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攔車,想五分鍾的路程走走也不過是十幾分鍾,可一直走一直走,天都黑了,卻沒找到迴學校的路。這座繁華而莊嚴的城市,放眼是高樓,近看又是別院,周旁有撐著傘的路人,馬路上是永遠看不到頭的汽車。


    有雨滴進了我的衣領裏,涼意一點點沁入皮膚。


    忽然間我有淚奪眶而出,模糊的視線看不清路,不知道該往哪走。這座城市原本就是周瑜費盡心思讓我來的,而現在沒了他在身邊,我就像迷途者完全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不知自己哭著走了多久,雨越下越大,我走到公交站台,一迴身看見有個黑影跟在後麵。


    心漏跳了一拍,腳下不受控製地邁出一步。


    但眯眸細看,心就又沉了下去。不是他!


    黑影走近到路燈下,濕漉漉的頭發雖然蓋住了眼睛,但那一身裝著認出來是吳覓。


    “你怎麽會在這?”我訥訥而問。


    吳覓抹了一把臉,把瀏海給掠開了反問:“你就沒發現我一直跟在你後麵?”


    “……”


    沉浸在自己情緒中,哪裏會注意身後還跟著人。但如果吳覓一直跟著我,豈不是也跟我在雨中從白天走到了天黑?難怪他身上都濕了。


    說起來我和他真的是同病相憐,一個是自己的女朋友,一個是我的男朋友。


    “欸。”吳覓叫了一聲,指了我的口袋,“你手機在響。”


    我低頭,手機鈴聲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靜音,現在正在震動。拿出手機,“周公瑾”三個字赫然在目,我不接,但它一直不依不饒地響著。


    長時間不接,震動終於自己中斷了,一看上麵已經有六個未接電話,全是周瑜打的。還有好多他發的短信,粗略掃過一眼,幾乎都是讓我接電話。


    最近的一條是——賈小如,你在哪?不要嚇我好嗎?快接電話。


    這時手機又震動起來,依然是他。


    吳覓開口:“接吧,再不接老大要瘋了。”


    我的手指剛劃過,手機屏幕就突然變黑了,沒電自動關機了。牽了牽嘴角,天意吧。


    可吳覓卻把自己的手機遞過來,“用我的打。”


    我別轉開頭不理,但過了一會聽見他在說話:“喂?老大,我跟著她呢。這裏?你等等我看一下。”吳覓走到公交車牌下麵,抬著頭看了一會,給電話裏報了站台名。


    他要來嗎?來了有什麽用,問題能解決嗎?


    我茫然無所顧,找不到與周瑜這段感情的一點出路。


    有出租車亮著綠燈開過來,揚手而招,車緩緩停下時我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可在我關上車門時吳覓也坐進了前座。他迴眸看了我一眼,低聲說:“把你丟了老大會殺了我的。”


    我沒理會他,跟司機報了學校的地址。


    之後安靜地看著窗外,有聽見吳覓在小聲打電話。差不多開了半個小時才抵達學校後門,沒想自己竟走偏了這麽遠的路。


    剛摸口袋要掏零錢,吳覓已經付了車資。


    我頓了下推開車門下車,卻一眼看見周瑜站在校門口候著。


    他同樣也沒打傘,一身濕漉地跑過來,脫下外套就罩在我頭上把我拉到了屋簷下。聽見身後吳覓說:“人我給你安全送迴來了。”待我轉過眸,隻看見吳覓走進雨中的背影。


    周瑜問我:“冷不冷?”


    我搖了搖頭。


    接下來兩人相對無言,與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情形。不用想肯定是還沒個著落,他也沒法給我一個明確答複,我抽出被他握著的手,“我先迴宿舍了。”


    他遲疑了片刻沒有阻攔:“嗯,迴去趕緊衝個熱水澡把衣服換了。”


    我要把外套給他,他不肯要:“給你兜著頭迴去。”


    不跟他強,兜著他衣服朝宿舍跑,突聽他在後麵惴惴地喚:“賈小如。”


    我頓了頓步,沒聽見他有下文就不再管,一口氣衝到宿舍樓下,迴轉頭,看見細雨蒙蒙裏模糊的身影孤單而立在那。


    到夜裏我就知道自己可能著涼了,因為窩在被窩裏一直簌簌發抖,果然天亮時頭昏腦脹,鼻子也塞了。還想堅持著起來去上課,可刷完牙迴來舍友麗麗就說我臉色好難看,伸手來一摸我額頭就驚唿好燙。


    讓麗麗給我請假,我找了一片感冒藥吞下後就又窩迴床上。朦朧中好似聽見電話鈴聲在響,可眼睛都睜不開就沒去管,等到安寧了後我就又昏沉睡去。


    後來是被舍友給推醒的,迷蒙著睜眼隻看到眼前有個模糊的人影,說著什麽也聽不清。被扶坐起來又站起了身,雙腳綿軟無力,一下就又跌進床裏了。


    我無意識地又趴迴了床上,這時候隻想躺著誰都不要來碰我。


    好像聽見麗麗在大聲喊——不好了,賈如暈過去了。


    心說我哪有那麽嚴重暈過去,就是頭沉的很,不想動而已,就讓我躺著吧。


    可過了一會又被拽了起來,迷迷糊糊間發覺自己在被誰給背著走。費力睜開眼,聚焦了好一會才認出身下背著我在大步走的人竟然是周瑜。


    茫然抬眼,是在女生宿舍的走廊裏,他一個男生怎麽跑上來了?


