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宮殿,五皇子的啼哭之症不治而愈,後宮妃嬪在稱頌永安帝愛子的同時,無不向朱皇後投去了異樣的眼光。


    朱皇後氣得頭痛,每每聽到有人提到五這個字,心都會氣得真哆嗦。她鬥了大半輩子,卻沒想到自己在一個才一歲的小奶娃麵前栽了個跟頭。而且這跟頭栽得讓她有苦說不出,隻能打落了牙齒和血吞。


    紫晚見朱皇後氣得厲害,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隻能在一旁心驚膽顫的侍候著。


    十九日一早,馮公公奉永安帝喻來到未央宮,問朱皇後夢竹之事查得怎樣了。


    待馮公公走後,朱皇後怒急的把桌幾上的一碟糕點揮落在地。


    如今這種境地,讓她怎樣去查?是查五皇子為何換了宮殿後就停止了哭鬧,還是查五皇子在未央宮中誤食了花粉?


    永安帝這哪是要還她公道,這分明是在羞辱於她!


    朱皇後氣得頭風發作,永安帝在紫宸殿中陪著五皇子玩的卻開心異常。


    自靈犀走後五皇子就少見永安帝,眼下可算是抓到親爹了,往永安帝的懷裏一粘就不下去了,親昵之態盡顯。


    馮公公侍候在禦前,聽見永安帝發出爽朗的大笑自己也笑得開心。


    奴才就是這樣,主子開心,奴才侍候的時候就輕鬆。主子不開心,奴才也跟著在心裏不得勁兒。


    待五皇子睡熟被李奶娘抱下去後,馮公公給永安帝奉上了一盞溫度適宜的香茗,道,“奴才可是好久沒聽皇上笑得這般開心了。”


    永安帝接過宮女遞過來的幹淨帕子淨了手,臉上還掛著暖笑,“五皇子一向招朕喜歡,不似四公主五公主那樣懼怕朕。”


    “五皇子長得實在是招人喜歡。自皇上把五皇子抱迴來,宮人們都巴巴的往偏殿跑了去瞧。”馮公公抱著浮塵,輕眯著雙眼笑道,“五皇子那小臉蛋細嫩嫩的,就和剝了皮的雞蛋似的。一逗就笑,一逗就笑,也不認生……就這近來瘦了不少,夏天的時候胖嘟嘟的,睡著的時候甚是喜慶。聽荷葉說,鶯嬪娘娘經常偷著親上一口……”


    永安帝端著茶盞的手一頓。


    馮公公立馬跪在了地上,揚起右手給了自己一個嘴巴,然後磕頭道,“皇上恕罪,老奴這張嘴越發的不會說話了!”


    老奴兩字,包含了他侍候永安帝多年的辛勞。


    永安帝挑眉,把茶盞放下後對馮公公道,“朕饒你不死,你起身吧。”


    馮公公抬頭看了眼永安帝的表情,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


    “五皇子放在紫宸殿中養不是長久之事,時間久了會招來非議。”永安帝看向馮公公,問道,“你說五皇子放在哪裏養好?”


    馮公公剛剛說錯話,已是驚出一身涼汗。此時永安帝又出此一問,馮公公的心思比平常又多轉了二轉。略想了一會,馮公公小心的迴道,“迴皇上的話,婉嬪娘娘也是極喜歡孩子的。自六皇子歿後,婉嬪娘娘就一直鬱鬱寡歡。五皇子這樣討喜,若是放到宜陽殿中養,興許對五皇子,對婉嬪,都好。”


    永安帝略沉吟,右手不停的撚著套在大拇指上的白玉板指,須臾後道,“那,那午膳後便傳婉嬪來紫宸殿看看五皇子。若她真想養,便把五皇子交與她撫養吧。”


    馮公公心中一沉,臉上卻未表露出什麽,“那奴才便下去安排去了,讓宮女們把五皇子的衣物安置一下。”


    出了紫宸殿,馮公公安排身邊跟隨的小太監去偏殿之中傳口喻,自己則迴到了住處。身為永安帝向前的貼身大總管,馮公公在紫宸殿中有自己的房間,也有供他使喚的太監。他年紀大了,平日裏也辛勞,沒事時便會迴自己的屋裏歇息一會。


    一推開房門,馮公公便見一身穿粗使太監服飾的小太監在地上跪著,此人正是小伍子。


    小伍子迴到掖庭宮後,被安排去收各宮管事太監用的恭桶,馮公公的恭桶就由小伍子每夜來收取,所以他是靈犀所有的奴才中,見到馮公公機會最多的人。


    五皇子在朱皇後宮中啼哭不止,便是小伍子求了馮公公透信給永安帝的。


    小伍子見馮公公進來,對著馮公公‘咣咣咣’就磕了三個響頭,道,“奴才扣謝馮公公大恩大德!”


