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讓人進宮遞了帖子,太後立時就宣她在第二日入宮。


    楊柒柒這一晚睡得很不好,索性早早的起身準備。


    推開窗,泥土混著花草的芳香氣直鑽進鼻子裏,瞬間驅散了清晨懶懶的困意。


    窗外雨過天晴,湛藍的天被清洗過一樣,幹淨清澈。


    楊柒柒心頭也跟著一鬆,她想,就算慕容昭什麽都知道,她也不過是騙了他而已。這個騙,也是她不得已的。大不了跟慕容昭坦白,看在自己曾救過他的份兒上,他總不至於記這個仇吧?


    想到這裏,楊柒柒又很欣慰的想。慕容昭比起小時候可出息多了,還知道去查她,背後還有一大把不簡單的勢力。


    這樣挺好,慕容昭聰明機警一點兒,溫瑤葭不再入宮伺候永徽帝。他們兩人好好的,等慕容昭登上皇位,兩人就能真真正正的雙宿雙棲。到時候如果還有慕容時礙事兒,她隻要婉轉的提醒卓禦清一句不就好了。


    楊柒柒暢想未來,實在覺得出乎意料的順利,對著窗外的豔陽,眉開眼笑。


    竹意瞧見,不禁笑道:“姑娘昨兒個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愁眉不展,我聽您這一宿翻來覆去,這會兒到是格外精神了。”


    楊柒柒也不跟她解釋,挑了一件很喜慶明亮的鵝黃色繡刻絲瑞草雲雁的軟綢襦裙來穿。竹意又幫她梳了個雙環望仙髻,看起來竟是格外的俏皮精神,比起往常的沉靜如水,多了些動如脫兔的俏麗美。


    楊柒柒對著鏡子啊了一聲,道:“這瞧著也太輕佻了。”


    彩屏不禁嗤的一笑,道:“姑娘才多大,這樣梳正適合呢。再者,您今天挑的這身衣服,正配,很好看。別怪奴婢說您,您往日總有點兒太沉靜老氣,那麽打扮,瞧著比三姑娘年紀都大!”


    楊柒柒想起自己不是二十八歲了,眼下不過隻是十三歲的少女,沒有再出言反駁,就這樣穿著進了宮。


    太後尚不知道她受了傷,瞧見她手上包著的紗布,竟流露出幾分疼惜之色,道:“怎麽傷著的?還疼不疼。”


    楊柒柒忙笑道:“不礙的,摔了一跤,挫傷了手腕。家裏的醫婆小題大做,其實什麽事兒都沒有。”她說著,轉頭要去接彩屏手裏捧著的禮盒。


    太後道:“你有傷就別碰這些了,讓她遞來給我。”


    楊柒柒應聲,彩屏忙恭恭敬敬的跪地呈了上去。


    太後拿著那精致的盒子,笑的合不攏嘴,“裏麵是什麽?還包的這樣精致。”


    “是鬆煙墨,師傅說上次到京,得了您的厚贈,所以讓柒柒把這鬆煙墨轉贈給您。”楊柒柒想起之前樂遊原那首詩的烏龍,微微有些臉紅。


    太後倒是沒注意到,兀自開了盒子,眸色沉沉的去看那墨塊兒。楊柒柒不敢直愣愣的打量,隻偏了頭,悄悄看著皇太後。但見她一雙明眸,像是染上了霧氣似的,讓人看不分明,瞧不出悲喜。


    太後用手觸在細滑的墨塊兒上,緩緩道:“江州的鬆煙墨,貴比黃金,可遇而不可求。”太後說話的神情有些唏噓,似乎在感歎什麽。


    楊柒柒一笑,道:“師傅還給了我一塊,您若是喜歡,我讓人這就拿來。”


    太後連連搖頭,“我平日又不寫字,哪兒用得上這個?你師傅就沒給你那些師兄弟都送一塊?”


    “柳大家如今已經不製墨了,師傅今次就得了兩塊。”楊柒柒恭謹地迴道。


    太後竟有些開心的笑了笑,與楊柒柒道:“你師傅果然很疼你!”她說著,招唿了蕙綢,讓她親自將這塊鬆煙墨妥善收好。


    楊柒柒暗想,太後平日不寫字,師傅送了這墨來,竟讓她歡喜成這樣。若說兩人從前沒什麽,她一點兒都不信。


    “你寫的那些遊記,文辭清新,見解獨到。與古往今來那些男人寫的大有不同,感官比喻極盡細膩。”太後笑眯眯的說著,這模樣,就像是尋常人家的祖母一樣,“我瞧著,全可以拿到書肆裏去售賣的。隻不過我想著,你是士族千金貴女,不該沾上這些銅臭氣,應該更矜貴一些才對。倒不如咱們印幾冊,送給京中世家的貴女們。”太後這語氣,竟像是在同楊柒柒打商量一樣。


    楊柒柒愣了愣,有些受寵若驚地說道:“印幾冊?”


