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越確實不認識簫學醫,雖然匯豐船行在青陽有分部,但他本人卻是初來青陽不久。就是與簫家有生意來往,但是運送貨物,也隻是匯豐船行眾人生意中的一項,他甚至都沒有親自過問。


    突然間沈秀提到簫學醫,他連名字都不知道。


    “兄長真的不認識他?”沈秀不由的追問,“或者意外的場合見過,發生過爭執?你忘記了?”


    簫學醫那麽深的怨氣,真的不認識嗎?


    沈越道:“不認識。”


    “肯定不認識。”沈鏡也在旁邊說著,他整日跟著沈越。沈越見過什麽人,認識什麽人,他都心裏有數。


    “……”沈秀呆呆說不出話來。


    沈越問:“怎麽突然問起他,難道你今天去德濟堂,他難為你了?”


    “呃,沒有。”沈秀說的很勉強,“還看在兄長的麵子上,送了我許多藥材。”


    沈越肯定沒有說謊,但簫學醫的怨念也不是假的。她突然想到以前在京城時,沈越雖然朋友許多,但莫名其妙的仇人也很多。


    還有好些,按沈越所說他完全不認識之人,卻對沈越恨的深沉。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用臉拉仇恨?不,好些是連臉都沒見過,單憑沈越兩個字就能恨的深恨。


    反向思維一下,也許簫學醫最大的怨念就是,沈越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他倒是挺識相的。”沈越說著。


    沈鏡道:“說起來,簫家也是青陽大戶了,每年那麽多船藥材南北運貨出去,簫學醫確實是個人物。”


    簫家雖然家學緣淵,德濟堂是百年老字號。但是隻憑診病賣藥,這種零售的方式掙了不少錢。


    讓簫家真正從開藥的大夫變成大商賈的,是簫學醫當家後。他改變了簫家的經營模式,搖身一變成了藥材批發商。再加上德濟堂的招牌加成,各種祖傳密藥,銀子自然好賺了。


    “不知道哪裏來的暴發戶。”


    沈越說著,他連簫學醫這個名字都不知道,所謂人物,也是有限製的人物,至少對他沒有用處。


    “……”


    沈秀無言以對,想想簫學醫的後院八卦,再加上德濟堂診室的裝飾風格,確實是暴發戶作風。


    以沈越的逛妄,看不上簫學醫那種暴發戶,也在情理之中。


    “不說他了。”沈越說著,“你特意去德濟堂,就是為了開藥鋪之事嗎?”


    本以為沈秀就是突發奇想,沒想到會這麽快就有動作。還特意去了一趟德濟堂,也是難得用心了。


    “嗯。”沈秀點頭說著,“關於藥鋪,我有一個想法。”


    沈越來了興致,道:“說來聽聽。”


    沈秀沒想到沈越竟然有興趣,當即把她的想法說了,又問:“兄長,你覺得如何?”


    “很好啊。”沈越笑著說,“沒想到我的小妹竟然還有經商的才能,不錯不錯。”


    “兄長真覺得不錯?”沈秀不禁問。


    她從來沒有做過生意,對經商之事也是完全不懂,想法到底可不可靠,她也是完全不知。


    沈越笑著道:“兄長不會騙你,說你有才,你就肯定有才。有了想法,就要努力去做,需要什麽,隻管讓管事幫你。”


    “是,多謝兄長。”沈秀說著。


    兄妹倆又說了一會話,沈秀看時候不早了,起身道:“打擾兄長許久,我該迴去了。”


    “你是該睡覺了。”沈越說著,“去吧。”


    沈秀轉身離去,沈越卻絲毫沒有睡的意思,對他來說,這個時間還是太早了。


    船行雖然還有事務,他卻懶得處理。船行的生意做到現在,錢己經賺夠了,更多的銀子對他沒用處,就這樣維持下去就好。


    適當的娛樂更有助於放鬆心情,他未必有多時間享受放鬆了。


    “我昨天看的書呢,放哪裏去了?”沈越問著。


    沈鏡道:“我又不是你的使喚丫頭,怎麽會知道。而且書本這種東西,我最是頭痛,千萬不要來問我。”


    “你比使喚丫頭好用多了。”沈越一邊找書一邊說著。


    沈鏡道:“嗬,拿我比使喚小頭,等敵人殺來時,你就讓使喚丫頭給你擋刀吧。”


    “你的薪水是使喚丫頭的一百倍,快別抱怨了,幫我找書。”沈越說著。


    沈鏡根本就懶得動彈,道:“你自己放的,不要找我。不過,你剛才說,秀小姐開藥鋪的生意不錯,是真的嗎?”