    樓下舍管大媽居然沒有阻攔,還關切地詢問:“是不是病得很厲害啊?趕緊送醫院哦。”


    我被周瑜塞進了一輛汽車的後座上躺下,他繞到了前麵,車行駛了一段路我才反應過來車子是他在開,速度飛快。


    抵達醫院,他仍然把我背在肩上,一路橫衝直撞。


    在醫生辦公室門前被護士攔下,因為周瑜沒有掛號,但護士一量我體溫燒到40度還是放行了,讓周瑜帶我先進去看醫生。無奈醫生必須得憑號開單子配藥,要病曆卡寫病情,周瑜隻得把我擱下了轉身再出去掛號。


    待他再迴來時跑得滿頭大汗,醫生為我做了簡單檢查,開出單子讓我去做血常規。


    整個過程一直是周瑜在跑前跑後,交費、取藥、排隊,我除了被抽走一小管的血外就是呆坐在椅子裏等候結果。最後醫生開了一針退燒藥,讓迴去吃藥。


    退燒藥打完沒多久我就全身冒汗,額頭的溫度也降了下來。滿心以為沒事了,沒料到夜裏溫度迴升,我直接燒糊塗了。


    麗麗再次把周瑜給找來,連夜將我送到醫院,這一迴我是真的倒下了。


    病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睡了醒,醒了睡,渾身都覺難受,就像是被人狠揍了一頓,無處著力的酸痛。等到老爸聞訊趕來時已經是三天後,我如同脫了一層皮。


    老爸很心疼,問我怎麽病得這麽厲害也不告訴他。


    瞥了眼站在一邊的人,我搖搖頭稱就是流感,過程比較嚇人。


    心裏清楚,這三天周瑜一刻都沒離開過。


    老爸讓周瑜先迴去了,說他也該拾掇拾掇自己了。等周瑜走後老爸便問我跟周瑜是不是鬧矛盾了,原來我們的別扭逃不過老爸的眼睛。


    具體事情我不能說,隻能茫然而問:爸,我跟他合適嗎?


    老爸微笑著道:你跟小瑜還談什麽合適不合適,那孩子是我看著長大的,知根知底,雖然性子急了些但對你可是既有耐心又好,所以我也放心。


    我沒作聲,既覺得心裏不痛快又不想讓老爸對周瑜留下壞印象。


    別人的感情隻要你喜歡我,我喜歡你就行了,單單純純地戀愛,為什麽我的感情裏會多出來一個人,而且我原本對周瑜的堅信不疑已經被瓦解了。


    老爸應我所求,特意跟馬戲團請了兩天假在醫院陪我到出院。


    中途周瑜有換了衣裳迴來,但被老爸給故意板著臉給遣走了。他走時的表情不能說是心虛,卻也不敢違抗老爸的意思,給了我一個幽沉懊惱的眼神。


    迴到學校我讓麗麗繼續幫我請病假一周,反正期末了也不會教新內容,等麗麗迴來了劃一下考試重點。周瑜有打電話進來,我說等考完試再說,他在電話裏沉默了很久應下了。


    然而我等一考完就買車票迴a市了,在家待了一天周瑜才打電話來問,聽見我人已經在a市時啪嗒一下就掛斷了電話。


    一整個寒假,我的手機再沒有他的電話進來,他也沒出現過。


    連老媽都察覺不對勁,問我周瑜怎麽沒來找我?我胡亂找了理由推搪過去。


    開學前我獨自上京,坐在火車上悵然若失。


    這個寒假,從冬天到春天,我學會了憂愁。


    當我在宿舍安頓好走下樓時,看見頎長的身影依在宿舍外的牆上,熟悉又陌生。


    他扭轉頭來,眸光清清冷冷地零落在我身上。


    對視了片刻我有些不敢再看,低下頭想掠過他快速走過。可就在我經過他身邊時,橫出來一隻腳擋住了我去路,閑涼的語聲冒了出來:“當不認識我了?”


    我訕訕否認:“沒有。”


    “那看見我了為什麽不打招唿?”


    “你還不是也沒吭聲。”


    他邁近一步,以氣勢壓製我,“我不吭聲你就打算不理我了是不是?”我退後一步,他又逼近,一直到把我給逼退到牆角背抵在牆上無路可退了。


    “周公瑾,你想幹什麽?”我生出了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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