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群臣為雪國與大順開戰之事爭論不休。


    以左尚書朱弦為首的太子黨主張懷柔政策,能用一個公主解決的事絕對犯不上動用武力,國泰民安才是長久之道。


    以右尚書葛仲秋為首的睿王黨則竭力反對。


    葛仲秋站在朝堂之上,指著滿朝的大臣高聲喝道,“思然公主之事曆曆在目,汝等乃堂堂七尺男兒,國之棟梁,難道要一謂的這樣委屈求權下去?!”


    葛仲秋所說不可謂不狠,連坐在金鑾殿之上的永和帝都為之汗顏。


    先皇在位之時並無公主和親之例,永和元年朝堂不穩,永和帝送朝然公主前去大月和親,以求緩兵之計可以理解。


    永和十八年,永和帝尙且可說國本不固,可眼下,大順兵強馬壯,國富民強,再沒有示弱的理由。


    太子李辰逸自永和十九年起便不得永和帝的喜愛,在朝堂之上自然是永和帝說什麽他便附議什麽。


    睿王在這四年之中,一改以前閑散王爺的作派,廣交朝中重臣不說,還先後娶了幾位官家閨秀為庶妃。


    其用意,一目了然。


    雙方爭執不休,永和帝一氣之下甩手而去!


    永延宮怡歡殿。


    七公主柳絮身著月色繡花對襟小妖,腰下係耦合色收腰繡花錦裙,頭挽雲髻,斜簪著一朵嫩綠色珠花,左髻簪了一枝珍珠步搖,正坐在內殿之中的暖炕之上,手捧一朵水晶蓮花淚眼婆娑。


    待德貴嬪迴到內殿,見到的便是這樣一番美人落淚的情景。


    七公主見德貴嬪進來,一句母妃未曾叫出口來,如珍珠般的淚珠便凝在睫毛上,再噗噗的滴下。


    德貴嬪剛想問她怎麽了就看到了她手上捧著的那朵水晶蓮花。德貴嬪心中一緊,如花的容顏變成蒼白,聲音幹澀的問,“絮兒,這水晶蓮花是從哪裏得來的?”


    七公主捧著蓮花的手微微顫抖,哽咽道,“皇祖母吩咐人送來的,說是賞與我玩。母妃……”


    七公主的話還未說完,德貴嬪已捂著胸口左右搖晃,眼前發黑。跟在德貴嬪身邊的大宮女會枝連忙扶著德貴嬪坐在了七公主的對麵,德貴嬪捂著胸口良久,才把頭抬起來,滿頭的珠翠亂顫。


    待到宮女們上了熱茶後,德貴嬪把隨侍的宮女全打發了出去,眼露焦急的問七公主,“母妃不是讓你常去太後娘娘宮中走動討她開心嗎?你可是說了什麽不應該說的?”


    七公主把水晶蓮花放迴到錦盒中,拾起放在一邊的雪白帖子捂在了臉上,放聲哭泣道,“皇祖母定是不喜歡我。我都那樣努力的討她歡心了,還左不過她身前一個訓鳥的賤婢!”


    “混帳話!”德貴嬪也頗於無奈自己女兒國的魯莽,“你是堂堂的公主,平白和一個賤婢比作賤自己做什麽?傳出去豈不讓宮人笑話?母妃問你,你上次去給太後娘娘請安,可有說過什麽話?”


    七公主把帕子拿下來,紅著眼睛對德貴嬪道,“就是討皇祖母歡心,還親自給皇袓母奉茶,後來又說了會子話,聊到了思若……”


    思若,便是思然公主未冊封前的閨名。


    德貴嬪聽到七公主的嘴裏吐出這兩個字,臉色便又白上了兩分。用手指戳了兩下七公主的額頭,恨鐵不成鋼的道,“思然公主現如今是整個大順朝的恥辱,再加上她那不爭氣的母妃和兄長,你在太後娘娘麵前提她,太後娘娘能高興嗎?!”


    七公主一聽哭得更大聲了,“母妃,那怎麽辦?我不去和親,女兒不想去和親。什麽勞什子蓮花,我才不想踏蓮出嫁,我才不要和親番外!”


    說著拿著裝著蓮花的錦盒擲在地上,水晶蓮花啪的一聲碎成幾半。


    德貴嬪想伸手去攔,卻已經晚了。看著地上的蓮花碎片,德貴嬪氣得手都哆嗦了,忍著怒氣對七公主道,“這是你皇祖母賞給你的,你這樣砸了,來日如何交待?”


    “我都要遠嫁和親了,還交待什麽?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也不想活了……”七公主伏在炕枕上大哭,對德貴嬪的話全然聽不下去。


    德貴嬪心中再氣,七公主到底是她的女兒,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女兒被推到火坑中去。


    七公主要去和親,無非是因為宮中再無如她一樣大的公主,如果再有一位,其母位份還不如自己高,那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愉嬪的八公主年紀最適宜,可到底是早早賜了婚,永和帝定不會做出出爾返爾之事。純嬪的九公主年紀尚幼,永和帝也不會考慮。


    吃了一盞涼透了的苦茶後,德貴嬪心中有了計量。雖然那樣做很冒險,可眼下她卻不能不孤注一擲。


    良久後,德貴嬪對還在大哭的七公主道,“絮兒,你知道依竹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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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和二十三年夏,邊境戰況加劇,雖然戰報次次報捷,可永和帝的臉色依舊難看到極點。


    平王李辰雲在前線頻頻請求永和帝派兵,並保證隻要再有五萬大軍,他有十成十的把握把敵寇攆出大順版圖。便叫囂道,若給他十萬雄獅,定當踏過赤雪山,讓為大順版圖再加三座城池!


