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到永壽郡王府時,蕭學醫剛給沈秀診完脈。


    燕王隨時會咽氣,沈秀這個側妃,肯定不能別院安胎。追究起來,不孝的罪名扣上,那就是大事了。


    “燕王病危?”沈秀頓時一驚。


    這個時候燕王病危,難道是韓驍……


    不,不可能是他。


    先不說韓驍會不會做,他不太可能做到。


    燕王是程王妃的底牌,必然是十二萬分小心侍侯,絕不會給韓驍任何機會。


    “是,請側妃馬上進府探視。”傳話太監說著。


    沈秀臉色凝重,點頭道:“我這就更衣過去。”


    “車駕己經在外頭,奴才在外頭等您。”傳話太監說著轉身離去。


    傳話太監出了門,沈秀也急匆匆站起身來,蕭學醫道:“喂,你得保重。”


    經過這段時間的調養,沈秀身體雖然有起色,但依然經不起折騰。


    “我會的。”沈秀答應著,卻不禁道:“但這麽大的事,也由不得我……”


    若是燕王一直不咽氣還好,她這種側妃隻能算半個媳婦,勤過去請安就算是孝道了。


    要是咽氣了,那就是王府大喪,側妃也要按製行禮,那才是麻煩呢。


    “那就希望燕王別死這麽早吧。”蕭學醫說著。


    沈秀道:“這種話,蕭大夫還是少說吧。”


    “難道你還會告秘不成。”蕭學醫笑話說,也站起身來道:“我一會派人送藥來,按時吃藥。”


    “嗯。”沈秀應著。


    蕭學醫徑自離開,沈秀也開始更衣。燕王隨時會死,孝服穿太早,素服不合適,那就隻能穿些清淡顏色。


    “王總管,你先一步打聽王府的情況。”沈秀吩咐著王總管。


    巫蠱之禍,燕王府本就是一團亂,現在燕王要斷氣,肯定是亂上加亂。


    本以為到永壽郡王府安胎,至少可以短期內擺脫王府之事,沒想到馬上來了一件大事。


    情報很重要,至少不能兩眼一抹黑。


    “是,奴才這就騎馬去。”王總管說著,趕緊去了。


    沈秀更衣完畢,音兒扶著去二門坐車。


    車是側妃的標配車駕,這種時候,用這樣的車駕,也是韓驍謹慎。


    燕王病危到真正死亡,這段時間裏,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程王妃要是想翻盤,隻有這個時候。


    車駕從遵義門進,一路到宮門,進去就是燕王住的七間正殿。


    因為燕王需要靜養,住所從來都是冷清的。而此時卻是徹底熱鬧起來,應該說,人多而無言。


    川流不息的人群,主子下人,大夫官員,一波又一波。


    “見過世子爺。”沈秀剛進院裏,就見韓驍迎麵而來。


    韓驍也是一身素淨打扮,臉色卻顯得凝重許多,道:“估摸著你要來了,我帶你進去。”


    程王妃現在是哪裏都不去,全天侯守在燕王身邊,整個人好似瞬間蒼老了。


    沈秀肯定要來請安,為了不必要的免麻煩,他陪著沈秀過去最合適。


    “好。”沈秀應著,心裏鬆口氣,又有幾分高興。


    到這個時候了,韓驍依然事事以她為先。


    兩人進到正房裏,這是沈秀第一次進燕王寢殿,隻覺得富麗堂皇,到處金光閃閃。


    “給王爺,王妃請安。”韓驍見禮,沈秀緊跟著在後頭。


    一直沉默的程王妃看向韓驍,又看看沈秀,道:“我就好奇,世子剛離開怎麽就又迴來了,原來是帶著沈側妃來的。怎麽,害怕我難為她嗎?”


    “王妃說的哪裏話。”韓驍淡淡說著,“給王爺請安,本就是我份內之事。”


    沈秀低頭沉默,隻當自己不存在。


    這種神仙打架的時候,她還是當個隱形人吧。


    “魏側妃,魏夫人到。”門口下人揚聲傳通。


    魏翎、魏羽前頭走,身後還有年若蘭,葉芙和葉薇三個。


    軟禁的五個人得到赫令,迴房更衣後就馬上過來了。


    她們的孝心不值心,但若是不表一下,那就是錯處。


    “拜見王爺,王妃,世子爺……”五人齊聲見禮。


    獨沒有吳氏,沈秀心中有幾分擔憂。


    吳氏與許長青的醜聞,她是聽說的了。這個時候吳氏沒出現,難道程王妃要借此機會,直接處死吳氏?


    “起來吧,有心了。”程王妃說著,聲音冰冷。


    魏翎道:“都是妾們份內之事。”


    “一群人鬧哄哄的,這裏也不需要你們侍侯,都退下吧。”程王妃揮手說著,神情十分疲憊。


    韓驍道:“那兒子先帶著她們離開。”


    “都走。”程王妃沒好氣說著。


    一行人轉身欲走,就從後門處傳來一聲女子哭泣,好似劃破長空:“王爺,王爺啊……”


    眾人皆是一驚,燕王還沒死呢,就是哭喪也太早了點。


    再者程王妃管家甚嚴,這麽不懂規矩的哭法,是找死呢。


    就在眾人驚訝之時,隻見一個美貌少婦,挺著大肚子,跌跌撞撞的跑進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婆子,似乎在護持著她。


    沈秀和魏翎的臉色皆變了,孕婦??


