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五日,永壽宮如妃誕下皇九女,享皇帝恩旨冊封為慧湣固倫公主,取名笑薇。


    值此,如玥終於有了第二個孩子,許是上天的憐憫,這一胎同樣是個機靈可愛的小公主。


    “娘娘,您醒了?”芩兒見如玥醒轉過來,歡喜的落淚:“您辛苦了,小公主機敏健康,沛雙,快抱過來給如妃看看。”


    如玥方從痛楚中清醒過來,聞聽“小公主”三個字的時候,不禁喜極而泣:“老天沒有薄待我,終於還我了一個女兒。”


    迫不及待的將笑薇攬進懷中,沉甸甸的分量讓如玥知道自己不是在做夢。“笑薇,笑薇,你看看額娘,快看看額娘。”


    小家夥微微睜開眼睛,卻沒有哭,烏黑的眸子帶著純真與懵懂,滴溜溜的看著眼前麵色蒼白,卻依然儀態萬方的如玥。


    “小姐,小公主聽懂了,她真的聽懂了。”沛雙激動的無法言喻,淚水更如斷了線的珠子,劈裏啪啦的往下落。可她心裏是真的高興,皇上很疼愛這個女兒,一出世就冊封了固倫公主。還下詔大赦天下為如妃與小公主積福。


    這一份殊榮,是從來沒有過的,沛雙總覺得小姐這些年的苦,總算沒有白吃。起碼皇上真心待她好,歲算不得一心一意,可總是比旁人優渥得多。“小姐,皇上冊封了小公主為慧湣固倫公主,已經昭告天下了。”


    如玥這才仰起頭,對上沛雙的眸子,欣喜道:“慧湣固倫公主,慧湣!皇上的心必然與我是一樣的,感激上蒼的恩賜、憐憫。”


    芩兒不住點頭,一個勁兒的抹著歡喜的淚水:“娘娘您昏睡了一整夜,皇上一直陪伴在您身側。這會兒剛去上朝,說是一會兒下了朝就來瞧您和小公主。”


    忍住眼淚,如玥輕柔的將自己的臉龐貼在笑薇柔嫩的臉上。“額娘好不容易才有了你,無論發生什麽,額娘都會好好保護你。笑薇,你一定要健健康康的長大,額娘一定要看著你平平安安的長大。”


    “會的,會的,如妃娘娘放心就是,小公主一看就是有福的相貌,必然福澤深厚。”一旁立著的奶娘,正是如玥幼時府裏奶娘的兒媳常娘。


    如玥之所以請她入宮帶笑薇,也是因為之前的教訓。宮裏的奶娘自然不可信,若非知根知底兒的,她也實在不敢托付。


    “有心了,以後笑薇就由你照料了。”如玥衝著她感激一笑。


    常娘很是拘謹,靦腆笑道:“奴婢一家受主事大人恩惠,如今奴婢又有幸入宮照料小公主,全賴娘娘信任。必然不會有疏失的。”


    沛雙破涕為笑,輕柔的從如玥手裏接過小公主遞給常娘:“小姐,您才誕育小公主,身子虛弱,可別累著了。”


    如玥微微有些不舍,為難道:“可我還沒看夠,我還想再看她一會兒呢!”


    常娘連忙走近幾步,就立在床邊:“奴婢抱著小公主,娘娘隻管看著就好。萬萬別累著自己,月子裏女子身子最弱,可不能不當心。”


    常娘言罷,芩兒也囑咐了兩句,一屋子的人圍著小公主與如妃,說說笑笑的,這個年才算是真過得有意思了。


    未免驚擾的如妃安養,皇帝刻意下旨令皇城之內,不許燃放爆竹。紫禁城裏,也難得有這樣寧靜的年關。


    隻是這樣的安靜從來不會長久,那些早有圖謀之人,也必然容不下這份安逸。如玥看著繈褓之中的女兒,雖然滿心溫存,可到底還是憂心不減。欒兒便是最慘痛的教訓,定嬪不除,難保笑薇平安,她又怎麽能令曆史重演,傷痛反複呢!


    心中一點一點的堅硬起來,好似盛滿了冰水,凍結成冰。“本宮隻怕,皇上越是疼惜笑薇,她的危險就越多。而我總有力不能及的時候,倘若再有什麽萬一……”


    “小姐,您說什麽?”沛雙見如玥喃喃自語,不由得問道。


    如玥這才緩過神來,不免尷尬一笑:“沒有,我在想如果欒兒還在,應該能滿地亂跑的看妹妹了。”


    眾人均沉下了頭去,這種痛楚並非時間能消磨改變的。隻要想起,心中那愈合了的傷口就會再次滴血。


    皇帝下了朝,忙三火四的往永壽宮趕。下了輦車,更是三步並作兩步的往宮裏走。常永貴腿腳更利索,先於皇上往後院去,還不是的轉過頭催促幾句:“皇上,您當心腳下啊,快著點,這會兒如妃娘娘應該醒了。”


    才進後院,卻是襲兒滿麵春風的迎上前來:“王爺,奴婢恭喜王爺賀喜王爺,福晉她,給您添了個小格格呢。您快去瞧瞧吧!”


