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楊柒柒剛從女學歸家,才進了門,褚續文便是笑嗬嗬的跟了上來,撚須道:“姑娘,秦嶺那邊有信兒了!”


    楊柒柒聽見這話,一雙眼睛晶亮,問褚續文道:“怎麽說?”


    褚續文道:“杜公子找的人,沒拉下臉去幹偷雞摸狗的事兒。


    不過又怕辦不成事兒,壞了姑娘的計劃。所以直接去了縣衙,先投了那常袞的官印,然後又換迴去。接著偷了常袞的官服,縣太爺沒了官服,又不能去上衙門。最後,又在縣衙裏和各家鄉紳家撂下條子,說是要從各家都取個值錢物件。這十數個鄉紳去了衙門,讓常袞大人幫著這些人護寶。常袞大人布下天羅地網,要把這人給逮出來。後來才發現,是被人作弄了。把這常袞氣的是嗷嗷直叫。”


    楊柒柒聽到這,不僅嗤的笑出了聲。她上輩子隻看過常袞把別人氣的嗷嗷叫,何曾看過常袞自己氣急敗壞的跳腳樣子?她記得常袞生的很矮小,一雙黑豆眼睛,蒜頭鼻,鼻子下麵是八字胡。整個人看上去,就跟一隻小老鼠一樣。雖然其貌不揚,卻是很有官威的人。特別是用他那種一貫不以為然的清淡神色,可真是很讓人不敢小覷。


    永徽末年,常袞一度成為整個長安最令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的人物。


    褚續文自然不知道楊柒柒因為什麽笑的這樣開心,不過也同她一起笑道:“常大人脾氣執拗,咱們探信兒的人來迴,說常大人氣的在縣衙大門口大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當我牟平縣是茅廁麽’。可見氣的了不得,還在牟平全縣發公文,說是勢必要抓到這個賊人。”


    楊柒柒知道常袞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他既發了公文,自然不會放任自流。


    “好,李元忠帶著人去開金礦,眼見一個多月了。這個時候常袞若是帶人闖進去,勢必會人贓並獲。讓杜師哥的人撤下去,咱們自己的人可以去送線報、送消息了。”楊柒柒的心情是格外地明朗,常袞一出來,事情算是完成了一半。


    褚續文得了吩咐,笑著點點頭。


    沒幾日的功夫,在牟平縣衙的常袞就收到了線報。有人發現了那飛天大盜的蹤影,說是留下了什麽字條,明嘲暗諷常袞的牟平縣數年如一日的夜不閉戶,不過是糊弄人的話。如今要取道秦嶺,直奔洛陽了。


    常袞開始是不相信的,可看見賊人親手寫的如出一轍的字條,就傻眼了。常袞當縣官這麽多年,何曾早說過這樣大的打擊。當即下令,要親自帶著人去秦嶺,勢必要追上這飛天大盜,他要親手把這人關進縣衙,才能消解心頭之恨。


    誰知,被線人帶來帶去,直接進了秦嶺深處。在初春寒涼的夜裏,常袞直接撞見了李元忠等人夜裏鬼鬼祟祟的活動。


    開礦的動靜不輕,是要動用火藥開山的。李元忠白日裏不敢用火藥,多數都在夜裏讓人開山。


    原本這一處金礦被太子的人開過,盡管之前太子讓人把這礦給炸了,卻比尋常的炸山開礦要容易得多。隻是今日不走運,李元忠帶著人如火如荼的幹著,卻打死也沒想到,不遠處還有個朝廷命官,看得個真真切切。


    常袞瞧著遠處的動靜,問向導道:“這是在做什麽?”


    那向導也是一副很糊塗的神情,猜測著說道:“看這樣子,好像在開私礦。前兩個月,小人的同鄉好像說是有哪個官家要征人開礦。”


    礦可不是隨便開的,如銅礦、鐵礦、金銀礦,若沒有朝廷的手令,私自開礦,就是很大的一件事,抓住是可以被斬首的。


    常袞這會兒暫且把飛天大盜的事拋在了腦後,向那向導打探道:“什麽私礦,你可曉得?”


    向導一愣,有些後悔的勸常袞道:“常大人,您也別多問了。敢開私礦的人,那都是有大背景、大後台的,可不怕您這樣的小官兒。再說,咱們現在是抓賊,就當沒看見吧!”


    常袞眼神肅然地看著向導,道:“怎麽能當做沒看見?私自開礦,那就是國之竊賊。是要上報朝廷的!”


    “您可饒了曉得吧,我可聽我那同鄉說了。這次開的金礦,那背後的金主,可是好大的手筆。不止把秦嶺方圓一百裏能打點的都打點了,還有軍中幫著走動作保。您想想,那得是多通天的人物,才能辦到?”


