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玥些許天沒有來延禧宮,這一來,竟然有些認不出了。/./


    從前的布置和擺設素雅、樸實,可短短幾天的時間,物件全都換了新的不說,牆壁、梁棟,又似重新漆過,填了新色。從內到外煥然一新。


    王嬪從如妃的眼中看出了驚訝之色,冷冷哼了一聲,玩味兒問了一句:“如妃娘娘的永壽宮,上一迴粉飾不知道是多久以前了吧?”


    “姐姐記性最好,都不記得了,何況是我。”如玥輕聲慢語,沒覺著有什麽大不了。


    此時,玉妃已經高高坐於堂上,下首跪著渾身濕漉漉的淳嬪。而媚貴人則周身裹著吸水的彩錦,蜷縮著身子委屈的無力的倚在紅木椅上,無聲垂淚。


    “玉妃娘娘的延禧宮,碧瓦朱甍,雕梁繡柱,身臨其中,亦能被這富麗堂皇之感震懾心靈。臣妾鬥膽直言,就連皇後娘娘的儲秀宮也不及萬一。能常常來,倒也是臣妾等的福氣。”王嬪並未有半分的不自然,一氣嗬成的說了這許多挑釁之言。


    言罷,才輕柔行了禮,輕搖慢晃的自尋了個位置,端端正正的坐好。“不知玉妃娘娘傳召,有何事吩咐?”


    半晌未說話,如玥也尋了個位置坐下。睨了淳嬪一眼,才與玉妃說話:“這是怎麽一迴事兒,怎得兩位妹妹都弄得渾身濕透了?”


    玉妃聽了王嬪的揶揄之言,臉色有一絲的陰沉。其實延禧宮如今變成什麽樣子都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是她根本隻喜歡從前的樣子。


    這會兒如玥又問,玉妃便和婉的笑了:“淳嬪妹妹失手,將媚貴人推下了荷花池。三伏天兒的,也算不得頂要緊的事兒,可媚貴人並不懂水性。”


    “現下人好端端的坐在這兒,不就是沒事兒了麽?嗆了水,吐出來不就好了麽。再說,媚貴人這眼淚就跟那沒斷線的珠子似的,嗆進去多少的水,用不了一會兒也該流盡了不是。”王嬪冷言冷語,漠不關心:“找個禦醫來瞧瞧她也就是了。臣妾與如妃不擅長歧黃之術,來了也是白費。”


    “如妃也這般想麽?”玉妃知道王嬪素來心直口快,也並沒有怪她。隻是這會兒的功夫,她表現的與原來不盡相同。正如這延禧宮的擺設一樣,金玉裹著真麵孔,隻怕亂花漸欲迷了人眼,也迷惑了人心。


    “我與王嬪如玥作想,並不是太要緊。”如玥抿唇而笑,輕柔的揚起花蕊一般甜美的臉頰,淡然道:“隻是照這麽看著,淳嬪並不是無心之失,姐姐是有話想問吧。即使如此,如玥必然知無不言。”


    媚貴人淒楚的模樣當真惹人心疼,幾番折騰,她也難免覺得力不從心。這迴嗆水,當真是意料之外的事兒。可這意料之外的事兒,也能幫上自己的大忙,這就足夠了。身體受些苦也無可厚非。


    “淳嬪娘娘,臣妾自問沒有得罪您。為何好端端的說著話,您就下次毒手……”媚貴人眉眼含淚,晶瑩的淚滴猶如渾圓的珍珠,閃爍著熠熠的流光。顧盼之間,那小家碧玉的楚楚之姿盡顯無疑。


    玉妃看著眼前的人兒,不覺也是心軟,可是心軟說明了什麽。媚貴人的戲,可真是到位了。許就是挖空了心思,故意要讓人看見的。既然如此,隻管縱著她繼續演下去。玉妃心裏從來沒有想過與如玥為難。


    難的,左不過是皇上的聖意罷了。即使如此,麵子上的功夫還是得做足了不是。如此一來,玉妃臉上的笑意越發的坦然,從容問道:“淳嬪你有何話說?”


    “迴玉妃娘娘的話,臣妾承認,的確是我親手將媚貴人推下了荷花池。”淳嬪不卑不亢,坦然以對。聲調與平常沒有什麽兩樣,除了發髻上的水珠,還順著光潔的額頭往下流,略微有些狼狽,別的都還算好。


    “本宮聽得,媚貴人落水時,慌亂的不行,幾度問你是不是如妃指使你這麽做的。淳嬪有何解釋?”玉妃趁勢繼續追問,目光不經意的對上了如玥碧水似的眼眸。


    “笑話,媚貴人當真是胡嚼。”淳嬪冷哼了一聲:“事發之時,臣妾正欲往池邊賞蓮。就瞧見媚貴人也在。遂走上前去,攀談了兩句。


    誰知會有一隻大黃蜂飛過,衝著媚貴人就撲飛上去。臣妾猜想,許是與媚貴人今日一身鵝黃色的衣裳格外鮮豔,又施了蜜粉,那蜂兒還當著鮮花一朵呢。”


    王嬪一聽這話,不由眉開眼笑:“照這麽說,媚貴人可真是如花似玉了。難怪連不知究竟的蜂兒也想撲上去‘叮’上一口,嚐嚐香呢!”


