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怎麽覺得,皇後娘娘笑得讓人心裏發毛呢!”沛雙見皇後轉身離去時,滿麵暖融融的笑意,越發的心驚肉跳。“莫不是皇後與媚貴人有什麽伎倆,是咱們沒看穿的?這下可好,媚貴人才誕下小公主,怕是能和皇上好好說說話了。咱們反而被動了……”


    如玥也不是每一次都能想到什麽,尤其是現在。皇上把自己晾在這長春宮裏了,由著媚貴人與皇後一左一右的說著話。除了靜靜的等著,別無他法。


    沛雙沉不住氣,急的想跳腳。芩兒半是安撫,半是責備的目光,來來迴迴的與她觸在一起,才總算暫時安撫了她的情緒。


    好半天沒有人說話,如玥似乎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分明偏殿裏外皆是人影,如此的壓抑與窒悶,著實讓人憋得難受。她很想起身走動走動,抬起頭,方見常永貴終於來了。


    “如貴妃娘娘,皇上請您進內間兒說話。”常永貴的似乎想說點什麽,隻是當著這麽些人,也不好貿然的開口。總算是這些年來與如貴妃接觸的比較多了,彼此間也有了默契。他這邊蹙了眉,躬著身子說話。如玥那邊馬上就感受到了不同尋常的意味兒。


    醒著神兒走進了內寢,如玥見皇後淒婉的伏在地上,竟然保持著五體投地的姿勢,連額頭也緊緊的貼在青磚地上。


    室內唯有皇上與媚貴人在,連抱著小公主的奶娘、陳禦醫、石禦醫也皆不見了蹤影。隻是奇怪如玥一直在偏殿候著,並未瞧見有人進出。莫非是都趕去了內苑不成?


    也就是說,皇後所言之事,必然是不能給旁人聽見的。如玥這麽一掂量,不免有些措手不及。隻能如皇後一樣,跪於皇帝身前,卻不是五體投地的姿勢,畢竟腹部高高的隆起,她想跪也跪不下去。


    “你可知,朕為何此時才準你進來?”


    如玥微微仰起頭,平淡安靜,輕柔道:“臣妾不知。”


    “方才紫佳所言,朕不願信。可心裏還是忌憚了幾分,畢竟李氏害死了欒兒,朕知道你心裏過不去。蘇拉又是李氏身邊的人,難保你不會懷疑她也曾參與了什麽。亦或者因為李氏的關係,你遷怒於蘇拉。這些朕都能理解,可是如玥,你知道麽,蘇拉腹中的是朕的骨肉!”皇帝似乎並沒有動怒,隻是在平鋪直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兒。


    可皇上越是冷靜,越是不同尋常。若非十足的把我,他大可以斥責,大可以興師問罪。偏偏都沒有,僅僅是在說一件已經有了定論的事兒,這就非比尋常了。


    如玥的餘光,掃過依然伏在地上紋絲不動的皇後,又劃過麵無血色,冷汗淋漓的媚貴人。依然如舊時一般的鎮定:“皇上,您是想問臣妾什麽?”


    “怎麽不是如玥你有話要對朕說麽?”皇的口吻依然平靜。如玥卻從他飛快掠過的眼眸中,看見了深深的失落。似乎是她讓他傷心了,可是天曉得她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維護他天子的尊嚴罷了。


    搖了搖頭,如玥平順的跪好:“臣妾並沒有什麽話,是需要跪著向皇上交代的。相反的,臣妾並不知自己做錯了什麽,需要皇上垂訓教誨。”幾乎是無意識的,如玥撫了撫腹部。那柔軟的指尖,輕輕的撫平了腹中孩兒的不安與躁動。


    如玥能清楚的感覺到這個小生命在用力,似乎是踢了她一下。彎卷的嘴角微微上揚,慈母的柔腸如此,或許並不用太分時候。


    “皇後……”皇帝本想問如玥,皇後與媚貴人受驚,是不是她一手安排的。可如玥的動作盡在他的眼底,要怎麽開口呢!身前跪著的女子,是他心裏極為在意的,且還懷著他的孩子。


    媚貴人越發的看不下去了,方才兩位禦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炸開在她的腦子裏。才出生的女兒,許活不到一歲吧。而這個活不到一歲的女兒,將會是她此生的最後一個孩子了。這樣的打擊,要她如何能夠承受。


    偏偏這一切,都是跪在眼前慈母一般的如貴妃所賜。這麽想著,媚貴人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還有什麽畏懼呢!“敢問如貴妃娘娘,皇後娘娘與臣妾,於浮碧亭受驚,可是您一手安排的麽?究竟臣妾有什麽地方得罪了娘娘,您要這樣對待臣妾?隻因為昔日,臣妾是李氏身邊的侍婢麽?”


