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罕間,已來到床前,寬衣解帶,褪下外袍搭在床屏上,迴手一撩床幃,晃一眼,驚得她拔劍出鞘,差點搞出過失殺人的罪名。


    但見一條白花花的東西俯臥在床上,借著燭光定睛一看,羊脂玉膚,精美曲線,雅致臀瓣……盡收眼底,真真的活色生香,羞紅她一張老臉,用劍挑起被子蓋住他:“你搞什麽鬼?”


    王玨聞聲側過頭來,迷離的視線透過披散的青絲望過來,靡靡道:“卿卿,你迴來了?”


    衛戧擎著龍淵,一腳踏上床沿,端出準備嚴刑逼供的土匪架勢,俯身沉聲道:“我問你,又在這搞什麽鬼?”又不是行軍打仗途中,再加上裏裏外外都是自己人,她便放鬆警惕,專心思考起馬維暴斃的可疑之處,要不在進門之後沒看見渡引,她就該想到是這小鬼來了。


    王玨一臉無辜的反問她:“卿卿可知結繩記事?”


    上古無文字,結繩以記事——古書記載:事大,大結其繩;事小,小結其繩,之多少,隨物眾寡。但這和他把自己脫光又有什麽關係?


    王玨枕著自己手臂,溫聲細語解釋道:“我手頭又沒有麻繩,所以呢,隻好脫衣服,卿卿迴來遲上一刻,我便褪下一件,本想著穿了那麽多層,怎麽也夠脫的,哪想到最後連被子都掀了,你才迴來。”


    他幹得如此出格,倒把過錯全都推她身上來了,簡直就是強詞奪理,衛戧收劍縮腳,抬起一手按揉太陽穴,另一手則像趕蒼蠅似的輕揮:“我今天很累,沒空陪你玩,你趕緊穿衣服迴你房間去。”


    王玨將臉埋進手臂,怏怏道:“你還是打死我罷!”


    衛戧抱著龍淵劍倚著床欄:“你又怎麽了?”


    王玨小聲咕噥:“我早有耳聞,世人皆好喜新厭舊,這是人之常情,所以我倍加小心,唯恐行差踏錯惹你不快,你就不要我了,不曾想,你還沒給我生孩子呢,我就要被你厭棄了。”


    這一會兒風一會兒雨的,搞得她一個頭兩個大,她實在想不出這小屁孩又受到什麽刺激,因為懷疑她厭棄他,所以他才□□的來色~誘她?


    衛戧被他氣樂了,將劍放到床邊花幾上,挨著王玨腰側的床沿坐了,伸手將方才情急之下,隨意搭在他背臀上的被子平整好,替他蓋嚴實:“說說看,我是怎麽厭棄你的?”


    他突然轉過頭來,也不知是憋的還是氣的,白皙的臉上暈染出一層淺淺的胭脂紅色,煞是好看:“我倒想問問你,那個虞濛是怎麽迴事?”


    衛戧一愣,王玨答非所問也便罷了,扯上虞濛又是怎麽個情況?對了,渡引說過的,王玨有意對虞濛不利,她之前不準王玨動虞濛,今天更是主動出手搭救了虞濛……


    “呃,其實虞濛是個好女孩!”


    王玨撐起身子:“然後你給了她一個手爐?”


    就為這種小事,所以跟她鬧別扭?小鬼就是小鬼!衛戧把滑下去的被子拉起來,將坐起身的王玨嚴實裹住:“那是為了答謝她送給我的繡囊。”


    王玨斜睨她:“虞濛是個未出閣的小姑,繡囊那種東西,豈是隨便送人的!”


    衛戧抬頭看看搭在床屏上的外袍,她已用上虞濛送她的繡囊,此刻繡囊自堆疊的衣褶間露出一角,可以窺見半個“戧”字,她沉吟片刻,突然笑了一下:“你想多了,虞濛她早就有了心儀的‘男人’。”重點強調最後兩個字,在衛戧的記憶裏,虞濛和司馬潤是一對彼此錯過的癡男怨女,所以虞濛鬱鬱寡歡,司馬潤發憤圖強,安排虞濛和司馬潤再續前緣,他們圓滿了,自然無暇前來糾纏她!


    她是個武將,半輩子東征西討,慣見民間疾苦,狼煙一起,民不聊生,嚴重的時候,十室九空,是的,上輩子司馬潤的確負了她,重生歸來之初,她也恨他恨到夜不能寐,甚至想著殺下山去,一刀結果了他以泄心頭之恨!