    這話奇怪,皇帝不由得一愣。常永貴隨即便反應了過來,忙解釋道:“皇上,自上次襲兒受傷,腦子裏的瘀血就未能清楚幹淨。這會兒難免有些失神,怕是記錯了潛邸的事兒。還請皇上不要見怪。”


    襲兒不明所以,忙又道:“王爺,您別愣在這兒啊,快去看看福晉吧。小公主機靈著呢,管保您一見就疼愛。”


    皇帝嗯了一聲,臉上又掛上了笑意:“朕這就去看看。”


    “那奴婢去熬雞湯,待會兒給福晉補身。”襲兒歡天喜地的欠了欠身子,一溜煙的跑了下去。絲毫沒有半點莊重的樣子,倒還像是府中那個不經世事的小姑娘。


    “朕怎麽會怪她呢,若非為了保護如玥,襲兒也不會弄成這個樣子。常永貴,你記著什麽時候禦醫來給如玥請平安脈,也順便給她瞧瞧。到底是慧凊(先皇後)身邊的老人兒了,朕總不能虧待了她。”


    “是,皇上。”常永貴也覺著有些惋惜,又忙道:“皇上,咱們別跟這兒站著了,趕緊去瞧小公主去吧。”


    皇帝朗聲大笑,也不免加快了腳步:“真就是皇帝不急,急壞了太監。你看看你,哪裏有這麽心急。”


    定嬪立在自己宮裏的前院的鬆樹邊,看著細密如針的鬆枝,隻覺得一顆心早已被刺的千瘡百孔,一點也兜不住東西了。


    庭院的迴廊上,數之不盡的紅燈籠蜿蜒迂迴的迎風曳曳,不由得讓人心煩不堪。“田嬤嬤,皇上有多久沒來與我說說話了。”


    見田嬤嬤走來,定嬪隔著好遠就這樣問了一句。


    “娘娘,外頭當風,不若迴去烤烤火吧。”田嬤嬤緩緩走過來,想扶定嬪迴去。隻是手觸及定嬪的玉手時,才覺得冰冷如冰,早已僵硬的沒有一點溫度了。“娘娘您這又是何苦呢?身子是自己的,若是您即便是凍成了冰塊,這會兒皇上也看不見,看不見自然不會心疼。”


    “嬤嬤錯了,皇上即便是看見了,也必然不會心疼。還未走進本宮的廂房,竟被佳貴人帶去了西裏間了。”定嬪的聲音,夾雜著冬日裏蒼勁有力的寒風,猶如一把鈍刀,來迴的割著自己的耳朵。


    “你還別不信,就連寒霜那兒,皇上也有許久沒去了。”定嬪沉痛的閉上眼睛,淚水還未落地,就被凍成了冰晶,凝結在臉上涼的發涼。“還有這紅燈籠,既然是白天不用掌燈,為何不取了去。咱們這一宮裏,哪有什麽喜事兒可言啊?”


    “是,娘娘,老奴這就吩咐人去摘了。就算是晚上,咱們也不掛了。娘娘,您隨奴婢迴去吧。若是您真讓風撲了,隻會讓仇者痛快。憑什麽遂了她們的心!”


    這話倒是有點作用,定嬪與她對了目光,不免苦苦一笑:“還是你最了解我的心。隻是我不明白,為什麽旁人能輕而易舉得到的,本宮費盡心力也求不得。難道真是我命數如此,唯有俯首人命麽?”


    田嬤嬤扶著定嬪,咬著牙道:“怎麽可能。什麽命數,什麽注定,奴婢從來不信這些。娘娘您是人中之鳳,這些年忍辱負重,也正是為了萬人之上的那一日。不過是時候早晚的事兒,奴婢必當為娘娘您分憂,好好想個法子。”


    定嬪微微頷首,目光裏帶著些許信任:“嬤嬤,現在也唯有你能替我分憂了。”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有法子,一定有。”田嬤嬤看著定嬪容顏憔悴,不由得心疼。同樣為皇帝的妃子,為何旁人宮裏就能鮮花錦簇,而這長春宮裏卻冷寂的隻剩下幾隻燈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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