    誰的孩子?


    “這又是怎麽了?”程王妃厲聲訓斥著。


    少婦跪在地上,泣語不敢聲,她身後的婆子道:“王妃,世子恕罪,這是羅姨娘。”


    “羅姨娘?”程王妃聲音中透著疑惑,“什麽時候的事,我為何不知?”


    婆子道:“羅姨娘原本是王爺跟前侍侯的丫頭,後來……王爺就封她當了姨娘,原本隻是一件小事,奴才們就沒敢迴報。”


    程王妃頓時大怒,道:“胡鬧,事關王爺身體,竟然敢不迴報。要不是因為這個賤婢,王爺也不會……”


    “王妃饒命啊……”羅姨娘哭喊著,“都是奴婢的錯,但請王妃看到孩子份上,準許奴婢生下孩子後,再隨王爺去。”


    戲演到這裏,哪裏還有不明白的。


    燕王因為年老癱瘓,不太可能生出兒子才過繼韓驍為世子。


    現在燕王快死了,卻多了一個懷孕的侍妾。不可能生出去兒子,並不是全然無機會。


    要是侍妾這一胎生下兒子,才是燕王府的正統血脈,那過繼的韓驍也就沒有那麽明正言順了。


    如此變故,不止沈秀,連魏翎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韓驍眉頭微皺,道:“是王爺的孩子?”


    “是。”羅姨娘哭泣說著,“奴婢知道,世子爺己經入主王府,有孕之後便不敢聲張。”


    雖然口口聲聲說自己奴婢,但話語之中指責之意盡顯。


    韓驍卻是笑了,看向程王妃道:“王妃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


    程王妃不禁看向韓驍,此時此刻,依然能如此鎮定,道:“傳郭長史。”


    這一手暗棋,她本來沒打算這麽快出。


    兒子出生來了,由燕王來宣布,才是最合適。


    但是,燕王快死了,實在等不得了。


    “這,怎麽會……”魏翎一臉震驚。


    要是韓驍不是世子了,她還當門子世子妃!!


    原本以為程王妃扶置她,是為了控製孫子。過繼的成年兒子靠不住,養在身邊的孫子,還是可靠的。


    哪裏想到,程王妃的底牌竟然是庶子!!


    有這個庶子,過繼的孫子根本就是棄子。


    “是該傳喚郭長史。”韓驍說著,又對程王妃道:“事關重大,要細細商議,裏間說話打擾王爺休息,不如外間商議。”


    “也好。”程王妃說著,又吩咐,“傳安華郡主。”


    胡婆子扶起程王妃到外間,韓驍跟上,一行女眷緊跟在後,個個麵麵相覷。


    最後是婆子扶著羅姨娘,雖然羅姨娘看起來十分健康,也是哭鬧撒潑的一把好手,婆子依然十分謹慎。


    程王妃在正堂落坐,雖然她神情憔悴,此時卻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道:“都坐吧。”


    “謝王妃。”


    眾人應著,說是都坐,但怎麽可能人人都有位子。


    韓驍,沈秀,魏翎坐下,魏羽是夫人隻摸到圓凳;至於葉家姐妹和年若蘭,連圓凳都沒有,隻在旁邊站著。


    丫頭上茶,雖然一屋子人卻是詭異的安靜。


    程王妃祭出殺手鐧,確實讓人震驚。


    沈秀臉色凝重,羅姨娘一出,突然讓她想通了許多事。


    為了針對吳氏和吳家,搞出巫蠱這麽大的事情,徹查王府,軟禁眾人,隻差把王府掀翻了,她總覺得有點小提大作。


    吳氏沒有那麽大的份量,不值得程王妃折騰成這樣。


    現在看來,程王妃是為羅姨娘的肚子打掩護。鬧騰成這樣,韓驍就無心他顧,也沒有時間考慮燕王是不是有老蚌生珠的可能性。


    看羅氏的肚子,至少有六七個月了,再折騰幾個月,等兒子落地。


    庶子抱在手裏,程王妃就有足夠的底氣和韓驍這個過繼之子鬥。


    要不是燕王突然病危,程王妃一定不舍得這麽早掀底牌。


    “安華郡主到……”


    安華郡主快步進門,她並沒有走遠,幾乎是接到消息就來了。


    消息讓她太震驚,她一直覺得自己夠了解自己的母親,現在想來,她還是太天真。


    能把燕王府抓在手裏的人,怎麽可能會沒有底牌。


    “坐吧。”程王妃說著。


    安華郡主低頭道:“是。”


    “郭長史到……”


    又一聲通傳,一直忙碌不休的郭長史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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