    馮公公被小伍子磕一楞,卻也未讓小伍子起來,坐下來後道,“我也是念你忠心侍主,你家主子都這步田地了,你還願意為她護著五皇子。”


    小伍子心中一酸,哽咽道,“娘娘對奴才的大恩大德,奴才一輩子都忘不了。”


    馮公公一歎,“你家主子這些年,也就剩下了你們這幾個奴才了。”


    小伍子用袖子擦了眼角的眼淚,從懷裏掏出一雙包了幾層軟布的包袱,放到身邊的桌幾上後道,“昔日裏娘娘吩咐過,公公一到冬日裏腳踝就會疼,一定要穿厚底的棉鞋才成。往年這鞋都是荷葉姑娘親手給公公做,今年荷葉姑娘不在,含煙照著往年的樣子做了一雙,公公將就著穿,改日含玉那雙做好後,奴才再給公公送來。”


    馮公公把桌幾上那隻包袱打開,見裏麵包著是一雙黑錦緞麵的棉鞋,底特意加了厚,樣式中規中矩的,即不出挑也不寒酸。針線縫得密,一看就是下了心思的,把手伸進去,暖和和的。


    馮公公把鞋放到一旁,對跪在地上的小伍子歎道,“我還以為今年穿不到了呢……含煙含玉現在做什麽呢?”


    “含煙沒分差事,還在掖庭宮裏待著呢,平日裏照看著巧竹姑娘。含玉被派到了宮闈局,做得就是針線上的差事。”


    “眼下你家主子的事還沒過去,也不好調配。等過了年,過一過風頭,我想想辦法給你調個地方,給含煙含玉也安排個好差事……”


    小伍子連連搖頭,看著馮公公道,“公公不要誤會,奴才們孝敬您是奴才們的心意,不求迴報。”


    馮公公看著小伍子良久,一歎道,“你們的意思我明白,你們讓我好好想一想。”


    小伍子見馮公公沒鬆口,磕了頭後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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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七年十一月十九,吃過午飯後,靈犀穿上半新的暗紅色繡團花鬥篷,扶了荷葉的手出了同心殿。這幾日裏,靈犀已經同荷葉把冷宮內能住人的地都走了一遍。


    此時冷宮中能住人的地,加上同心殿一共是有四處。


    離同心殿最近的琉璃軒住著四位被廢黜的妃嬪,都擠在琉璃軒的西偏殿中,衣服被褥都是破舊的。這四個人中,最老的已快五十歲,是永和三年間被打入冷宮的。最年輕的是永和二十一年被打入冷宮的一位婕妤,封號為敏,如今才三十歲不到的年紀,頭發卻是在打入冷宮時一夜雪白了。在四個人中,敏婕妤的神智最清楚的,所以她占有的物資也最多,對其他三人非打即罵,支使著去琉璃軒裏的一切重活。


    見到靈犀時,敏婕妤的眼睛一亮,“靈兒姑娘!”


    待看清靈犀的服飾打扮後眼神又暗淡了下去,吐了口吐沫道,“呸,當年拽得和什麽似的,還不一樣被打入冷宮了。”


    冷宮之內不知天日,在從靈犀那裏得知此時已經不是永和年間而是永安七年後,敏婕妤一口氣沒提上來,暈過去了。


    靈犀搖頭,此人不能用。


    在冷宮西北角上的凝脂閣中住著三位被廢黜的妃嬪,神智已經都不清晰了,見到靈犀時居然跪倒在地山唿萬歲。


    即使是在冷宮之中,荷葉依舊被這三個人的瘋言瘋語嚇得麵色蒼白,扶著靈犀的手快步離開了。


    在東南角上的品秀閣中,則住著二位被廢黜的妃嬪,其實一位,靈犀還認識,就是曾經屢次對婉嬪下手,被靈犀一氣之下命荷葉毒瘋了的飛朵。


    而另一位,年紀就大了,從那蒼老的臉與花白的頭發上來看最少要六十有餘了,頭發已經花白,走路要靠拄著一隻木棍。不過精神卻很好,雙眸炯炯有神。在上下打量了靈犀一番後,滿是皺紋的臉上擠出一聲冷笑,滄桑著嗓子道,“又是一個不甘心的。”


    靈犀當然不甘心,她受人所害身陷冷宮受苦,五皇子在外認賊做母喊娘,這讓她怎麽能甘心?


    靈犀今日再次出門,目的就是衝著那位已經不願意提及自己名字老嫗去的。能在冷宮裏度過四十年還能保持神智清醒,想來也不是位簡單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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