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五月三十,沈秀打發王總管去家廟送祭禮。


    原本要送的兩桌酒席,改成了祭品,另外還給家廟裏的尼姑每人兩身僧袍。


    快中午時分,王總管才迴來複命,道:“側妃交代之事,都己經安排妥當。”


    沈秀聽得點點頭,隨口問:“怎麽這麽晚才迴來?”


    “側妃不知道,今天家廟熱鬧的很。”王總管笑著說。


    沈秀驚訝,“熱鬧?”


    燕王府的家廟,其實就是冷宮。失寵的就不說了,還有就是前代遺留問題,老子死了,妾室留了一屋子,總不好拉出去賠葬吧。


    就幹脆弄間家廟,全部送進去自生自滅。後來失寵或者犯錯的侍妾,也被送到這裏。


    怨婦集中營,因為太陰森了,就是府裏做法事也不會來這裏。


    “是啊。”王總管笑著說,“郡王妃早在幾天就派人打整家廟,又給裏頭的尼姑做了新僧袍。我過去的時候,下人們正在裏外打掃呢。這麽一番收拾,家廟可謂是煥然一新。”


    他剛進去的時候,差點以為來錯地方了。


    實在太幹淨,太亮堂了。雖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是能整理的都整理了,也有點寺廟的樣子了。


    今天就是祭祀之日,下人打掃的更賣力了。


    他是覺得有趣,便多看了一會,耽擱到現在。


    “郡王妃還真有心啊。”沈秀也不禁笑了。


    宴會不舉行,很多錢花不出去。家廟燒香,無法表現吳氏的財力。那就索性玩大一點,把家廟收拾收拾,至少不能給魏翎說嘴。


    這也是有閑心,府裏這麽多事,還能這麽折騰。


    “現在府裏正是多事之秋,側妃不去,也挺好的。”王總管說著。


    沈秀道:“隨便她們吧,我們少出門就是了。”


    雖然人在屋裏坐著,都有可能被殺。但是出門在外,危險更高。


    煩心的事這麽多,還是屋裏睡覺吧。


    “是,我早叮囑過,請側妃放心。”王總管說著。


    沈秀想了想,問:“關於兇犯,有什麽消息嗎?”


    刑房的消息很不好探,俞永昭離開後,估計更難了。


    但要是不問,她總是懸著心。


    程放生死不知,程少牧被軟禁,也不知道查出什麽了。


    有人想自己死,這種感覺真不好。


    “奴才特意打聽了,刑房關著的兇犯,被世子爺秘密處決了。”王總管說著。


    王府行兇,這樣的案子不能公開審,不然王府都要臉麵掃地了。


    據說,程放身上實在查不出什麽,韓驍就下令處決。


    現在估計己經死透,屍體都扔到亂葬崗了。


    “確定嗎?”沈秀追問,實在是王總管的消息,讓她有些擔心。


    王總管猶豫一下,道:“應該沒有錯。”


    沈秀心中無語,但也不好責難王總管,隻是道:“若是程大爺那裏有消息,記得告知我。”


    “是。”王總管應著,看沈秀有幾分倦意,便道:“奴才告退。”


    沈秀揮揮手,王總管轉身退下。


    午飯之後,沈秀有幾分倦意,睡了一會,剛睜開眼,就聽音兒道:“側妃醒了,真的太好了。”


    “怎麽了?”沈秀立時清醒了。


    又出什麽事了嗎?


    “剛才世子妃派婆子來傳話,說朝哥兒不太好,請側妃去看看。”音兒說著。


    沈秀聽得莫名其妙,道:“朝哥兒生病,自該去請大夫。讓我去看,是何用意。”


    “我也是這麽推卻的。”音兒說著,“世子妃突然派人傳話,我心裏著實害怕。”


    偏偏沈秀睡覺了,她也不好打擾,隻能自己害怕了。


    “算了,世子妃行事向來如此,推了就好。平湖秋月的下人,都離世子府遠點。”沈秀說著。


    程少牧被軟禁,生死未卜。雖然與她無關,但以程元娘的性格,隻怕這筆帳要算到她頭上。


    這種時候不遠離,別說去世子府,就是靠近,隻怕也得出事。


    及至晚上,韓驍早歸,倆人一起吃飯,閑聊一會。沈秀看韓驍累了,便命丫頭打水進來,收拾睡覺。


    “事情快要處理完了。”韓驍說著,“你再不用擔心。”


    沈秀笑著點點頭,想了想問:“世子爺處決了程放?”


