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由這一番對談追究下來,何心婉大抵能猜度出一二:駱川華在迴國的火車上遇到了刺殺,與何濕衣扯上了牽連。


    如果想要保護濕衣,在沒有弄清楚事情始末之前,自己受到何種羞辱,都是不能出麵的。況且,知子莫若母。以濕衣的性子,指使刺殺之事也不無可能。何心婉心裏抱著這樣的念想,繼續留意著外間。


    “莊小姐嚴重,我的身份與何夫人比,算不得什麽的。等了這半日,也說了這半日,何夫人既不肯來見,妾身便先告辭了。”汪夫人說著話,已是要走的意思。


    “既是如此,奴家也不強留。”


    待汪夫人一走,外間的夫人太太們便又炸開了鍋:“什麽身份,敢跑來司令府上撒野。”“她一來便沒有好事兒。”“就算何少校做了又如何,礙著她什麽事了。”太太們愈是說著,愈沒了忌諱。


    比起汪夫人,何心婉更不想應對簾外的那群太太夫人們,盡管她們句句袒護著濕衣。是以繼續坐在裏間,閉著眼睛,假寐。


    心裏尋思著,待會兒,要與小賢好好合計這事兒。


    那些夫人太太也不是全無眼色的,略說了一氣,便紛紛告辭離去。等到莊小賢送走太太們迴來,已過了正午。再迴來正廳裏,隻見何心婉手裏已拿了報紙正在看。


    “不要擔心,司令不會對濕衣怎樣的?”莊小賢看何心婉捏著報紙的手微微輕顫,走上前去,收迴報紙。


    “你也認為是他。”何心婉的臉色蒼白,語音低弱。


    “除了他斷不會有別人,這孩子,太心急了。”莊小賢輕歎,道:“你也不必著急,事情發生了這幾日,司令與濕衣都是一派平靜,想來,司令並不打算為難濕衣。”


    “我是覺得對不起川華那孩子。早先前因為我,司令待他母親不好。他母親如何對待我,我都是無怨言的。隻是,我不想這種怨恨延續到他們這一代。”


    “生在權勢家,父子兄弟間為爭權奪勢。明爭暗鬥,古來有之。你不必過濾,過了這數日,人還身在火車上,便能將報道發迴錦遠。駱家這孩子,也不是個吃素的。”


    聽完莊小賢的一番說辭,坐在榻上的何心婉微微一愣:“小賢姐姐,難怪司令說你身為女兒身,屈才了。”


    “女子近政途並不見得是什麽好事,華夫人和剛剛的汪夫人就是很好的例子。”莊小賢沏了一杯熱茶,遞與何心婉近前。


    天氣還是很冷,何心婉坐的久了,神色愈顯疲憊。


    “我剛剛聽那位汪夫人講話氣度,是很聰慧的女子。一遇事,果然也變得積進了。”盡管那位汪夫人後來講話,句句緊逼。但何心婉對她的印象至此還並不壞。


    “既是司令欽點的董事,自有她過人之處。隻是,這次她有意上門,恐不止如此簡單。”莊小賢微微蹙眉。


    “你的意思?”何心婉看莊小賢的神色,不由心頭微緊。


    “她是誰的夫人?”


    “汪薛見,司令的侍衛長。”


    “這位汪部長,既是司令近侍長,對司令的性情脾氣自然了如指掌。如此無所忌憚的遣了自己的夫人前來。隻怕,濕衣今後要走的路還很長。”


    太陽斜斜的穿過長廊,照在窗欞上,架子上擺放的兩盆蘭花開的正好。何心婉手裏捧著茶盞,氤氳的水汽縈繞眼前,漸漸的,眼中的蘭花便看不真切了:“晚飯,讓廚房溫一壺竹園帶來的梅花酒。”


    “你身子不好,這是何苦。”


    “不礙事,我也許久沒有陪司令聊一聊了。”


    今日,軍部辦公樓的氛圍格外詭異。


    許久不待辦公室的何少校,竟然早早便來坐班。


    其實,過完年何濕衣便甚少來軍部辦公室辦公。但因為他平日一貫被指派外勤任務,少有待在辦公室,倒並不顯得特別明顯。


    一早上,大群的記者靜候在軍部辦公樓的門外。總司令辦公室裏一撥又一撥總司令的老部下,走了來,來了去。隻駱榮凱待在辦公室裏紋絲不動。


    報紙上的報道,來的突然而迅急。卻又不乏真實性,急救的醫生,駱川華遇襲的包廂……。


    張張黑白照片都昭示著,公子遇刺,卻有其事。


    吳午的神經,整個上午都是緊繃的。


    刺殺之事失敗,刺客跳了火車,並無證據證明是何少校。但報道裏含沙射影的指控,稍懂時政的人,一眼便可看出。


    司令那邊的老部下已然躁動,何少校這邊,卻隻做在辦公室裏無事人兒一般。


    到了中午,總司令辦公室裏的汪薛見,出來接受了記者的采訪。稱公子遇刺之事純屬謠言,是有人意欲挑撥。司令將追究報社責任。其實,公子早已搭乘另一班火車歸來,今天下午抵達,如有不信可隨去欽港接船。


    記者一片嘩然,竟有報社敢與軍部做對。


    隨著記者跟隨汪薛見的離去,這件本是驚動四野的新聞,好像就此平複。死水無瀾的軍部辦公樓,在暖陽裏依舊巍然屹立著。


    吳午猶豫了一下,還是敲響了何濕衣辦公室的門。


    何濕衣是獨立的辦公室,吳午進到房間裏不覺輕鬆了些許。整個上午,他都要在眾人或探究或驚疑的眼神裏,裝成一副鎮定自如的樣子,實在是一件很不自在的事。


    “怎麽了?”何濕衣坐在辦公桌前閑閑的翻看著報紙,將吳午臉上的神情盡收眼底。


    “屬下……屬下……。”吳午支吾了半天,並沒有什麽話與何濕衣說。想要說的話,也不能在此時此地說。


    “行了,我知道你在這兒待著不自在,我們這便迴去吧!”何濕將手裏的報紙折好,隨手擱在桌子上,起身便是要走。


    “少校,您不等等……等……。”吳午說了半天,也並未將那個等字之後的話說出來。


    “等什麽?”何濕衣眉頭輕揚,一副靜待下文的樣子。


    “等……等司令召見。”吳午心一橫,咬牙說了出來。


    “有什麽可等的,他見或不見我,並沒什麽差別。”何濕衣還是一貫的聲氣在說話,神色也無變化。但吳午聽著看著,卻覺得格外的心驚。


    如若是在平日,遇上這種事,何濕衣絕不會是用這樣的態度應對眼前變故的。


    何少校最不正常的地方便是,他表現的太常態。


    不驚慌,不謀動。卻一反慣例的來坐班。


    他是希望被召見還是其他呢?


    吳午猜度不出。


    “我們迴去。”何濕衣整理完軍裝,拍拍吳午的肩,率先步出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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