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允諾一個禮拜。盡管很忙,可是,這幾日,如果不是萬不能親去處理的政務,何濕衣一般都是呆在官邸裏陪著清淺。


    何濕衣的異舉清淺雖有所覺察,但並不曾去問。她知道他如今的身份,做什麽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而且,以他的性子,不想令她知道,自然是怕她擔心,他向來如此。


    既是這樣,那麽她便由他的安排。


    禮拜天的時候,素終於托人捎來了口信,何濕衣微微安下心。他知道,駱榮凱與齊雅那邊能給他的時間不多。


    一大早,齊府送來好些螃蟹。清淺,小西與邊少賢正在廚房裏與傭人一起忙著拾措。廚房裏,不時傳來三人的笑罵聲。


    他派邊少賢來負責清淺的安全,也許稍欠考慮。但這種時機,他有把握會萬全清淺的人,實在不多。同為男人,邊少賢不經意間看向清淺的目光,他不是不懂,隻是假裝看不到。


    何濕衣進去廚房,正好看到他們正將洗好的蟹,拿到鍋裏去蒸。那蟹鉗被棉線綁住,一隻隻的螃蟹被綁成了四方的形狀,即將接受高溫的悶蒸。何濕衣隻是看著,心頭一片木然。


    “你的事情處理完了。”清淺第一個看到立在門邊的何濕衣。


    “嗯,中午吃蟹?”何濕衣並不進去,清淺已步向廚房外。


    “是啊!小雅真是客氣,送了這許多螃蟹過來……”清淺簌簌的說,顯得很是歡喜的樣子。


    “清淺你隨我上來,我有事同你談。”何濕衣表情帶著幾分嚴肅。


    清淺看著何濕衣的神色,自知是很要緊的事。斂起笑容,跟在何濕衣身後,上樓去。


    書房裏很安靜,因為已近中午,窗簾拉開,書房裏一片透亮。


    “清淺,我打算過幾日送你出國去。”何濕衣在房中略站了一會兒,被清淺等待的眼神看到久了,終於開了口。


    “嗯。”清淺鄭重點頭。


    “你同意。”清淺的反應出乎何濕衣意料。


    “嗯,我聽你的,你……你要早些接我迴來。”清淺說著話,臉紅的微垂下去。


    她今天將頭發披散著,這的頭發很黑,這樣垂著,正好可見頭頂的旋。一塊極小的可以見到頭皮的地方……


    “你不問,我怎麽會此時要你送你出國。”何濕衣嘴裏有些發幹。


    “你要送我出去,自然有你的考慮。你不是要我信你,隻信你就好。”清淺抬頭,微微暖笑。


    如今局勢微妙,清淺多少猜測出。何濕衣要謀取高位,身後必不能有太多掛牽。


    “清淺。”何濕衣幾步走到清淺近前,將她擁入懷中,緊緊擁抱。


    樓下,傳來小西“咚咚咚”上樓的聲音,想是螃蟹已經蒸好。飯桌上,清淺在飯桌上公布了這個消息。時局如此,大家雖覺突然,但都未覺得驚訝。


    何濕衣心頭一動,對著邊少賢道:“清淺出國後,少賢就隨著吳午可好。”


    一直靜默在旁的邊少賢,臉上神色未變,點頭稱是。


    至此,何濕衣覺得,諸事皆妥了。


    自從何心婉昏迷不醒,駱榮凱也好似是一昔間變老。終日裏陪在病房裏,麵對北地的戰事變得懈怠許多。有一種看淡人事的悲切,不複往日的雷厲風行。


    往往在何濕衣交上戰局部署時,駱榮凱會踱步到窗前,長久的沉默,就像現在這樣。


    “濕衣,我想把眼前的局麵叫給你來處理?你可願意?”駱榮凱看著窗外,外麵的楓葉已經落入一地,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丫,空留下寂寥。


    “父親”何濕衣並未曾有此準備;“陳瑾城雖然來勢兇兇,不過北地剛剛經曆重創,隻是憑著一時義氣成不了氣候……父親……”何濕衣條理清晰的分析時局。


    “嗯。你去辦就好。”駱榮凱打斷何濕衣的話,覆手立於窗前,窗外簌簌飄雨。


    何濕衣記起去年的這個時候,自己與駱榮凱密謀接近嚴家。那個時候的駱榮凱行事多麽鐵腕,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其實,戰況並不是何濕衣對駱榮凱所講的那樣樂觀。陳瑾城並非是初生牛犢,這位少年將帥,能夠用兩年時間從軍權獨攬的段盛蒙手裏奪迴兵權,其睿智與手腕不容小視。


