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小賢又問了些何濕衣的近況,略略說了會兒話。老中醫便從裏麵的房間出來。話講的是極含蓄的,到底和以前來的醫生開的一類藥方。


    守著何心婉將端上來的藥喝完,何濕衣又留下來陪何心婉吃了一頓飯。步出雅慈官邸時,天色已漸晚。


    迴到浣圓,清淺果然還沒有迴來,何濕衣坐上車,照例去路上接。


    遠遠便看見一抹小小身影,在人工修葺的柏油路上慢悠悠的晃蕩。丫鬟小西跟在身後,隻怕小西也是擔心清淺安危,早早兒的便出來路上迎接。


    清淺看著何濕衣的車遠遠開過來,停在麵前。並不說話,自己開了車門上去坐下,並不和旁邊的何濕衣講話。小西和司機都覺出了兩人的不對勁,紛紛屏聲靜氣。


    車裏很安靜,清淺隨手拿出袋子裏的教案來翻看。


    清淺靜靜看書的樣子,很是文靜專注,低眉順目。何濕衣靜靜的坐在旁邊,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清淺。


    清淺餘光撇過,心裏惱恨,臉上也似火燒,忍不住碎一句;“沒臉沒皮。”


    車前麵有司機和小西,清淺不敢大聲,隻是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


    “嗯,說什麽?”何濕衣好像沒聽見清淺在說什麽。


    “沒什麽。”清淺正襟危坐,迴想起來剛剛那句話,似乎有些打情罵俏的興味。說話的聲氣不覺僵硬了幾分。


    “還在氣。”何濕衣聲音溫潤。他手上本也是拿著一本書,修長的手指不經意的劃過紙麵,竟是說不出的舒緩而有力。


    “沒有。”明明從昨晚起,心裏就似堵了一團鬱氣。但清淺隻不顯在臉上,嘴上也硬氣。


    “真的?”何濕衣並不著急,還掛著淡淡的淺笑。手伸過去,握住清淺捏著教案的手。


    那教案本就極薄,清淺不知何時使了力,教案的一角早已褶皺變形。


    清淺看清教案的樣子,心裏是又惱又羞,但何濕衣那樣的眼色,前麵又有小西她們,實在無處發作,遂轉過臉去。手上使力,便是要掙脫何濕衣相握的手。


    使了幾番力氣竟是掙不脫,心底猝然生出了委屈,不覺間,眼圈一紅。


    近前的這個人,距著自己時而的近,時而的遠。但,對著自己總是極好。她心裏明白,他對齊雅全無那般的念想,可是,橫檔裏還是覺得極不舒服。


    他就那樣溫溫的看著自己,既不惱怒也不花言巧語,最是折磨人的。


    仿佛,自己在他的眼中就好似是個無理取鬧的孩子。


    何濕衣並不說什麽,隻緊緊的拽著清淺的手。清淺掙脫不開,也便放棄了。車窗外,春日的景致越發的顯現,滿山的新綠附著在蔥翠之上。清淺隻無心去看。


    車子在山道上行著,車輪碾過,卷起山道上的落花。輕盈一些的,飛轉到車窗上,風中醉人的花香撲鼻而來。清淺隨意的伸出手去接那些花瓣,卻總也抓不住。何濕衣伸出手去隨意的抓了一把,再收迴來時,手上已經多了一把花瓣。


    他將花瓣伸到清淺近前:“給。”


    車行中手抓花瓣,並不是很輕鬆的事。何濕衣手掌中的已隱約沁出些許花汁。


    紅色的汁水沁在手心裏,竟像極了鮮血的顏色。清淺看著不覺心頭一震。脫口而出:“不要。”話一出口,就極是後悔。


    何濕衣隻微微一笑,也不惱,鬆開握住緊清淺的手,細細的將那一掌的花,花瓣擼順,展平,細心的夾存到清淺的教案裏。


    何濕衣主動鬆開手,清淺竟覺得陣陣的失落。許久這邊都是沒有動靜,清淺終是忍不住的看了一眼,正對上何濕衣抬起頭的眼。


    “晚上想吃什麽?”做完這一切,何濕衣又去握清淺放在膝上的手。


    “嗯,吃火鍋吧!”天氣還是有些涼,清淺微微一愣,竟也埋頭認真地想了一陣,抬頭朝何濕衣道。


    “好。”何濕衣微笑。


    原本是等著她下結論,清淺唇紅齒白的臉,沒有預兆的在何濕衣眼前抬起。眼睛雪亮,眸子裏恍如湖水般清澈。何濕衣看了眼前麵的司機老陳和小西,兩人正在專心地看著路況。何濕衣迅速的在那抬起的臉上,輕啄了一下:“不生氣了。”


    清淺的臉早已燒透,又不敢大聲斥責什麽,隻是狠狠瞪了何濕衣一眼。


    何濕衣已經一本正經的坐在位置上,臉上還是雲淡風輕的淺笑。


    暮色豔絕,到了傍晚越發覺出浣圓的好來。清風徐徐,推開窗就是由遠及近的山嵐,好似是遠離了塵世的喧囂。


    清淺站在書房的窗邊,微微的發了會兒呆。


    兩人認識以來極少鬧別扭,這一次來的突然,去的也是莫可名狀。他並沒有說過一句解釋的話,但清淺覺得是應該要原諒他。又或者連原諒都說不上,好像自始至終都是自己在鬧著別扭。想到這些清淺些許氣惱,些許不甘,不覺淺笑了起來。


    “在想什麽呢?何濕衣不知何時已經走進了書房。


    “沒什麽,要幫學生找一些資料”清淺迴頭,看見是他,微微一笑。


    “學校不是有圖書室嗎?”何濕衣愣住。


    “學校的書哪有這裏的齊全。其實,這些詩詞的書,你們也不會翻閱,白白的放在著,實在浪費的緊。”清淺轉頭在書房的架子上找書,指腹拂過幾本原版詩稿文集的書脊一陣疼惜。


    “許是母親喜歡吧!聽莊姨說母親以前在著住過一段時間。”何濕衣猜測。


    “哦。”難怪書房裏好些這樣的書。


    “對了,伯母好些了嗎?”清淺也知道何心婉的病情,隻是一直被其他的事煩擾倒是很少關心。


    “還好,我今天去過,母親說是請你有時間過去坐坐。”何濕衣注意著清淺的神色。


    “嗯,有時間再說吧。”清淺果然低下頭去,有些恍惚的翻著手中的書頁。


    “下周我也有時間,我們一起過去。”雖是知道她在顧忌父親,但何濕衣心裏有另一番打算。便是沒有商量的做出了決定。


    “可是,下周學校……”


    “我接個電話。”清淺話未說完,屋外吳午敲門,朝著何濕衣做出一個接電話的手勢。


    何濕衣下樓後,清淺在房中略坐了一會兒,還是步出了房門。出來外麵,清淺有種微微鬆口氣的感覺。書房在二樓盡頭的位子,清淺循著走廊的地毯慢慢的踱著步子,燈光下是自己長長的影子。走廊上的地毯還沒有換,厚軟地猩紅,踩在上麵輕輕淺淺沒有依托感。就如同自己現在的心情,虛浮不定。


    去見駱榮凱必定是遲早的事,如果自己想要和何濕衣在一起。


    隻是自己的心還是在抵觸著吧!


    何濕衣接完電話迴來,清淺已經不在書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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