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柒柒有些想不起來,麵上帶著笑,眉頭卻緊緊地皺著,好像很費力再想什麽一樣。


    慕容昭又笑著說道:“那日你穿著一身鵝黃的襦裙,在院子裏踢毽子,我剛一進門,你就把毽子踢到了我的身上,也不曉得那日你都在發什麽呆?”慕容昭說著,帶著一副興致勃勃地好奇模樣。


    楊柒柒這才恍然想起慕容昭說的那天是哪一天,什麽事兒。那還是永徽十五年的時候,她剛迴楊家。李夫人扣了她的私產,她借著玉璧的事兒,讓十三皇子察覺,慕容昭推波助瀾讓十三皇子鬧到了楊家。慕容時算計了楊景諫,最後把這件事兒給掀了出來。逼的李夫人不得不把吞了她的私產都還給她,平陽太主還收迴了李夫人管家的權利。


    那時候,慕容昭又是查了她,又幫著她唱了這麽一出,她便格外的心虛,總怕慕容昭查出了什麽。那天,她還打定了主意想要試探慕容昭,結果不但什麽都沒試探出來,自己反倒更糊塗了。不過楊柒柒想不出來自己當時是因為什麽發的呆,抿唇笑了笑,道:“我當時,許是因為很久之後頭一次同你那樣說話,想多看看你都有什麽變化吧?”


    “都有什麽變化?不會一點兒都沒有吧?”慕容昭笑嗬嗬的引著楊柒柒往下說。


    楊柒柒嗤的笑出來,沒有要藏著掖著的意思,直言道:“我當時就想,比起小時候傻乎乎的樣子,你可真是出息多了,人也更精明、更有心機了。”


    慕容昭聽見楊柒柒這番話,心裏微微有些傷感,“若是我當年能更精明一點兒,更有出息,就不會讓你受那些苦了。小七,往後,我絕不會讓你在遇見那些事兒了。”


    楊柒柒明白,當年的許多事,都成為了慕容昭心口的傷,是陰影,是跨不過去的耿耿於懷。她心裏也格外沉重,垂頭小聲道:“你別這樣說,那些都不怪你的,我也沒有一日怪過你。你……隻怕比我過的更苦、更煎熬。”


    兩人心裏各有苦澀,一時間都是默默未語。


    天邊鵝毛大雪洋洋灑灑的落下,天地白茫茫的一片。雪落在紅牆琉瓦上,粉妝玉砌。


    蕙綢支著窗子,笑著對太後道:“您看,咱們十一殿下同七姑娘站在一塊兒,真是般配。就好像天上落下來的金童玉女,多好看。”


    太後心裏隱隱有一些可惜道:“可兩人都各自有了婚配,可見緣分這種事,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蕙綢唏噓地點了點頭,歎道:“那陳家姑娘,若非永興縣公府和皇後硬塞給十一殿下,以她那種品格,實在是配不上的。”


    太後沒言語,隻看著遠處並肩而立的兩個小人,讓她恍惚地想到了自己。


    楊柒柒和慕容昭自沒察覺到太後正在看著兩人,楊柒柒站了一會兒,被這靜默鬧得有一些別扭,便先開口,轉了話頭道:“你昨天離開梁國公府,又進宮替太後幫我告狀了?”


    慕容昭迴過神來,溫和的笑了笑,道:“梁國公,我的師父,我是再了解不過的了。盡管他也是一身正氣,可遇見小事兒,總好以和為貴。年紀越大,人就越怕事端。所以,這事情不鬧到太後跟前,我隻怕在你的預料之外,戲也就不好看了,對不對?”


    楊柒柒一笑,不置可否。


    慕容昭又笑著道:“我今兒個還去了一趟豫國公府,可真真是亂成了一鍋粥。”


    楊柒柒揚了揚眉,好奇地問道:“你去豫國公府做什麽?”


    慕容昭眉開眼笑地說道:“當然是再幫你添一把柴,給這火燒的再旺一點兒。不出兩日,你祖母包管要進宮請你迴去的。無論礙於誰的情麵,”慕容昭說到這裏,不由蹙了蹙眉,“你就不能徹徹底底的離開豫國公府了。”


    楊柒柒卻是混不在意地一笑,道:“不能徹徹底底的離開豫國公府又有什麽關係,左右他們一家上下,也奈何不了我什麽。”