    常袞不買賬地說道:“我不管他是怎麽個通天的人物,就算他是天上的人,也不行。再者,他沒打點過我,我也不受他的打點!”


    “常大人,您可歇歇吧!您不想活,您總得想想您手底下的人,他們要不要活!”


    常袞聽這向導越是勸,心中越是不平,正氣凜然地說道:“若是縱容這樣的人,就是縱容國之碩鼠。現在若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等到以後,吃虧倒黴的,那還是老百姓。”


    常袞越說越是幹勁兒十足,又在心裏轉了轉,打了幾個盤算,直接道:“你們幾個再去多召集些人來,你們倆去一趟金台縣和陳倉縣,就說抓到一夥兒綠林大盜,請他們派衙役來支援。”常袞說到這,還覺得不足夠,又轉口道:“在去一趟西府大營,就說咱們這遇見了一大幫綠林大盜,不知道在做什麽違法勾當。咱們的人手是沒法抓人的,請西府大營派幾個人來。”


    常袞可不是那種隻會辦傻事兒的人,這一會兒的功夫,他就安排的很妥當了。


    首先,他當自己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來路。那麽不管上麵那個手眼通天的人大點過誰,反正都沒大點過自己,他不知道,當做綠林大盜把人給抓了也沒什麽錯。而其它縣城和西府大營的人,若是被打點過,經他這麽一說,也不會疑心太多。畢竟,牟平縣鬧了個飛天大盜,是整個秦嶺一帶都知道的了。因為這飛天大盜,引出了這麽寫綠林大盜,也不是不可能。


    等他把這人都給扣下,就全部押迴牟平縣的大獄裏。這些來幫忙的,自然就迴去了。他到時候連夜叫人上刑,快速將這件事兒給辦了,再把奏折和簽字畫押的供狀送去京中,這件事兒就算是成了大半。隻是前麵都好辦,可若是想讓這折子不經過府裏、州裏的衙門,直接遞道刑部或是大理寺,那就很難了。地到禦前,就是更不敢想的事兒了。


    等這些人去搬救兵的時候,常袞就一直在煩惱該如何將折子遞去洛陽,最好能直接送到皇上的眼前。不過隻可惜,他沒門沒路,連一個能幫他引薦的老師都沒有。洛陽那麽多達官貴人,他總得選一個可靠的人,才有幾分勝算。


    不過主意已經打定,他自然也沒有再退縮的道理。


    常袞不曉得等了多久,直等的天已經蒙蒙亮,對麵的聲音也變得小了,援兵才趕到。常袞也沒再多想,直接領著人,衝到了開礦人的中央,道:“去把這一批綠林大盜給我抓住,送到牟平縣的府衙。”


    李元忠這邊廂剛挖到金子,正準備讓人一筐一筐的采出來。便聽見礦洞外麵響起了這樣的聲音。他可沒聽說過什麽牟平縣的府衙。可李元忠知道,這是官兵到了。盡管他有些措手不及,可還是反應極快的先自己躲進了礦洞旁邊,很大的一塊兒大石頭後麵。


    那石頭大概有一人多高,兩人多款。他蜷縮著窩在裏麵,自然很難被看見。


    外麵的那些開礦工人何曾看見過這樣的架勢,全都傻了眼。其中兩個監工,倒是能稍稍有一些經驗,“官爺,我們可不是什麽綠林大盜,我們是來采石頭,迴去蓋房子的!”


    一個監工剛說完話,但見礦洞裏,有人抬出了一筐生麽東西,常袞走過去,看見金子表麵雖然烏突突的,可也能瞧出來那石頭透著點點金光。不用細看,也能瞧出是金礦石。


    這監工看著常袞如鷹一般銳利的眼神,心裏一沉,但覺完了。


    常袞冷冷一笑,道:“采了金礦迴去蓋房子?”


    “小的,小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啊!”監工見狀,立即向著常袞跪地告饒。


    常袞直接一揮手,道:“你們幾個,留下來看著這金礦。你們幾個,押著這些人去牟平縣衙,我要親自審問。”


    被搬來當援兵的人,都不知道金礦是怎麽一迴事兒,原本還當是要來圍剿盜賊,誰知道碰見這麽一樁大事兒。


    李元忠在裏麵聽見這話,心都涼了。他眼下應該怎麽辦?


    臨行的時候,李夫人可是千叮嚀,萬囑咐,說秦嶺的金礦,絕不能有半分差池。如今出了這樣的事兒,這不是等於要他的命嗎!


    李元忠蜷縮在山洞裏,親耳聽見這所有的采礦工人都被帶走,心裏愈發焦急。等人聲漸漸小了,他悄聲爬到洞口,便看見又有官差守在這邊。


    等了一天一夜,李元忠才勉強趁著洞口衙役換班的時候,逃出了礦洞。


    眼下,李元忠迫切要做的,就先把這個什麽牟平縣的縣令給擺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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