    也許,多數的駐地軍官都覺得這位年輕將帥少不更事。所以,掉以輕心。南部,已經有幾個邊防連連失手。陳瑾城的軍隊已經直逼,南北交界——清婺。清婺一夕間硝煙四起,而清婺駐防早已逃的不見蹤影。


    軍部裏,人心躁動。母親昏迷不醒,父親也跟著萎靡不振。下麵遞上來的文件卷宗都是從他這裏過目。何濕衣這幾日都是報喜不報憂。


    “我想去前線看看。”何濕衣心裏其實已經開始隱隱擔憂,可是,到底不能跟父親言語。


    “嗯。”駱榮凱還是那樣寂寥的站在窗邊,直到何濕衣出門都不曾迴頭。


    “真的要去到前線?”清淺也是聽少賢提起才知道,前線戰況慘烈,何濕衣這時候前去,也屬常情。


    “嗯,估計就是這兩天的事了,我還有會兒,你先去睡吧!”何濕衣接過清淺遞上來的咖啡,夜已經深,清淺卻還是陪著她。


    “沒事,你不要管我,我白天能睡。”清淺走到何濕衣身後,幫他按摩肩膀。


    “嗯,溫香軟玉,我想不管都不成!”何濕衣被按的心神舒暢微微後仰,按住清淺的手。


    “打擾到你,那我先出去了。”清淺微微臉紅,何濕衣話中的曖昧她不是沒有聽出來。


    “你去睡,我待會兒就來。”何濕衣本是說一句極平常的話,說出了口便覺得語氣似乎不對味。清淺已經臉色緋紅的朝著他瞪眼,閃身出了書房。


    夜色如水,湖水黑的沉寂。


    此刻,沿湖酒家的二樓又難得的亮起燈火。


    一直對外謝客的沿湖酒家二樓,其布局與一樓並無它別。並不如外界傳言的那般神秘華貴,也沒有奢華的裝飾,其擺放的座椅甚至比一樓的更顯陳舊。偌大的樓上隻有兩個人。


    “我找你,有正事要談。”何濕衣來的時候就發現齊霍已經喝了不少,兩人坐下之後,齊霍也沒用聽下來的意思,終於忍不住奪過他手中的酒杯。


    “談?談什麽!你說!”齊霍喝了很多酒,倒是沒有半點不清醒的醉態。伸手奪過杯子,就著酒瓶口繼續喝。


    “北地陳瑾城那邊,你也已經聽說了吧!我準備,後天去清婺督戰。錦遠已經出現了個別商家囤奇觀望的勢頭,我希望由齊家出麵平息。還有,冬天快到,齊家可以負責士兵棉衣的更給……”其實棉衣更給,這件事何濕衣考慮了很久,齊家在錦遠的地位和實力擔得起這兩件事。


    “囤積的事我會處理,至於棉衣的事,就交給齊家去辦!”齊霍拿起酒瓶起身走至二樓靠窗的位子。


    “邊鎮江!”何濕衣直到齊家與邊家的關係。


    “不!是邊少賢。”齊霍似乎想到什麽,更正何濕衣的話,聲音透著股酸澀,拿住酒瓶的手也是微微握緊。


    “子承?”何濕衣其實早就看出了齊霍的反常,今天會與他約在沿湖酒家已經令他微微驚訝。


    “濕衣還記得我們四個曾經在部隊裏談理想談未來嗎?你,我,川華,正康”齊霍突然問出一句話,令何濕衣微微一愣。


    怎麽不記得,迴想起來好像還是在昨天,如今川華與正康都已經身在異國他鄉,隻餘了自己與齊霍並肩作戰。


    “我們在為什麽追逐?其實像川華那樣不是更自在!”齊霍看著何濕衣,臉上已經掛上了自嘲的笑。


    “都像川華一樣,那錦遠的百姓該怎麽辦?”不問江山社稷?”何濕衣的腦子有一瞬間的空白,他沒想到齊霍會有這樣的想法。


    “我很後悔讓小雅去七台。”齊霍其實已經醉了,聲音很低。但何濕衣還是聽到了,雙唇微啟卻不能說什麽。


    何濕衣自問不是善良的人,也許,某些方麵稱的上狠毒。但是,對著友人的妹妹,確實是心存虧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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