    但對於不久的將來那混亂的局勢來說,司馬潤卻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物,在攪亂時局的諸王中,也就司馬潤可以救萬民於水深火熱。


    而司馬潤對除她之外的女人,也都是極盡溫柔的——就算珠璣鮮卑細作的身份被拆穿,也沒見司馬潤把她怎麽著了不是!


    如今想來,莫非她上上輩子刨了他家祖墳,所以招致他上輩子的打擊報複?


    王玨不動聲色的打量衛戧,見她神情坦然,他眉目間綻開笑意,不過嘴角還是垂著的:“你不但給弟弟,妹妹和姨婆送過手爐,還給過裴讓和小十一,今天連虞濛也送了。”癟癟嘴:“唯獨我沒有!”他歪過頭來,枕上她肩膀。


    衛戧眨眨眼睛,世人皆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她能理解,何況王玨本就是個掙懷的幼稚小鬼,就像哄允兒一般,抬手輕撫他後腦:“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手爐我現在是沒有了,不過還有個熏爐,和你的腿差不多高,無論是從個頭還是取暖效果來看,它一個都能頂過好多手爐,我把它送給你,這樣總行了吧?”


    他用實際行動表達自己的喜悅之情……等她迴過神來,已經仰麵朝天的躺在床上,而光溜溜的他壓在她身上,別看沒用什麽力氣,卻令她動彈不得。


    衛戧總拿王玨當孩子看,忽略他的身體情況,被他壓住後,恣意掙紮蠕動,不想誘發他的本能反應,直到被硌到,才明白過來,她瞬間僵成一截木頭樁子,連手指頭都不敢再勾一下,眼睛瞪得溜圓盯著王玨,明明退無可退,卻還要盡量把頭往後仰:“喂——趕緊下去!”


    王玨卻越發摟緊她,貼著她耳畔咕噥:“明明都抱得這樣緊了,怎麽還是覺得不夠呢,這該如何是好。”以額頭蹭蹭她臉頰:“戧歌,我大約是生病了,感覺甚是難耐!”


    屁話,讓他“夠了”,她可就“難耐”了!眉頭一皺,計上心頭,她抬起手,五指穿過他的發絲,扣住他後腦,將臉轉過來一些,湊近他耳畔,坑蒙拐騙道:“雖說這屋裏是挺暖和的,但你也不能把衣服脫光晾著啊,現在知道不舒服了,看你今後還敢不敢,你下去,我給你拿個湯婆子,捂一會兒就好了!”


    王玨沉默片刻後,終於從她身上翻下去,平躺在她身側,笑了幾聲後,長歎一聲:“你呀——”


    衛戧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就要下床,被王玨一把拉迴來:“湯婆子遠不及你管用,你安靜的在我身邊躺一會兒,我便好了。”


    聽了這話,衛戧想了想,討價還價道:“你把衣服穿上,我就在你身邊躺一會兒。”


    她不走,他穿衣,雙方各退一步,生活和諧美好……至少衛戧是這樣認為的。


    王玨豁然起身,衛戧不經意的一眼,又看到他白璧無瑕的後背,猛地想起來:“你那符咒呢?”


    王玨慢條斯理的穿著衣服,一舉一動都透著慵懶:“哦,築境的確是個高人!”


    衛戧稍作思考,出了幻境之後,王瑄和王玨才變成如今的模樣,渡引說那符咒是魁母為了封印王玨附在王瑄體內殘留的魂魄,而以自身靈血畫就,現在王玨每天晚上都跳出來可勁蹦躂,所以說,其實符咒早就被清除掉了,隻是她一直沒注意罷了。


    雖然王玨之前說讓她安靜的在他身邊躺一會兒就好了,但其實後來還是摟著她睡的,入睡之前,又給她吹枕頭風:“戧歌,司馬潤必須躲,虞濛也不能走得太近,還有小十一……”原諒她,當男人久了,再看到像王瑄這般婀娜多姿的美少年,便不由自主的總拿描述女性的詞匯形容他!