    “真或者假有意義嗎。”沈越說著,“她想做就做。”


    沈鏡沉默,銀子對沈越己經無意義,賺錢對他來說太簡單。白手起家建下這樣的匯豐船行,沈越稱的起商業奇才。


    這樣的奇才,怎麽可能會對小生意感興趣。所有一切,不過是陪妹妹玩,這是哥哥的慈愛,而不是對她商業才能的肯定。


    “唉,找不到了,我還沒看完呢。”沈越找了一會就放棄尋找,“算了,明天讓小廝出去再買吧,拉一車迴來,總有幾本能看的。”


    沈鏡想到扔掉的那一堆雜書,吐槽道:“你不該去買書,應該去找自己喜歡的作者,拿錢讓他寫。”


    沈越看書的眼光極挑,偏偏這陣子又喜歡上看書,買一堆迴來,然後翻開一頁,不喜歡就直接扔掉,喜歡的就看下去。當然像今天這種,看到一半丟了的,他也絕對不會找。


    按沈越說的,可入眼的作者太少,而這些作者又往往寫的少。


    “這個主意不錯,明天記得提醒我。”沈越說著,“或者我該自己開個書局,專找我喜歡的作者寫文。”


    “……開書局,果然是好主意。”沈鏡說著。


    這就是富家公子哥與一般平民的區別,喜歡什麽直接開個店,果然夠豪夠沈越。


    兩人正說著,就有管事匆匆進來,手裏拿著信件,道:“東家,京城來信。”


    “京城的信?”沈越有幾分意外,卻是接了過來,依然是厚厚一疊,自言自語道:“辦事挺快嘛。”


    從青陽到京城,就是快馬加鞭也要半個月。再加上事情辦好也要時間,這麽快就迴信來,確實是快的了。


    “下去吧。”沈越對管事說著。


    等管事出了門,沈越這才把信拆開,細細讀了起來。


    隻是信看到一半,沈越臉色變了,原本還有幾分期待的神情,換成了暴怒,難以壓抑的暴怒。


    “混帳!!”沈越咬牙罵著,氣的全身發抖。


    沈鏡愣了一下神,問:“怎麽了?”


    京城的信,應該是太子的迴信。沈越主動寫信給太子,太子應該會高興才對。


    沈越這個反應,也就是說沈越所求之事,太子沒有答應,或者答應的不如沈越之意。


    就像沈越自己說的,有時候是期望太大,失望也就越大。能讓沈越失望到失態,看來太子這位好友,沒有他想像中的可靠。


    “沒什麽,自作多情一迴,打臉而己。”沈越說著。


    還未看完的信也不再看,借著蠟燭點燃,一把火燒的幹淨。


    他寫信給太子,希望能為沈秀脫籍。官奴籍的身份太壓製了,平民身份才可以擁有更多。


    太子沒有答應,說了一大串道理,重點是不想惹得父皇傷心,同時也提出一個補救方案。


    給沈秀直接脫籍不成,但可以給沈秀另外做一個身份。同時可以讓官奴籍沈秀“死亡”,如此偷天換日,沈秀一樣可以脫籍。


    “呃,別太生氣了。”沈鏡不知道說什麽好。


    沈越雖然個性傲嬌,但並不經常生氣,因為生氣無益,有那個生氣功夫,還不如去解決麻煩。


    能讓沈越氣到發抖之事,那就更沒有了。


    沈越氣成這樣,與其說是對事情生氣,不如說對人生氣。


    京城的太子,讓他太失望了。


    “怎麽會。”沈越聲音中的怒氣難平,“青陽知府剛上任不久,禮己經送上了。”


    沈鏡道:“早就開始打點了。”


    所謂官商勾結,商人想做生意,官家是肯定要打點的。


    “再送他一萬銀子,幫我做事件事。”沈越說著,“我要給沈秀脫籍。”


    偷天換日變個身份,打點當地知府就可以做到了,銀子給夠,沒有辦不成的。若他隻想如此,何必寫信到京城。


    結果,太子就迴了他這麽一封信,他該說什麽好呢,他能說什麽呢。


    不管當年多好的交情,那都是當年。許多事情,己經過去了,記得心中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呃,這樣也挺好的。”沈鏡順著沈越的話說下去,知他心情不好,那就隻能順著說。


    他不太會安慰人,絕大多數時間裏,沈越也不需要人的安慰。空洞無意義的話語,連心靈的慰忌都做不到。


    “我真是,我真是……”沈越垂下眉眼,聲中透著悲傷,“到底在期待什麽呢。”


    他要為沈家翻案,他必須要為沈家翻案,隻要他還有一口氣,他就必須要做下去,這是他活下去的意義。


    眼前的局,前方的路,他該更堅定,就這麽一路走下去。


    為什麽還要試探,為什麽還要動搖呢。


    眼下這樣的結果,是不是就在告訴他,他的想法到底有多天真。


    所謂一絲希望,早就該放棄,當年的情份,也早就該斷情絕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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