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橫眉,微微掃了安嬪一眼,忽然笑了出來:“皇後娘娘有何證據,是臣妾指使了安嬪嚇唬您?不會僅僅是憑著安嬪紅口白牙說的這番話吧?”


    安嬪聞言,不由得抬起了頭,怒氣衝衝的對著如玥發難:“如貴妃娘娘,枉費臣妾真心向您投誠,三番兩次的為您出謀劃策,勞心勞力。您怎麽能這樣對待臣妾呢?是您吩咐臣妾替索綽羅常在‘醒醒酒’,時候竟然又將她打到遍體鱗傷來陷害臣妾。


    臣妾不過是灌她喝了好些醒酒湯罷了。不錯,臣妾承認,是想借著此事,樹立臣妾的威信。可下手那樣重,豈非是搬起石頭砸在自己的腳上,分明是您要把茉蕊閉上絕路。”


    一股腦的怨罵,如玥聽得一清二楚,皇後自然也聽得真亮。索綽羅氏更是不依不饒:“難怪如貴妃百般不肯替臣妾出頭呢,原來皆是出自娘娘您的巧妙安排。不錯,如貴妃您頗得皇上的愛重,位分有尊貴,膝下有固倫公主和五皇子固寵。隻怕這後宮大半兒都要攥在您的掌心裏了。


    臣妾不過是才入宮的常在,沒有子嗣之功,更不似信嬪那樣,可以仰仗母家的光環。隻是臣妾好歹有一股傲氣,若是如貴妃不肯還臣妾公道,臣妾必然要請皇後娘娘替臣妾做主。皇上天縱英明,不可能被奸佞欺瞞太久,待到水落石出之日,敢問貴妃要以何等麵目麵對天下人?”


    “好好的,說著說竟然是衝著本宮來了。”如玥抿著唇瓣,低頭淺笑。雲淡風輕的從容,讓她看起來甚至有些淡漠的不近人情。“本宮的確是吩咐了安嬪替你醒醒酒,但她是灌了解酒湯還是笞打你板子,唯有你才清楚。”


    笑裏添了三份嘲諷之意,如玥平和道:“難道板子都打在你身上了,你還混沌的分不清那人出手的人是誰麽!究竟是你真的喝的太醉了,還是這解救的法子根本不頂用呢?”


    皇後清了清嗓子,蹙眉道:“索綽羅常在,你這些事等會兒再說不遲。本宮還未弄清楚,安嬪裝神弄鬼的嚇唬人這一樁,如貴妃要怎麽解釋。”


    “怎麽解釋?”如玥對上了皇後的雙眸:“數月前,四阿哥感染天花惡疾,臣妾憂心難耐,遣了身邊最得力的芩兒姑姑親自於阿哥所照拂。直至四阿哥病愈,芩兒姑姑才轉迴永壽宮伺候,這一筆帳何故皇後不提。


    並非如玥心思淺顯,非要旁人記掛著才好。皇後也不能以莫須有的罪名,強扣在臣妾身上吧?不念臣妾的好也就罷了,還要讓臣妾萬劫不複您才安心麽?”


    提及四阿哥,皇後握緊了雙拳,那段難以忘懷的日子,每時每刻都是煎熬。“身為額娘的,不能守在自己孩兒病床前的滋味兒,如貴妃你飽嚐過麽?綿忻病著,本宮都要急的發瘋了,可是你竟然還不讓本宮去阿哥所探視。是何居心……”


    金光閃閃的護駕將皇後的蘭指妝點的無比鋒利,尖銳的指向了如玥的臉頰。“幸虧上天庇護,綿忻平安無事,否則你鈕鈷祿如玥要拿什麽來賠給我。這也就罷了,分明是柳氏罪婦將那髒東西帶進宮來的,你竟然還留下柳絮絮的性命,是要她繼續惑亂宮闈,來向皇上的龍裔索命,替她姐姐複仇麽?”


    “無稽之談。”如玥冷了麵龐,隻覺得好笑:“怪人需有理。柳綿綿是柳綿綿,柳絮絮是柳絮絮。姐姐有錯,妹妹就要死麽?那後宮同為一體,宮嬪們同心同德伺候皇上,皆為姐妹。照皇後娘娘您的心意來說,豈非後宮的姐妹都難逃厄運了。”


    “牙尖嘴利。”皇後極盡涼薄的白了如玥一眼,滿心的怨懟。“真當本宮沒有法子治你了麽?”


