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杏確實是吳氏千挑萬選出來的,長相、才情、性格皆是上上等。


    當然,本來也不是為韓容準備的。


    奈何韓驍看不上銀杏,再加上今日之事,吳氏有點擔心韓驍怪罪,又怕韓容說她。索性把銀杏送給韓容,一是賠罪,二是為了拉攏韓容。


    年前時,借著婆子送大氅,她也向沈秀示過好,奈何沈秀不接茬,讓吳氏心中暗惱。


    男人嘛,多一個丫頭少一個丫頭的,隻會高興,哪裏會生氣呢。


    “見過大公子……”銀杏上前見禮。


    韓容氣的幾乎要發抖了,強忍著怒氣對吳氏道:“郡王妃,你這是何意?”


    無緣無故的,突然塞個丫頭給他算什麽意思。他要是喜歡丫頭,滿府都是,他想怎麽挑都可以,根本就不需要人送。


    “你身邊隻有一個秀姑娘,我擔心她侍侯不來。還有荊家那個,來了之後也是麻煩。”吳氏笑著說,一臉為你好的表情。


    “不需要!”韓容直接說著,“我要是需要丫頭,會自己挑的,就不勞郡王妃操心了。”


    跟紈絝子弟一起玩時,也聽過同伴抱怨。正妻無緣無故就送個丫頭,讓人拒絕不是,不拒絕又不喜歡。


    就算有些男人是天生的色鬼,也是長了眼晴的色鬼。喜歡什麽樣的女人會自己選,而不是被老婆安排,今天必須睡這個,明天必須睡那個。


    現在吳氏更牛了,一個嬸娘,不操心自己屋裏,專注於給他挑丫頭了,這是吃飯吃多了吧。


    “你……”吳氏臉上有幾分掛不住,她本是好意,韓容這個反應好像她多管閑事一般。


    但韓容是晚輩,她這個嬸娘也不好說重話,幾乎強笑著道:“一個丫頭而己,容哥兒也太叫真了。你要是嫌她粗笨不堪使用,讓她外間侍侯即可。”


    人都帶來了,要是韓容不要,她哪來的臉把人帶走。


    “屋裏的粗使婆子夠了,不需要她。”韓容拒絕的徹底。


    一個荊小妹使盡全身解數,現在又添一個吳氏,無緣無故給他塞丫頭。


    要不要不想掃韓驍的麵子,他惡言早出了。忍耐到現在,算是很給麵子了。


    “哎,容哥兒啊……”吳氏臉上是徹底掛不住了,卻不自覺得看一眼旁邊低頭的沈秀。


    剛才她帶著銀杏來時,讓沈秀安排銀杏的住處,沈秀就推三阻四,隻說等韓容迴來。


    現在韓容迴來了,對她又是這個態度,實在大出意料外。


    生的這般漂亮,看著端莊老實的,沒想到心計手段如此深,硬是把韓容拿住了。讓韓容情願得罪她這個嬸娘,也要把人推出去。


    “時候不早了,我就不留郡王妃了。”韓容心中氣極,直接下了逐客令。


    吳氏原本強笑的臉,現在是徹底掛不住了,起身道:“好,好,我走。看來真是我多操心了,被下逐客令也是活該。”


    沈秀一直低頭不語,此時不由的看向韓容。


    沒必要把吳氏得罪成這樣,多少說個軟話,圓一下場,將來還是要撞麵的。


    韓容正在氣頭上,哪裏會給吳氏麵子,直接道:“恭送郡王妃。”


    吳氏氣的全身發抖,臉上怒意盡顯,卻隻能罵銀杏:“沒用的東西,還不跟著走。”


    說著,吳氏大步離開。


    銀杏嚇壞了,哪裏還敢說話,跟著吳氏走了。


    “哼,總算走了。”韓容說著,心中怒意也消了幾分。


    沈秀心裏也鬆了口氣,卻是道:“你啊,好歹說幾句軟話,以後後宅之事,還要郡王妃多照看呢。”


    “她能把自己照顧好就不錯了。”韓容說著,“不是我看不起她,就今天的事情,以後再發生十次,她也阻止不了。”