    徹底睡著前,衛戧既沒想到該和誰近和誰遠的問題,也沒想起之前思考的馬維事件,腦子裏就剩一個念頭:這小鬼,一定又用樊坷給他配的那安神靜氣的香薰藥了……


    翌日天不亮,王玨再次爬起來,替衛戧掖好被子,並在她額角印下一吻,悄悄退出房間,不出意外,在院子裏遇上被東亭故意放進來的司馬潤,即將擦肩而過時,王玨輕笑道:“殿下既然有那閑心,與其在她屋外整夜守著,不如想想怎麽處理她那個‘未婚妻’罷!”


    司馬潤展臂攔住他:“你什麽意思?”


    王玨似笑非笑瞥過來:“那個麻煩是殿下替她惹來的,她對那麻煩印象很好,搞不好真會奉旨成婚。”頓了頓:“當然,她有意將虞濛和殿下湊成一雙,我也覺得,殿下和虞濛郎才女貌,十分登對,殿下不妨考慮考慮,放過她什麽都不懂的心頭肉,成全她一片苦心,讓她遂意一次?”


    聞聽此言,司馬潤目光現出呆滯:“她想……把我和虞濛……怎麽可能?”


    王玨見司馬潤表情,勾勾嘴角,心情愉悅的繞開他的攔阻,翩翩而去。


    天亮之後,吃過早飯,辭別主人,大家正常上路。


    中午的時候,裴讓和祖剔按照衛戧吩咐,帶上七八個人,從岔路先走一步。


    而那時,司馬潤正捧著虎骨,把衛敏之前和他說過的話換個說法講給衛戧:“本王聽說令尊骨節疼得受不了,而這虎骨正是對症的良藥,衛校尉便將它收下拿迴去孝敬令尊罷!”


    衛戧看看虎骨,又看看司馬潤,她伸出手來,往衛毅的車那邊一指。


    笑容搶眼的司馬潤循著衛戧的指引看過去,沒搞明白衛戧意圖,挑眉:“嗯?”


    衛戧不耐煩出聲道:“家父就在那邊,殿下既然有心,何不親自送去?”她爹骨節疼得受不了,她怎麽沒聽說過?當樊坷這個華佗徒弟的傳人是白給的麽?


    司馬潤還想說什麽,在他背後,雁露一路小跑過來,便跑便喊:“衛校尉。”打斷司馬潤想說的話。


    麵對雁露時,衛戧表情明顯和緩許多,甚至露出笑模樣:“怎麽?”


    司馬潤扭頭看過去,雁露才發現是他,驚慌失措的施禮:“婢子見過殿下。”


    衛戧已繞過司馬潤,來到雁露麵前:“可是阿濛找我有什麽要緊事?我們快快過去,別給耽擱了。”借著虞濛的名義,順利遁逃。


    於是從這天開始,但凡車隊停下午休時,或者一早一晚,虞濛總是有事,然後別說司馬潤,就連王瑄都很少能逮到衛戧了。


    要問虞濛具體都有些什麽事?


    無非是騎騎馬,射射箭,或者再帶上芽珈,允兒和衛源,要麽投壺,要麽蹴鞠,總之很愉快。


    而對於衛戧白天的時間被虞濛擠占去,王玨倒是沒什麽意見——如此一來,王瑄就沒機會黏她了。


    晚上,他連“敲門磚”都不扛了,空著兩個爪子堂而皇之敲開她的房門,大搖大擺走進來,她要是趕他出去,他就拿一雙蓄滿憂傷的眼睛盯著她看,並失落的說:“我那時也喜歡投壺和蹴鞠,可是他們都不帶我玩……”


    如此一來,非但不會被趕出去,還能邀得一個主動的抱抱。


    要是遇到住宿的地方,房間寬敞些,她便叫來噬渡,兩人一猞猁一起玩。


    抵達臨沂前一天中午,司馬潤再次出麵攔截衛戧,不出意外,衛戧又被虞薑勾搭走了。


    看著衛戧的背影,再聯想到王玨的話,忍無可忍的司馬潤,終於爆了:“喬楚!”


    喬楚之前跟在司馬潤身後,後來為了不打擾司馬潤和衛戧相處,主動閃到一邊去,害怕聽到不該聽的,閃得還有點遠,司馬潤低聲喊他,他自然聽不到。


    司馬潤等了片刻,沒等到喬楚,腦門上爆出青筋:“喬楚?”


    聽到司馬潤聲音不對,喬楚高應一聲:“屬下在!”快跑過來。


    看見喬楚,司馬潤直截了當:“喬楚,去給本王廢了那個虞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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