    “臣妾不敢。再說如玥從未有半分僭越之心,不過是皇後您自己以為的罷了。”針尖對麥芒的場景或許已經有很久未曾瞧見,這一迴,如玥也不願意向皇後示弱。


    憐貴人一直沉默不語,額上的冷汗不住的往下落。好似這樣的場麵對她來說,還當真就是從來未曾經曆過。偶爾妃嬪們口舌兩句,互相揶揄倒是常有的事兒。可兩宮娘娘這樣兵戎相見,她真怕自己萬劫不複。


    誰讓她頭腦一熱,趟渾水了。本以為弄得索綽羅氏一身傷,就可以令安嬪恨了如貴妃去。怎麽會料到皇後也會卷進來。眼看著局勢就要不受控製了,憐貴人的心因為害怕而抽搐不止。隻得硬著頭皮勸道:“皇後娘娘、如貴妃娘娘息怒。千萬不要傷了和氣。”


    皇後猛然轉過臉,兇狠的眸子如鋼刀一樣紮在憐貴人的臉上:“本宮與如貴妃講話,幾時輪到你一個貴人多嘴。滾出去。”


    未曾料到,皇後當真會趕她出去,憐貴人歡喜的幾乎要落下淚來。卻很是費了一番功夫,將這樣的淚水化作委屈,緩緩的落下來,別有一番淒美。“是,皇後娘娘,臣妾告退。”


    如玥最熟悉皇後的脾氣,心知她這會兒必然又要胡鬧了。撒潑撒氣在所難免,指不定還會做出什麽瘋魔的事兒,遂緩了口吻道:“皇上恩準了臣妾可以去阿哥所探望兩位阿哥。皇後娘娘若是真心點擊四阿哥,不若隨臣妾一並前去。”


    “你又想起什麽幺蛾子?”皇後冷笑一聲。“不是用皇上來壓製本宮,就是拿四阿哥來要挾本宮。鈕鈷祿如玥,後宮並非真就是你一個人的。你也別欺人太甚。”


    “隨便皇後怎麽說,臣妾問心無愧。”如玥懶得再與她爭論不休,冷冷的凝視這會兒跪在地上的安嬪一眼。“牆頭草,兩邊倒,這樣的人絕不會有什麽好下場。本宮這裏容不得,未必皇後就能容得你,安嬪,你好自為知吧。”


    在這樣的時候,如貴妃沒有匆匆離去,反而還肯對她說這樣的話。安嬪忽然恍然大悟,必然是有人從中作怪,否則如貴妃何以要花功夫,來對付已經山窮水盡的自己啊。


    恨不得將頭上的簪子拔下來刺在腿上,安嬪慪的險些發瘋了。她怎麽會這麽笨,輕易就中了旁人的圈套。虧她還以為自己經曆了這麽多,早已經看盡了後宮裏的人心。“如貴妃娘娘,臣妾知錯了……”


    隻是無論她怎麽哭訴都好,如玥的心早已堅硬如鐵,必然是不會再信她的任何一個字了。


    皇後憤懣的揚起身子,一腳瞪在安嬪的肩頭:“昔年莊妃讓芸常在日日刷洗恭桶權當懲罰,本宮覺著重了。現在看來,不足以懲治你這樣兩麵三刀,朝三暮四的蹄子。荷歡,把她給我拖出去,隨著那芸常在刷一輩子的恭桶便罷。”


    荷歡聲音顫抖的應了是,硬著頭皮將安嬪扶了出去。


    隻是這會兒,安嬪似乎領悟了什麽,並未向皇後告饒,溫順安靜的隨著荷歡走了出去。遠遠的走出鍾粹宮之後,她忽然不舍的迴頭瞧了一眼。淚落如雨般的喃喃道:“終究還是不屬於這裏,終究是迴不去了。皇上,為何您當初要讚譽臣妾‘善解人意’,為何要把臣妾捧在手心又狠狠摔在地上啊……皇上……”


    荷歡的臉色早已勝過雪般白,除了陪著安嬪落淚,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眼前的這些人與事,真的讓她覺得很害怕,深深的害怕。


    人去屋空,內寢之中隻剩下皇後與滿身是傷的索綽羅氏。


    皇後大汗淋漓,許是因為暴怒之故。這會兒平靜下來,便覺得身上發冷,一直冷到心裏。她甚至忘了身前還跪著個人,忽然就蹲下了身子,緊緊的將自己抱住,瑟瑟的顫抖起來。


    “娘娘,您沒事兒吧?”索綽羅常在唬了一跳,連忙湊上近前問道。


    “滾開。於你無關。”皇後使勁兒的推開了她,卻覺得心更冷了。無論多麽用力的保住自己,都無濟於事。


    許是覺得這是個親近皇後的絕佳機會,索綽羅常在不顧身上的疼,又一次貼了上去。“娘娘,誰讓您這兒難受,您隻管讓她加倍償還便是。左不過是個妃子,又怎麽能及得上娘娘您正宮皇後的尊貴。”


    這話,猶如一記耳光,劈頭蓋臉的打在了皇後的麵頰上。“本宮如何做,用不著你教。你且瞧著吧,鈕鈷祿如玥的好日子算是到頭了。”言盡於此,皇後重新站了起來,旋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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