    一開口,說的竟然是浮碧亭的事兒。如玥的心微微下沉了些,鎮定道:“浮碧亭之事,本宮從未親見,也並不曉得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兒。時候皇後娘娘舊疾複發,閉宮不見生人了些許日子。而媚貴人的身子也不好,連下地走動也不能。


    本宮也從未見你,隻是莊妃與誠妃來瞧過。如今媚貴人這樣問,倒是把本宮問住了。究竟在浮碧亭,皇後娘娘與你看見了什麽,會驚惶失措成那個樣子?”


    “安嬪假扮的柳綿綿。”皇後忽然抬起頭,簡單明了的說道。


    如玥冷冷的看著皇後,見她臉頰尚且還有為幹涸的淚痕,心知她必然是與皇上哭訴了好一會兒。記得從前皇後誕育的緣靜公主夭亡的時候,她也是這樣悲天愴地的哭,哭的皇上心迴意轉,哭的恩寵優渥。不想如今這把年紀了,依然可以故技重施,也實在令人佩服。


    或許這個時候,如玥更該擔心自己的處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有腹中的孩兒在,她竟然一點也不怕。


    “安嬪假扮柳綿綿?”重複了皇後的話,如玥一頭霧水。“柳綿綿如何能假扮?即便是能假扮,皇後又何以要害怕?臣妾還是不甚明了。”


    媚貴人淒厲的尖笑了一聲,病態的麵龐流露出深深的悲傷:“若非安嬪裝神弄鬼的嚇唬人,皇後娘娘與臣妾又怎麽會受驚。若非受驚,皇後娘娘何以舊病複發,好些日子不能管治後宮的事。而臣妾的小公主,又怎麽會活不過周歲。


    如貴妃不停的問皇後娘娘害怕什麽,分明是你自己不敢麵對罷了。若非您心中有鬼,為何又要讓沛雙把安嬪的珠花交給我看?不就是存心讓臣妾對皇後娘娘心生怨懟,將受驚的罪責歸咎於皇後娘娘一身麽?


    虧得您,口口聲聲的說怨恨李氏。如今您的所作所為,與李氏又有什麽不同?做不過是想盡辦法迫害中宮皇後,為的不就是那高高在上的鳳椅麽!”


    皇帝有些聽不下去了,免不了喚了一聲大口喘著粗氣的媚貴人:“蘇拉,你身子不好,顧著自己要緊。”


    如玥到底也沒聽出來,皇帝到底是為了她好才喝止媚貴人,還是根本覺得這一刻沒有什麽比媚貴人的身子要緊。無論是哪一種都好,如玥硬是連跪也懶得跪了:“皇上,臣妾隻覺得雙膝酸麻不適,腹部墜漲難忍,求皇上恩準臣妾平身。”


    “常永貴,看座。”皇帝不願意讓人趁機說什麽厚此薄彼的話,對皇後道:“你也才康複,起來說話吧。”


    “皇上,方才媚貴人說了,沛雙拿了安嬪的珠花交給她。既然有這樣的鐵證,皇上何不傳安嬪前來詢問一番,還有,也請媚貴人拿出那珠花給皇上過目,看看到底是不是安嬪的東西。”珠花的事兒,如玥事先一點也不知情,沒想到安嬪竟然做了這麽多。


    到底是真心投誠,還是假意歸順,想必待人來了,就能一清二楚了吧。


    “安嬪已經在來的路上了。”皇後謹慎道:“如貴妃大可以安心,本宮也不想在你身懷六甲的時候為難於你。”


    媚貴人見皇帝的態度依舊不明朗,心生怨恨,卻故意裝作好心的樣子:“皇上也說了好一會兒話了,臣妾讓紫佳奉盞茶來給您潤潤喉吧。”


    紫佳一直都侯在門外,就等著自己出場的機會呢。聞聽媚貴人的傳喚,她更是扯著欑子一並闖了進去。“皇上,求您給我家貴人做主啊。方才那番話,奴婢在殿外已經說過了,此時還有欑子一並來作證,當著皇上皇後娘娘的麵兒,請皇上明察秋毫。若此,奴婢即便是死,也再無遺憾了。”


    “紫佳你這是幹什麽?”媚貴人故作愕然,慌亂的想要起身:“你的額頭是怎麽了,這究竟……”


    皇帝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索性把話一股腦兒的說完為好。”


    如玥也附和道:“不錯,紫佳,既然你有證據指控本宮,就當著皇上皇後的麵細細說來。可千萬別忽略了什麽,本宮沒功夫於你秋後算賬。”


    皇後冷哼了一聲,徐徐道:“如貴妃坦然的很,本宮也希望這一切不過是一場誤會。”


    紫佳忙退了欑子一把,催促道:“有皇上做主,你害怕什麽。當年在內務府外都看見了什麽,你就趕緊說吧!”


    欑子點了點頭,一字一句斬釘截鐵道:“當年在內務府外,奴才與欑子看見如貴妃娘娘的近身侍婢沛雙姑姑吩咐了禦醫石黔默,打掉還是宮婢的媚貴人腹中的龍胎。事後,那石禦醫還給了賞錢,還讓奴才與小六子,將媚貴人抬迴長春宮門外。權當是貴人她自己不慎致使小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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