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柒柒瞧著溫瑤葭梨花帶雨的模樣,心裏莫名其妙的生出幾分愧疚。


    竹意自然知道,溫瑤葭是上次在七皇子府,因為陳姑娘刁難被慕容昭一路抱迴十一皇子府的愛婢。她不禁撇了撇嘴,提醒溫瑤葭道:“這位姑娘,殿下身上還有傷呢。”


    溫瑤葭驚得忙鬆手退後,可楊柒柒在一旁見慕容昭盡管被觸動了傷口,卻仍舊強忍著,連哼也沒哼一聲。見溫瑤葭愧疚的直落淚,更是溫和的笑起來,“沒關係,不是那麽嚴重的。”


    這樣的神情,讓楊柒柒驀地想起上輩子,慕容昭好像嗬護嬌花一樣的,處處疼惜著溫瑤葭的樣子。


    竹意十分不配合的說道:“什麽不嚴重,殿下,您的傷口隻怕都裂開,您瞧,都開始滲血了。這位姑娘再這樣來兩次,您的手臂還要不要了。”


    溫瑤葭嚇得了不得,哭的越發洶湧起來,道:“殿下,您不要緊吧!都怪我,都怪我,快去找大夫給您看一看。”


    楊柒柒瞧著竹意兇狠的樣子,忙拉了她一把,出麵轉圜道:“各位別站在外麵說話,請進吧。”


    慕容昭心裏帶著疑惑,也有好多話要問溫瑤葭和安良等人。


    倒是談伏伽,很有眼色,又有禮貌的向著楊柒柒拱手行了一禮,道:“見過楊七姑娘,殿下既然一路與姑娘同行,可見是您救了殿下。”


    楊柒柒認得他,他可是慕容昭身邊首屈一指的幕僚。慕容昭登基之後,這位談先生,更以白身入內閣,成為大燕曆史上平步青雲,第一位白衣宰相。是很有本事、謀略的。


    楊柒柒很敬重這樣的人,禮貌的向著談伏伽笑了笑,道:“先生從餘杭趕過來,一路風塵,先請喝杯茶暖一暖吧。”


    談伏伽並不是第一次見楊柒柒,隻不過是在楊柒柒重迴豫國公府時,遠遠見過一麵。但他對這位格外雍容嫻靜的楊七姑娘印象太深了,特別是知道楊柒柒姑娘手底下有他難以想象的龐大產業後。


    這一眾人各懷心思的進了正堂,瞧見桌上擺著的早膳,楊柒柒立時吩咐管事,令廚房再準備些。


    談伏伽等人確實還餓著肚子,頓覺楊柒柒真是個仔細妥帖的人。


    楊柒柒與慕容昭分坐在主位上,竹意和竹心兩個站在楊柒柒的身邊,蔣、任兩位護院坐在楊柒柒的下手。


    慕容昭這邊的一眾人都落了坐,但坐在慕容昭下手的並不是談伏伽,而是溫瑤葭。可見溫瑤葭在十一皇子府的地位超然。


    溫瑤葭用絹子抹了眼淚,有些埋怨的說道:“大半個月沒得到您的消息,給我們嚇得了不得。生怕您出了什麽差錯……”


    楊柒柒心中正兀自納罕,慕容昭昨日才送出的信兒,溫瑤葭他們又是怎麽知道慕容昭在這裏,一路找了過來的呢?


    慕容昭倒是不驚訝,先關切的問溫瑤葭道:“你不是在洛陽,怎麽跟著他們來曆陽了?”


    溫瑤葭傾國傾城的一張臉,淚痕未幹,顯得她格外的楚楚動人。她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淚水縈繞,“給殿下的幾封信都沒有下落,我不放心,又派了人去打聽,才知道您出了餘杭府,之後又音訊全無。我不放心,從洛陽出來,一路到了淮安,碰見了談先生。”溫瑤葭說的話避重就輕,將重要的訊息一一隱去,如尋常寒暄一般。她語頓,還不忘怯怯的看楊柒柒一眼,好像生怕被她知道什麽似的,小聲問慕容昭道:“您同楊七姑娘又是怎麽碰在一起的,為什麽不給餘杭去個信兒?”


    慕容昭沉沉一歎,隻道:“一言難盡。”


    安良接了溫瑤葭的話,“殿下忽然沒了消息,奴才與談先生就疑心是出了事兒,派了幾批人來找都沒有下落……”


    “跟著我出來的那些暗衛有沒有下落?”慕容昭不等安良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


    溫瑤葭緊緊的皺著眉,聽幾人說到這,忙打岔道:“咱們不要說這些了,我們趕了一天一夜的路,都餓得了不得。”她這話題轉的尤為突兀,楊柒柒等人自然都明白,溫瑤葭是不想讓她們這些外人聽見。


    慕容昭有些尷尬的咳了咳,向著安良看了一眼,示意他迴答。


    安良臉色頓時沉肅下來,垂頭壓抑的說道:“隻找到了一捧骨灰,那周圍的草木被燒焦了,留下的記號也是在那兒斷的。”


    談伏伽也是麵色難看的向著慕容昭搖了搖頭,“約摸是全軍覆沒了。”


    楊柒柒心裏大概猜了個十有八九,慕容昭的實力已經不容小覷,能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將他打擊到這個地步,或許,隻有太子了。可這又與上輩子庸庸碌碌,毫無作為的太子大相徑庭。


    慕容昭又道:“你們怎麽這樣慢?”


