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和吳午在手術室外麵等的功夫,總司令那邊已派人來問了幾次。等到何濕衣做完手術,被推到病房去,汪薛見早已趕了過來。


    學校裏已經有學生承認與刺殺有關,清淺卻已無心關注。醫生說何濕衣的傷很嚴重,子彈傷到了肺部,要是再偏一點,隻怕是會要了xing命去。清淺想到,那人受了這樣重的傷,卻還是跑過來救自己,留心著自己手肘上的小擦傷,替自己做保……


    此刻,他就安靜的躺在這裏。麻藥還沒過,一直昏睡著。褪去一身戎裝,仿若一般平常男子。


    床頭櫃子上是一束蘭花,花香清烈,淡淡的,卻似乎要沁到人心脾裏去。清淺本是大咧的xing子,前幾年經了事兒,xing子才變得沉穩些。可是,卻也隻是麵上。今天看何濕衣這般情形,心裏是真正兒覺出沉痛,傷心。


    這份傷心,卻是連自己都講不清楚的。‘他待自己這樣的好,自己都還沒來得及報答他。’暫且將這份傷心歸咎成這樣。


    “嚴小姐,估計何少校醒來還得有一陣子。要不我讓司機先送您迴去?”吳午看清淺站在何濕衣病床前,神情落寞,忍不住開口。


    清淺看看外麵天色,卻已晚了:“那我明天再來。”


    學校裏發生的事,並未傳揚出來。清淺在醫院裏清洗了衣襟上的血跡,才迴的家。嚴業正還未迴來,清淺晚飯也沒吃,便早早睡下。


    小西隻當她在學校忙活了一天,累了,不去打擾。


    清淺躺在床上,卻是睡不著。


    因為天熱,窗戶並沒有關。一輪明月掛在窗前,大如圓盤。夜很靜,院子裏的蟲鳴時有響起,螢火蟲在窗前飛過……。若是往日,清淺必會搬了椅子到院子裏納涼。可是,心裏掛記著何濕衣的傷。卻隻是隔著紗帳,靜靜的躺在床上。迴憶著自見何濕衣以來接二連三發生的事兒。


    這麽大以來,除了父親,何濕衣是第二個待自己極好的人。想起宴會上初見,他請自己跳舞,茶樓上的解救。今天那樣混亂的場麵,他還分神過來保護她,受了那樣重的傷,還在記掛著自己的擦傷……零零碎碎,滿心滿眼都是他的身影。


    心口似有一處被堵住,說不出難受的難過


    混混沌沌,到了下半夜才睡過去。


    次日早上,小西惦記著清淺昨晚並沒有吃什麽東西便睡下。便比之平日早一些去清淺房中,進去卻見床上已是空無一人。到了飯廳,傭人正在收拾碗筷,便急忙詢問。然來,清淺已經出門。


    嚴業正昨晚迴來的晚,看小西在飯廳裏,清淺卻並不在,問了一句:“小姐呢?”


    “小姐一早出門去了。”嚴業正並不很管束清淺的活動,小西一邊幫著傭人收拾,一邊迴話。


    “等她迴來,讓她來見我。”嚴業正還是一貫的聲氣,但臉上似乎並不高興。小西懂的察言觀色,急忙應承。


    清淺一早坐了黃包車去往懷江醫院。快近病房,腳步卻遲疑起來。正有護士端了藥盤過來,清淺隻得跟隨著進去。


    “嚴小姐。”吳午一宿沒睡,眼圈深沉。看清淺進來,連忙從椅子上坐起。


    “何少校醒了嗎?”清淺走近床邊。


    “還沒。”吳午臉上布著愁容,隻不過一晚,人已憔悴了許多。


    “醫生說這是正常的,你一夜沒睡,先去休息一下吧!”清淺看吳午不過二十出頭,皮膚黝黑,雖是極力老成,但到底擔著心。


    “也好,我迴去換身衣服,身上臭烘烘的呆著也不合適。”吳午確實一宿沒合眼,天氣炎熱。昨天的衣服也沒換,渾身不舒服。


    送走吳午,清淺迴到病房裏,用棉簽蘸了水,輕輕塗在何濕衣的嘴唇上。他一直昏睡著,氣色卻比昨天好了許多。清淺在路上的時候,看花店裏的梔子花開的正好,便買了一束。


    病房裏正好有空置的花瓶,清淺看何濕衣還在昏睡。便去醫院衛生間的水池子,接了一瓶水迴來。清淺正將大束的梔子花cha到花瓶子裏,察覺身後有眼光注視著自己,迴過頭去看,卻見何濕衣已經醒來,正看著自己。心裏頓時大喜,笑容璀璨:


    “你醒了。”


    何濕衣朦朧中聞到一股淡淡的花香。剛剛睜開眼睛便看到有人影在床邊晃動,仔細辨認卻是清淺。隻不作聲,看著她在那裏cha花。她今天穿一件月白絳紗旗袍,旗袍的顏色跟梔子花一樣白。頭發盤起,幾縷碎發散落耳際,仿若舊式人家閣樓裏的小姐。隻是,這迴頭對他璨然一笑的那份神采,又偏偏是新式女子的眉眼。


    “嗯。”


    “太好了,吳午一定高興死了。你等一下,我去叫醫生。”清淺雙手緊握撫在胸前,整個人頓時盛滿了神采。看了何濕衣數眼,便跑出去叫醫生。


    何濕衣看清淺急急忙忙跑出去身影,隻是輕輕一笑。‘這樣的情狀,才像是他見到過的她。’


    醫生護士來的很快,給何濕衣做完檢查,也是極高興。懷江是錦遠最為拔尖的醫院,醫院裏的醫生也經常為軍政要人診治。不過,昨天汪部長卻親自過來交代,醫生們這才曉得,然來接待的這位,是很不一般的人物,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何濕衣昏睡了一晚,醒來之後,精神越發好起來。清淺吩咐司機小章,去醫院外麵買了些粥。應該是專門賣給病人的粥,米味清香,順便的幾樣小菜,看上去也是色澤鮮亮。清淺拿了勺子喂給何濕衣,何濕衣本想要推辭,到底虛弱無力。


    正吃著粥,吳午已經換了衣服過來。看何濕衣醒了,自然是很高興。開起玩笑來:“我在這兒陪了一夜,少校連眼皮子都不帶抬。到底是嚴小姐能耐大些。”


    清淺知道這是玩笑話,但還是臉上一熱。


    何濕衣也隻是淺笑,吃了些粥,便又睡下。


    何濕衣睡下不久,便有穿著戎裝的軍官,拿了禮物來探望。清淺並不認識,隻含糊的打了招唿。


    聽吳午的意思,昨天的事已經徹查清楚。是有人假扮了學生混進禮堂,又有師大的學生裏應外合。考慮到學校聲譽,事情並未聲張,學校裏的學生也被下了禁口令。


    清淺知道,也許並不全為顧全學校顏麵,才秘而不宣。但軍部有其他顧慮,清淺也並不能猜度。如今南北隔江而據,表麵上和平共處。一江之隔,北地的sao亂遲遲未有平息的跡象,南部哪天突然發難也是保不準的。


    嚴業正一貫不允清淺談論軍政要事,清淺也明白禍從口出的道理。吳午如此說,清淺也隻是含笑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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