    “你也聽說了。”韓驍說著,“他不會再是你的麻煩。”


    “實在太好了。”沈秀笑著說。


    一語未完,就聽門外傳來婆子的超大嗓門的唿叫:“世子爺,世子爺,朝哥兒不好了。”


    韓驍聽得皺眉不己,沈秀吩吩音兒:“去把婆子叫進來。”


    這麽大半夜的,也不敲門,反而這麽隔空喊話。


    多半是真出事了,不然這麽打擾主子休息,命都不要了。


    “是。”音兒應著,趕緊往外走。


    沈秀揮手讓侍侯梳洗的小丫頭退下,就見婆婆跌跌撞撞的進來了,哭著跑進屋裏,對韓驍道:“世子爺,朝哥兒不好了,朝哥兒不好了。”


    “慢慢說,到底是怎麽迴事?”沈秀問。


    婆子哭著道:“這幾天朝哥兒就不太好,因為朝哥兒常生病,雖然請了大夫,卻也沒敢驚動世子爺。隻是到今天,從中午起,豪哥兒就一直抽搐。我過來時,大夫說,己經沒救了。”


    說到最後時,婆子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朝哥兒真有個好歹,她們這些侍侯的下人,都是要倒大黴的。


    “怎麽會如此!!”沈秀大驚失色,馬上道:“我就這過去看看。”


    朝哥兒一直體弱多病,但是也養到這麽大了,本以為再大一點,身體自己壯實了,哪裏想到,竟然要……


    她與綺霞相識一場,實在不想看到朝哥兒出事。


    “我們一起去。”韓驍拍拍沈秀的肩膀,顯意她冷靜。


    沈秀不禁看看他,親生兒子出事,韓驍實在很冷靜。沒有養在身邊的兒子,甚至麵都沒見過幾次,感情真的有限。


    這不禁讓她想起了笑哥兒,她這個親娘記得,隻怕韓驍也忘的差不多了。


    “走吧。”韓驍看沈秀發怔,還特意給她遞來披風。


    晚上風大,要多穿一件。


    “多謝世子爺。”沈秀心情複雜的接過披風,匆匆披上,兩人一起出去。


    兩人進世子妃,隻見府裏燈火通明,東廂房裏哭聲一片。幾個大夫站在外頭,也都是垂首喪氣。


    “世子爺來了。”丫頭終於發現韓驍和沈秀來了,連忙喊著。


    程元娘本就無馭下之能,程少牧被軟禁後,世子府的下人,越發人心惶惶,生怕被連累到。


    這種情況下,下人哪裏還會認真幹活,能懶散就懶散,都想著如何各奔前程。


    “怎麽迴事?”韓驍上前問著。


    幾個站著的大夫,看到韓驍,頓時變了臉色,連忙跪了下來,道:“都是下官無能,沒能救治小公子。”


    “那朝哥兒現在……”沈秀連忙問著。


    幾個大夫低著頭,沒一個敢說話的。


    一直在屋裏照顧朝哥兒的白露,聽到韓驍的聲音,連忙出來。


    白露哭的幾乎要斷氣,道:“己經,己經斷氣了。”


    就在剛才的事,朝哥生病,她早告知程元娘。程元娘卻派人去找沈秀來,沈秀不來,她也徹底不管朝哥兒了。


    到平湖秋月門口去大喊,也實在是無奈。


    不然程元娘完全不管,她一下人,也處理不了這麽大的事。


    “啊!!”沈秀大驚失色,連退數步,就要進東廂房。


    就聽程元娘尖刻說著:“喲,沈側妃這時候倒是表現的關心了,我下午派人去找你時,你可是理都不理呢。”


    沈秀不想與程元娘分辯,她也不覺得有什麽好分辯的,隻是見禮道:“見過世子妃。”


    “哈哈,你還記得我是世子妃啊。”程元娘說著,原本死魚一樣眼珠子,轉動著看向韓驍,“隻怕世子爺都忘記了吧。”


    韓驍並不理會程元娘,程少牧被軟禁,程元娘肯定是滿腹怨氣。


    一個瘋了的女人,他懶得理會。


    “天下間有我這麽可笑的世子妃嗎,哈哈哈哈……”程元娘大聲笑著,卻比哭還得難聽。好像骷髏一樣的麵容,直瞪著韓驍,“我堂堂侯府千金嫁給你,你卻待我如此。朝哥兒死就是你報應,韓驍,你活該斷子絕孫。”


    她到底犯了什麽傻,為什麽要愛這麽一個男人。


    一個完全不在乎她,對她無情無心至極的男人,她要恨死他,她要詛咒他。


    斷子絕孫,死無全屍,一定要慘慘慘。


    “世子妃瘋了,扶她進屋去,不準她出屋門。”韓驍直接下命令。


    下人們雖然有些發傻,但是韓驍的命令,哪個敢不聽。


    又是勸又是拉,硬是把程元娘扶屋裏了。


    “韓驍,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程元娘在屋裏喊著。


    韓驍並不理會這種瘋話,隻是對白露道:“朝哥兒一直都是你照顧的,我對你素來放心。這孩子一直病症這斷,我並不怪你。”


    白露跟他這些年,行事性情他是知道的。


    兒子早夭雖然難為,但遷怒於人也沒必要。


    “謝,謝世子爺。”白露跪下說著,心裏卻是難受至極。


    她撫養朝哥這麽久,真是把朝哥兒當親生兒子一般。本想著,好好把朝哥兒養大,她將來也有個依靠。


    哪裏想到,朝哥兒竟然真的早夭了。


    “唉,你還年輕,若是想出府去,也趁早去吧。”韓驍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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