    “王嬪說的正是,當時臣妾也是這麽猜測的。生怕那蜂兒叮咬了媚貴人嬌嫩的肌膚,便想著替她趕走蜂兒。可畢竟是一隻大黃蜂,臣妾心裏也是怕的。遂一時失手,就把人推下了荷花池。隨即媚貴人與水下撲騰,驚唿救命,我才知曉原來她並不懂水性。


    就也跟著一並跳了下去,為的就是確保媚貴人安穩無虞,否則這好心救人,倒成了謀命了!臣妾可當不起這樣的罪責。”說到這裏,淳嬪略微得意,嘴角不經意的卷了卷。


    “玉妃娘娘明鑒,由始至終,此時都是突發的。並未有先前的謀算,臣妾一心救人,也從未受任何人的唆使擺布,根本不是媚貴人口中什麽什麽要害她的話。”淳嬪仰起頭,對上玉妃烏黑的眸子,坦然道:“臣妾與永壽宮來往鮮少,對如妃娘娘心存敬意不假,可從未有過深交。若是單憑媚貴人慌亂之時胡亂嚼舌之言,就要定臣妾與如妃娘娘的罪。這未免難以令人信服。還請玉妃娘娘明鑒。”


    “有句老話是怎麽說的來著?”王嬪一拍腦門兒,咧嘴兒笑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人家分明是救她,反而要被指控謀害,憑白的髒水還潑到了永壽宮去。當真是司馬昭之心了。玉妃娘娘睿智,不會連這點小把戲也瞧不出來吧?”


    媚貴人死命的咬住嘴唇,何以她會說是如妃指使的,正因為淳嬪跳下水後,一把按住了她的頭,將她往水裏壓。還口口聲聲告訴她,是如妃要取她的性命。


    若非如此,慌亂之中媚貴人再笨,也不至於驚唿了出口。現下淳嬪不承認,倒顯得她百口莫辯了。原來這一切,竟然是淳嬪的伎倆。


    “哦!”玉妃聽了淳嬪的話,心裏已然明澈。嘴上卻道:“許是驚慌失措之時,媚貴人胡嚼之言吧。既然淳嬪是好心,此時到此為止也就是了。本宮想來,如妃大人大量,也不會同媚貴人計較吧。畢竟是生死關頭,難免會說出一些感觸良多之言。算不得什麽了不起的事兒。”


    如玥斂去了臉上的笑意,滿目清冷:“玉妃娘娘說的不錯,生死攸關之時,難免驚慌失措。可這個時候,是最做不了假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若非媚貴人認定是本宮所為,也不然不會驚唿出口,惹得前來搭救的侍衛、宮人人盡皆知。


    如今娘娘要本宮寬宥為懷,饒恕了所謂的‘無心’之言,豈非要後宮裏的人,猜度本宮之心真如媚貴人口中一般險惡。恕本宮沒有如此的胸懷。”


    王嬪還以為如玥會一直順著玉妃的話,三言兩語就把此事了解算了。卻不想她忽然就怒了,且大有得勢不饒人的姿態。這究竟又是怎麽一迴事兒呢!


    “不然如妃想如何?”玉妃端正了態度,目光總算溫熏。


    “媚貴人不過是區區的貴人位份,竟然敢當著那麽多人的麵,指責本宮謀害她的性命。這是顯而易見的詆毀,以下犯上。玉妃很應該教教她,如何才能分尊卑,如何才是安守本分,什麽話能說,什麽話說不得。否則後宮人人效仿,救人之人均被說成了謀害性命的毒婦。


    誰還敢出手相助旁人於為難之時?長此以往,後宮裏豈非真要人心不古了。淳嬪被媚貴人冤枉了,難免心存怨懟。本宮被媚貴人冤枉了,亦然怨懟。若是這一口怨氣不能消退,長此以往聚集於胸,那媚貴人的日子,也怕不那麽好過了。玉妃娘娘覺著呢?”


    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如玥長久未有這樣的淩厲盡現了。


    玉妃的臉,幾乎僵硬的有些抽搐,眼尾也好唇角也罷,想要扯出一個笑容裏來,卻是那麽的難。“如妃的意思,是說本宮袒護了?”


    “是不是袒護,玉妃心裏明白,本宮心裏也透徹。”如玥的態度依然沒有鬆懈。


    媚貴人見勢頭不對,慌忙的褪去身上的彩錦,徑自跪在了淳嬪身邊:“千錯萬錯都是臣妾之過,臣妾不該詆毀淳嬪娘娘,更不該誣蔑如妃娘娘。還請玉妃娘娘責罰臣妾,以平息兩位娘娘的慍怒。蘇拉不會也不敢有半句怨言,隻求能平息此事,使六宮和睦。”


    “好一個使六宮和睦。”如玥輕輕搖了搖頭:“說的真是動聽,那你誣蔑本宮之時,怎麽不想想這和睦該從何而來?”151看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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