    安良迴道:“咱們追著殿下的蹤跡,從秦嶺一路到了淮安城,殿下的記號留的少,走了不少冤枉路。後來沿著記號追到了蔚山,談先生才猜測,殿下是不是遇見了七姑娘。後來在曆陽城外又瞧見了打鬥的痕跡和血跡,咱們再也不敢耽擱,直奔著曆陽就來了。進了曆陽城,您的記號才多了。”


    慕容昭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安良瞧見溫瑤葭偷偷看了他一眼,忙又補充道:“阿瑤姐姐這一路生怕殿下遇見什麽不測,走了一路,哭了一路。”


    慕容昭看向溫瑤葭腫的高高的眼睛,笑嗬嗬道:“你瞧,我這不是一點兒事都沒有嗎?”


    溫瑤葭帶著哭意嬌嗔的說道:“您這還叫一點兒事都沒有,我剛才遠遠的看著,還以為胳膊都沒了,嚇死我了!”說著,眼淚又好像晶瑩剔透的寶石一樣,一顆一顆的從眼中跌落。


    楊柒柒不覺感歎溫瑤葭真是美的不像話,這樣的神情,連她這麽個女子都是我見猶憐,心疼的了不得。她立時替慕容昭向溫瑤葭解釋道:“阿瑤姑娘,你別哭了。我和十一殿下自驛館遇見之後,就被人盯上了,實在不方便往外麵送信。倒是教你擔心了,是我的不是!”


    竹意滿眼奇異的看著楊柒柒這麽鄭重其事的向溫瑤葭道歉,氣的胸口有點兒發疼。心裏默默的納罕,姑娘,這是十一殿下的奴婢啊!您是主子啊!您為什麽要向她道歉。


    楊柒柒曉得溫瑤葭不願意慕容昭再多說,直接起身招唿管事,催促道:“早膳怎麽還沒準備好?先把給旁的客院準備的端過來!”


    慕容昭見楊柒柒這樣熱情,心裏有點兒不是滋味。尋常的姑娘,瞧見他和溫瑤葭在一起,不是醋意漫天,也總會一爭高低。可是楊柒柒怎麽反倒對溫瑤葭這麽熱情?


    得了楊柒柒的吩咐,管事自然不敢耽擱,忙應一聲,親自去廚房把給別的客院的早膳拿了過來。


    等早膳上了桌,楊柒柒又樂嗬嗬的招唿溫瑤葭坐下。溫瑤葭和安良等人很少有與慕容昭同桌兒吃飯的時候,有些別扭。


    楊柒柒卻誤以為是溫瑤葭不習慣她也在這,當即又吩咐管事道:“我們人少,你端了小桌兒去我的屋子裏,我們在哪兒吃就好。”


    慕容昭瞧著微微怔愣,喚她道:“小七。”


    這稱唿令溫瑤葭的眸子驀地一顫,手指都忍不住有些微微發抖。臉色一變,如紙般煞白。


    談伏伽卻是自這個稱唿裏聽出了別的意思,當即撚須笑嗬嗬的看著慕容昭別扭的表情。


    楊柒柒迴身,坦然一笑,提醒慕容昭道:“方才是殿下自說自話,咱們交情不深,您還是如從前那樣叫我吧。”她說著,領著竹意、竹心等人出了正堂,轉去了自己的屋子裏。


    竹意與竹心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此刻,大家心裏都在默默的想,剛才還一幅鶼鰈情深、相敬如賓的小兩口模樣,怎麽轉臉就交情不深了。


    竹意頗有點兒怒其不爭的意思,跟在楊柒柒的身後問她道:“姑娘,那位阿瑤姑娘,就是咱們在七皇子府上瞧見的,十一殿下一路抱出去的那位愛婢。”


    楊柒柒嗯了一聲,沒聽出來這是竹意的提醒,而是點頭,肯定的說道:“是啊,之前我手上受傷的時候,還來府上送花的,她長的這樣漂亮,你們肯定都記得的!”


    竹心氣鼓鼓的直言道:“她才不漂亮,一副妖妖調調的樣子,跟狐狸精一樣。沒有咱們姑娘生的端莊大方,儀態萬千!”


    楊柒柒啞然看向竹心,“做什麽這樣說阿瑤姑娘,我看著她就很好,又溫和又親切的。”


    竹意道:“咱們方才還同十一殿下一起用膳,阿瑤一來姑娘怎麽就跟逃荒似的,跑的這麽快!還有,十一殿下方才還讓姑娘您喂他用膳呢,怎麽轉頭就變臉了!”


    楊柒柒卻更樂嗬,向著竹意道:“你傻了!不用喂十一殿下,我省了多少事兒?”


    竹意心裏不覺腹誹,姑娘平時就是聰明伶俐,見微知著的,怎麽一碰見十一殿下的事兒,人就變傻了?


    楊柒柒沒再說什麽,而是一路腳步輕快的迴了自己的屋子。


    她心裏很替溫瑤葭高興,又覺得溫瑤葭真不容易,這麽一個弱女子,又從來沒出過門,竟能從洛陽出來找慕容昭。這真情實意,真是令人動容。她可真比不上溫瑤葭對慕容昭十分之一。


    楊柒柒忽然驚訝於自己這樣想,她和溫瑤葭有什麽可比的。但是心裏的某一處,怎麽竟有點兒淡淡的失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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