    沈秀聽得無言以對,韓容這麽說確實沒錯。對於後宅爭鬥,吳氏的心思全偏了。


    燕王府這樣的情況,她連懷孕的綺霞都爭取不到,反而讓程元娘把人帶走,白白給程王妃送一個子嗣。


    又有荊小妹之事,吳氏更是絲毫不知。


    現在又莫名其妙的,給韓容屋裏塞人。也許她本意是想賠罪,但是丫頭這種事情,好歹也得韓容自己看過。就這麽帶一個人來,韓容看不上要退貨也正常。


    “以後你也少理會她。”韓容說著。


    沈秀笑而不語,韓容說的很輕鬆,但怎麽可能會少理。


    程元娘這個嬸娘,還可以說隔一層。吳氏那是韓容的正經嬸娘,又一直操心韓容的親事。


    現在隻希望,吳氏幫不上忙,也別添亂即可。


    與此同時,匯豐船行後院


    剛出正月,屋裏地龍還燒著,本該撤去的碳火又燒了起來,小小暖閣頓時春意十足。


    沈越在暖閣塌上坐著,他剛洗完澡,身上裹著家常棉服,濕漉漉的頭發,雖然經過擦拭,卻依然帶著水氣。


    沈鏡照例慣站在他身後,兩個漂亮小廝在前,幫沈越整理著衣衫和頭發。


    暖閣之外,帳幔放下,滿室燭光之中,讓一切顯得朦朧起來。


    “下官見過沈大爺。”微服的欽差規矩的見禮。


    這份規矩,甚至讓他不敢抬頭看向帳幔之後。


    “你是?”沈越疑惑問。


    欽差道:“下官乃是平原侯府之案的欽差,受太子之命,特來拜見沈大爺。”


    這是他的主要工作,平原侯府的逆倫案雖然嚴重,卻不是什麽大事。


    高門大會裏,髒事臭事太多了。程家也是倒大黴,被捅出來不說。沈越還親自給太子殿下寫了信。


    這一封信是平原侯府的死期,也是他這個欽差來青陽的最重要原因。


    “噢……”沈越語氣微微上挑,帶著幾分嘲諷,“原來是欽差大人,平民失禮了。”


    嘴上這樣說著,沈越卻依然坐在榻上,接受小廝的侍侯。


    “沈大爺折煞下官了。”欽臣連連說著,卻是小心抬起頭來,隔著重重帳幔陪笑道:“七年前,在京城時,下官有幸見過沈大爺。”


    能被委托來青陽見沈越,必然是太子的近臣,很知太子心事的近臣。


    眼前這位欽差原本在東宮當差,隨著太子的年長,皇上權利下放,東宮的官員們也慢慢進入朝堂。


    因為在東宮的日子長,他才看的清楚。沈越是太子的伴讀,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太子對沈越是言聽計從,沈家出事時,更不惜假傳聖旨保住沈越。


    現在皇上還在,太子也不敢如何,等太子登基後,沈家雖然不能平反,沈越也肯定能平步青雲。


    “太久了。”沈越說著,“七年前的京城,真好像是上輩的事情了。”


    欽差陪笑道:“太子殿下一直掛念沈大爺,要不是聖上……太子殿下早去找您了。”


    皇上管的嚴,沈越七年前離京後,一直杳無音訊,太子殿下擔心的很。


    後來雖然暗防得知沈越的情況,也試圖聯絡,卻被沈越拒絕了。


    直到這一次,沈越親自寫來書信求助,太子殿下是高興壞了。


    七年了,沈越終於肯理他了。


    “不用。”沈越說著,“七年前之恩,我己經無法報答。他若是再找來,我更不知道如何迴報了。”


    欽差笑著道:“太子殿下從來沒想過沈大爺的迴報,他一直認為您是他的兄弟。”


    “跟太子稱兄道弟,這話你也敢說,烏紗帽不想要了嗎?”沈越笑著說。


    欽差笑著道:“這是太子殿下的原話,命我轉達。不管到何時,太子殿下都拿您當親兄弟。”


    “哈哈……”沈越大笑,似乎帶著無盡嘲諷。


    欽差被笑的有點發毛,也不敢接話,隻能幹站著陪笑。


    “你這趟過來,就是為了這些話嗎?”沈越說著,“那可以走了。”


    欽差頓時覺得詞窮,本以為幾年江湖曆練後,沈越會變得好說話,沒想到更加的……難侍侯了。


    從懷裏拿出書信,雙手奉上,低頭道:“這是太子殿下的親筆信,命令下官親手交給沈大爺。”


    太子殿下的親筆信,叮囑了好幾次,一定要親手交給沈越。


    在路上這些天,他看這封信比命都重要。現在親手轉交了,心裏鬆口氣不說,同時也期望沈越寫下迴信,讓他帶迴。


    雖然太子沒說,但從神情上看,他要是能帶迴迴信,加官進爵都沒有問題。


    這麽多年了,那麽多人試圖討好太子,但唯一一個隻有沈越。沈越甚至不用討好,隻要他願意理會太子就可以了。


    “嗬~~”


    沈越冷然一笑神情陰鬱,卻沒有說不接。


    沈鏡從暖閣走出,接過厚厚的書信,轉給沈越。


    沈越看看厚厚的書信,尤其是上麵的筆跡,陷入久久沉默中。


    “不要接嗎?”沈鏡低聲說著。


    沈越突然伸手搶過書信,沒有拆開,更沒有看內容,而是以更快的速度丟進碳火盆裏。


    紙質書信,瞬時被點燃,焚燒殆盡。


    “啊……”欽差看傻了眼。


    這可是太子殿下的親筆書信,沈越竟然就這麽燒掉了。


    “沒有看的必要。”沈越說著,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欽差說。


    欽差瞪大雙眼,完全說不出話來。


    拿到迴信,加官進爵這種好事他己經不想了。


    但信燒了,他要怎麽說??


    “你就這麽告訴他,信我燒了。”沈越說著,“我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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