    慕容昭看見楊柒柒胸有成竹的神情,很安心地點了點頭。


    永徽十八年的元夜,楊柒柒竟是同太後一起守歲。這可真是她上輩子想都不敢想的畫麵。


    元月初一的清早,楊柒柒早早起床特意做了一盤子如意年糕,來給太後拜年。太後自是開心,又讓蕙綢包了大大的紅包。


    不多時,皇帝、皇後與各宮妃嬪、諸位皇子、公主、駙馬等皇親國戚陸續入宮來給太後拜年。


    崔老夫人就是在這個時候與李夫人、楊輔等人入得宮。


    太後聽見通報,先讓楊柒柒躲到了隔間後麵,又讓人搬了屏風來遮住,才讓崔老夫人等人進門。


    這時間,除了豫國公府的人外,偏巧,梁國公府的萬春大長公主和宜城長公主進宮向太後拜年。


    崔老夫人向太後請過安後,腆著一張老臉,陪著笑向太後道:“咱們家的七丫頭不省心,大過年的跑進了宮,給太後您添亂了。老身這就待她迴去。”


    太後充滿威嚴地一笑,緩緩道:“若是沒被你們家給趕出來,哀家也不會讓容與進宮同哀家一塊兒過年。”


    崔老夫人老臉一紅,尷尬地笑了笑,向太後解釋道:“老身那日是氣急了,隨口胡說的,哪兒有趕她出來的意思。”崔老夫人說著,抬頭去找楊柒柒,“七丫頭人呢,太後不妨叫她來問問。老身的話是說的急了,卻絕沒讓人去趕她的。就是這丫頭,氣性也忒大了點兒,說走就走了。老身看見她,也得問一問,她真同我這個當祖母的置氣?打算再也不迴楊家了?”崔老夫人很快就抓住了道理。


    到時候楊柒柒出來,她便隻說是自己氣的老糊塗了,才動的手,可根本就沒打算把楊柒柒給趕出去。誰也說不出什麽來,當時楊柒柒走的時候,她身邊的人連她的一指頭都沒有碰過。


    太後冷冷一笑,不怒自威地反問崔老夫人道:“那你因為楊三歿了,動手打人,又說是她克了楊三,克了豫國公府是什麽道理?當年是你們豫國公府非要把人認下來,如今要把人趕出來的也是你們。”


    太後這話,直接說的崔老夫人理虧,有些不知所措,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答。


    楊輔立時接了話頭,恭恭敬敬地說道:“太後,母親也是被那些亂七八糟的道士蒙蔽,才會在一時驚痛之下口不擇言說出來這話的。畢竟犬子是母親的嫡孫,嫡孫突逝,對家母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崔老夫人聽得這話,當即失聲痛哭,顯見,幾個人在家已經商量好應付太後的對策了。


    李夫人順勢也哭著進前,哀哀淒淒地說道:“犬子為國捐軀,家中上下一片悲痛。柒柒實在是個不懂事的,偏偏挑了這樣的時候鬧別扭。”李夫人這番話,直接將是非顛倒,混淆了時間。生生讓人聽出了楊景諫沒了,楊柒柒不懂事兒,在這個時候大鬧,氣的崔老夫人口不擇言。


    太後偏不上李夫人的當,直接問她道:“容與什麽時候鬧得,怎麽鬧得,又是因為什麽?”


    李夫人一怔,總不能迴太後,說是崔老夫人打了她,讓她滾出家門,楊柒柒這才出了豫國公府的門?


    太後見這一家人剛剛鼓起的威勢被打的潰不成軍,立時叫了楊柒柒出來道:“容與,豫國公府來接你迴去,你可願意迴去。”


    楊輔瞧見楊柒柒出門,忙不迭地開口道:“柒柒,在太後身邊叨擾總是不好。你也不是小孩子,自然能分清楚你祖母是在同你開玩笑,還是說真的。別再鬧別扭了!”


    楊柒柒嗤的一笑,冷然道:“我當然分得清祖母說的是氣話,還是正經話。之前,祖母就說我生辰八字克了她。可這生辰八字不是柒柒選的,柒柒也實在沒法子。最後隻能一個人被送去別院,當時洛陽上下流言四起,說什麽的都有。甚至有說是因為我不知禮數,沒有小心,做了什麽敗壞門風的事兒,才被偷偷送去別院。如今三哥沒了,柒柒心裏也分外難過。可祖母不僅說是柒柒克了三哥,更動手打了柒柒。”楊柒柒話說到這裏,轉頭對太後道:“所以,我不願意迴豫國公府。”


    崔老夫人強撐著笑意,道:“祖母當時也是一時時候,七丫頭,你總不會同我這個長輩計較的。”


    萬春大長公主忽然樂了一聲,直接問崔老夫人道:“將心比心,那楊三是你的嫡孫,難道七姑娘就不是豫國公府的骨肉?我看,柒柒不迴去也好。省著來日崔老夫人再有個什麽不順心,又把氣都撒在七姑娘的身上!”


    宜城長公主也順勢揶揄豫國公府一家人道:“若是真誠心實意的,七姑娘離開豫國公府的時候,帶了那麽多行禮。怎麽沒見你們來個人攔一攔?等到了我家之後,怎麽也沒見有人跟著來勸。都過了大半日,你們豫國公府才後知後覺,派了個小管事來尋人。這模樣,我瞧著根本就沒想讓七姑娘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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