    睿王主戰,跪在朝堂之上請旨,“父皇,發兵吧。兒臣願帶十萬雄獅與五皇兄匯合,定當給雪國沉重一擊!”


    太子當即辯駁道,“黃口小兒!不知帶兵之險!且不談供給問題,十萬大軍從江南富庶之地調到北方,其時間便成問題。戰線一旦拉長,士兵的身體吃不肖,士氣也會受到影響。再加上北方天氣嚴寒……”


    未等太子說罷,睿王風便怒道,“難道我堂堂大順,隻有江南有兵可調了嗎?”


    京都明明坐擁十五萬精兵良將,那一個點出來不是以一敵二的勇士?


    太子冷笑,“十三弟是在打京都近衛軍的主意嗎?這十五萬精兵是守護皇城的良將,時刻守護著大順的根基。你把他們調走,是何居心?!”


    睿王氣結!京都座落在大順朝版圖的腹中,可謂是最安全的地方。眼下邊關戰事危機,難道就不能選從京都調出五萬精兵借調邊關,先解燃眉之急?


    可這話睿王不能說,因為永和帝的臉色已經十分不好。


    早朝,在太子黨和睿王黨的爭論不休下,不歡而散。


    永和二十三年五月初一,平王在關邊發來戰報請兵,雪國內亂休戰,正是攻城掠地的最好時機!


    永和二十三年五月十五,雪國求和,和親之舉迫在眉睫。後宮之中的氣氛又緊張了起來,七公主往清樂宮梅貴嬪處走動越加頻繁。


    永和二十三年五月二十,永和帝封依竹殿中年僅十一歲的無名公主為傾城公主。


    傾城,即是封號,又是閨名。


    傾城公主冊封那一日,靈犀跪在崔太後的腳下低聲啜泣。


    在宮中五年,她什麽都舍了,唯一讓她小心嗬護的便是和幽夢之間的那份情宜。靈犀心中清楚崔太後默認她和無名公主之間的來往,若不然也不會準她去梅貴嬪那裏去習字。


    不管崔太後出於什麽目的,現在她都是唯一能救傾城公主的那個人。


    “太後娘娘,”靈犀任淚水滑下,伸手拽住崔太後繡著鳳尾的裙角,“她不是公主不是公主不是公主……她就是在角落裏,活得連宮女都不如的孩子……她不是公主,太後娘娘……”


    崔太後轉過身,臉上沒有絲毫怒氣,隻平淡的對靈犀道,“她是公主,皇帝最疼愛的傾城公主,先皇後所生,身份高貴的傾城公主。”


    靈犀搖頭,“不是不是,她生母是蓮美人……”


    崔太後伏身,用手捏住靈犀潔白如玉的下巴,看著靈犀淚水連連的雙眼道,“這樣的話,不要讓哀家聽到第二次。這後宮之中沒有什麽蓮美人,傾城公主是先皇後生下的幼女,一直養在哀家的宮中。你若再糊塗,隻會讓哀家對你愈加的失望。”


    靈犀渾身都在顫抖著,腦子中閃過的,全是幽夢傾城的笑顏。


    崔太後蹣跚著在矮炕上坐在,對抽噎不已的靈犀道,“哀家知道這些年苦了她了,所以你和梅貴嬪做些什麽,哀家也全當看不見,隻要不過了就成。可眼下,哀家也護不住她了。哀家本還想著怎麽能給她指戶好姻緣,這和親雪國,倒也不辱沒她身上留著皇家的血液……”


    “太後娘娘!”靈犀一聲悲鳴。


    靈犀被崔太後罰抄心經,就在永壽宮中的佛堂之內。沒有遍數限製,亦沒有時間限製。崔太後隻道,“心靜了,再出來。”


    就如當年讓她迴落梅軒中訓鳥時一樣,訓好了,再迴來。


    五月二十一,傾城公主移居永壽宮梧桐殿。


    十一歲的傾城公主,臉上已經退去少年時期的嬰兒肥,如上等白玉雕琢出來的臉龐輪廓完美的展現了出來。一雙大眼水盈盈的,輕輕一動,像會說話一樣。小巧的鼻尖,直挺挺的,下麵是紅嫩嫩的櫻唇,就算沒笑,嘴角也如含著一朵笑一般。


    傾城公主上身著水清色的繡花小妖,下係同色羅裙,頭挽淩雲髻,隻簪了兩隻白色羽絨做成的珠花。渾身上下,無一絲金玉,卻襯得她如誤落凡間的仙子一般。


    若她不帶著依雪希若拆掉永壽宮佛堂外上著鎖得木門的話,她會一直仙子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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