曾鳴夏低下頭,“我的母親怨,怨到死,結果呢,兒子亡故,女兒隻得賣身為奴。”


    沈秀道:“所以,你要活著。”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曾鳴夏說著。


    沈秀聽得點點頭,她認同這種說法。


    死了,就什麽都沒有了。活著,才擁有無限可能。


    不自覺得打量曾鳴夏,十八無醜女,年輕就是資本,但是年輕的曾鳴夏,五官平常,就是打扮好了,也隻能說清秀。


    按理說,父母皆是美人,女兒也該是美人。


    “唉……”沈秀輕聲一歎。


    美貌是一種武器,有時候比智慧的用處還大。


    曾鳴夏道:“側妃相信我說的話嗎?”


    “相信,為何不信呢。”沈秀說著,突然問:“我聽你說話,條理清晰,你應該是讀過書的。”


    “我跟著母親,讀過詩書。”曾鳴夏說著。


    沈秀細細觀其神色,迴答之間,自稱我,並不稱奴婢。


    落難的千金,心中無限恨怨。


    這樣的人,是不可能安心當個奴婢的。


    “她的賣身契應該在永壽郡主王府吧。”沈秀突然問王總管。


    王總管驚訝,道:“應該在郡王府。”


    “那就勞煩你走一趟,拿我的銀子去,把她贖身出來。”沈秀吩咐道。


    王總管想了想,道:“側妃的意思,是要把她的身契拿到平湖秋月嗎?”


    韓驍雖然還是永壽郡王,但是永壽郡王府的主母卻是吳氏。真想把曾鳴夏收做丫頭,身契一定要握在手上。


    沈秀看他一眼,語中很是無奈,道:“拿進王府做什麽,我又不是王府主母。拿到身契後,就去官府一趟,給她自由身。”


    此言一出,屋裏眾人都是一怔。


    曾鳴夏更是驚訝的看著沈秀。


    “我身邊並不缺丫頭,倒是少個義妹。”沈秀說著,“把東廂房收拾出來,以後她就是我的妹妹了。”


    王總管驚的說不出話來,連答應都忘記了。


    本以為也就是提升為一等大丫頭,沒想到直接認義妹了,這是什麽走向啊。


    曾鳴夏跪了下來,語氣堅定道:“我定為側妃效犬馬之勞。”


    沈秀等的就是這句話,道:“記住自己說的話。”


    “定不負側妃。”曾鳴夏說著。


    沈秀對音兒道:“你帶鳴夏去收拾一番,所有花銷皆從我的嫁妝裏出。現在府裏事多,對外也不要多嘴。”


    這個義妹小姐,全是她個人的行為,自然要自己買單。


    隻希望曾鳴夏不要讓她失望。


    “是。”音兒應著,心中也是萬分無解。


    要說是同情曾鳴夏的遭遇,感覺也不像啊。


    王總管和音兒各自忙碌,曾鳴夏也跟著去了東廂房一起收拾。


    沈秀卻不禁輕輕歎口氣,收個義妹也就是多份花銷,她並不缺錢。


    隻希望這一步棋留下,將來真能如她所願。


    傍晚時分,王總管和音兒忙碌完畢。曾鳴夏自由身己恢複,東廂房也收拾妥當,家具鋪陣首飾全部都有。


    唯一少的就是衣服,音兒己經讓尚衣局的人來量了尺寸,尚衣局就是趕工,也要三天後才能送來第一匹。


    “側妃提拔之恩,我永世不忘。”曾鳴夏跪下謝恩。


    沈秀笑著揮手道:“我既然認下你這個義妹了,以後就姐妹相稱吧,不用如此。”


    “是。”曾鳴夏這才站起身來。


    沈秀笑著道:“你雖然出身名門,但是做了這些年的丫頭。還是要請個嬤嬤來,好好學一下禮儀規矩。還有琴棋書畫,你也該多下些功夫。”


    義妹的身份,不足以讓曾鳴夏成為真正的千金小姐。


    沒有出眾的容貌,那就要從才情入手了。


    相信以曾鳴夏的聰慧,不會讓她失望。


    “是,我定會好好學習。”曾鳴夏說著。


    沈秀看向王總管,問:“世子爺,還沒有迴來嗎?”


    王總管搖搖頭,卻不敢說話。


    他雖然出門一趟,但府裏的事,他是一直留心的。


    一直到現在,韓驍仍然沒有迴府。


    “真出事了……”沈秀不禁自言自語說著。


    曾鳴夏突然道:“未必是出事。”


    她雖然是三等丫頭,但王府的事,她是知道的。


    韓驍這個時候該出現,但是沒出現,除了事情拌住了。


    從另一個方麵想,要是這個時候府裏出事了,那就賴不掉在府外的韓驍身上了。


    沈秀不禁看向曾鳴夏,曾鳴夏卻立時閉了嘴,不再言事。


    “側妃,世子爺打發小太監來了。”丫頭匆匆進門迴報。


    沈秀道:“快請進來。”


    稍等片刻,小太監進門,道:“給側妃請安。”


    “免禮。”沈秀問,“世子爺有什麽要交代我的?”


    小太監道:“羅姨娘產子之事,世子爺己經知道。側妃懷有身孕行動不便,世子爺己派郡王妃去道喜。”


    “世子爺現在還在在校場嗎?”沈秀問。


    小太監道:“是,海盜進犯,世子爺己決定出兵。近期起居都會在校場,請側妃好生休息。”


    “我知道了。”沈秀說著,問:“海盜之事,很嚴重嗎?”


    “軍務之事,奴才不知。”小太監說著。


    沈秀也不再問,道:“勞煩小大人了。”


    “都是奴才份內之事。”小太監說著。


    王總管早有準備,趁勢塞了十兩銀子給小太監,小太監謝了聲謝,轉身離去。


    “世子爺要出征,東西肯定要準備的。”沈秀當即吩咐王總管,“衣服日用先準備出來,不要臨時抓瞎。”


    韓驍雖然在前院也有住處,但來後院就是她這裏。許多日用衣服也都在這裏,肯定要提前準備好的。


    “是。”王總管嘴上應著,心裏卻是萬分著急,“但是府裏……”


    羅姨娘兒子都生下來了,這個時候應該以府裏之事為重。


    就是海盜鬧的兇,還有大臣武將呢,並不是非世子出片不可。


    沈秀看他一眼,正色道:“海盜侵犯沿海,百姓淒苦,世子爺自該以蒼生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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