    太後點頭,笑的是興致高昂,“等過完中秋,女學開課。就好好的印上幾冊,算是開課禮。我還想著,要印的精致好看。還有書簽,裝書的匣子,都要是獨一無二的。你說,書名就叫《容與集》可好?”太後這語氣,竟像是十來歲的少女一樣,興衝衝的,連著眼睛裏都閃爍著灼灼亮光。


    楊柒柒猜想,這說不準也是太後年輕時的心願吧。太後平日裏對她格外照顧,盡管這照顧是出自對裴信的某種隱秘尊重,她也太應該投桃報李了。她連連點頭,湊趣的陪著太後說了許多,也提了許多建議。


    太後心血來潮,索性讓人給豫國公府遞話,留楊柒柒在宮裏小住幾日。


    宮裏送來太後要留楊柒柒小住幾日的信兒時,李夫人正躺在榻上。她被楊景諫氣了那麽一通,心口還真有些隱隱作痛。聽見這個話,不禁支著身子坐了起來,道:“這丫頭是怎麽做到的?太後竟肯這樣抬舉她。”


    這兩天李康平家的因為做錯了事兒,李夫人不大理她。這會兒聽見主子開口,忙接言道:“之前太後身邊的蕙綢姑姑來跟老祖宗說,七姑娘前途不可限量。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照著這個隆寵,您說太後會不會插手七姑娘的婚事?”


    李夫人眉頭緊鎖,沒說話。


    李康平家的又道:“永平侯府可是明裏暗裏提了兩三次了,當初您認下七姑娘不也有讓她替三姑娘頂那婚約的意圖嗎?”


    李夫人心煩意亂的說道:“這些還用得著你說!太後若是當真要插手那丫頭的事兒,豈是我能攔得住的?”


    李康平家的忙提醒她,“到時候是攔不住,還不如眼下早早準備。大姑娘已經同信陽候家的二公子議親了,這就是板上釘釘了。二姑娘自有三夫人操心。您看咱們三姑娘也十四了,明年就要及笄,七皇子也到了年紀。您到不如催一催貴妃娘娘,早日替兩人定下來,也免得夜長夢多。”


    李夫人連連點頭,“我被那死小子氣的都渾忘了,隻不過大姑娘和信陽候家的二公子,隻是口頭上定下的,眼下陸家也沒個聲響,倒是該給信陽候家的夫人提個醒兒才是。”


    李康平家的極有眼色的應道:“奴婢這就去給信陽候夫人下帖子。”


    楊玉妍原本要來給李夫人探病,她到時,正聽見主仆倆商量著要給她和七皇子定親的事兒,楊玉妍臊的滿臉通紅,隻怕進門尷尬,轉身就去了大姑娘住著的玉光院。


    大姑娘聽得這話,不禁啐了她一口道:“做什麽特意來跟我說這個。”


    楊玉妍含笑道:“我也是提醒大姐你早點繡嫁衣,準備起來,我這是好心。”楊玉妍若非心情極好,哪兒樂意來玉光院走動。


    九姑娘楊玉嬈吃吃一笑,道:“大姐要出嫁了,就等著三姐你了。難怪最近七殿下往咱們家來的勤快,原是因著這個!”


    楊玉妍氣的一跺腳,伸手就要去擰楊玉嬈的臉頰,“死丫頭,看我不撕碎你這張快嘴!”


    楊玉嬈笑嗬嗬的躲在了大姑娘的背後,姐妹幾個笑鬧作一團。


    楊柒柒自然不知道楊家各人心裏各有各的小算盤,她此刻正陪在太後身邊,跟她一起改《容與集》。


    太後興致很好,用過午膳連覺也沒睡。兩人竟看了一下午,期間同安大長公主來瞧了瞧,覺得實在無趣,幹脆躲迴屋子裏蒙頭大睡。直到快用晚膳的功夫,太後看的疲累,飯也不用了,進了內殿去眠一眠。


    楊柒柒邊看邊用點心,不知道吃了多少,這會兒竟一點兒都不覺得餓。隻是坐的腰發酸,索性出了正殿。


    同安長公主這會兒正在陰涼處看幾個小宮女踢毽子。見楊柒柒出來了,不禁問道:“你與我母後議完了大事了?”


    楊柒柒笑道:“還沒有,太後有些乏了,要迴去眠一眠。”


    同安長公主抱著手臂,慢悠悠問道:“你可會踢毽子?”


    楊柒柒想了想,她剛迴楊家那會兒,六姑娘、八姑娘和九姑娘都很愛這個,她暗地裏也練了練,會倒是會,可她一點兒都不想在這大熱天裏運動。當即搖了搖頭,“我不大會踢毽子。”


    同安長公主忙興致勃勃的揶揄她道:“哈哈!你不是很了不起嗎,竟然連毽子都不會踢,你可真笨!”


    楊柒柒混不在意的一笑,誰知同安長公主微微正色,道:“我來教你。”還沒等楊柒柒推卻,同安長公主幾乎是跳起來,拉她道:“我難得也能教你一迴。”


    同安長公主說著,就給她示範。等踢完了,又不由分說的將毽子塞給了楊柒柒,道:“你踢兩個給我看看!”


    楊柒柒麵露難色,她怎麽踢?踢兩下再露餡兒了,這小祖宗豈不是又要鬧她?


    她正琢磨著,同安長公主又再三催促了一通。楊柒柒索性將那毽子輕輕一拋,亂踢了一腳。


    誰知,這一踢正砸在來化成院問安的慕容昭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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