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戧微怔,十六歲的司馬潤成為琅琊王,那是順理成章的事,他是世子,哪怕隻有六歲,隻要他爹一咽氣,他就是繼任琅琊王的不二人選。


    但平西將軍?


    在世人眼中,他個嬌生慣養,既沒帶過兵,又沒打過仗,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上來就二品要員——隻能說和項上頂著一桶漿糊的皇帝老兒搞好關係,簡直太便捷了。


    “所以?”默了片刻,衛戧冷淡出聲。


    喬楚恭謹道:“殿下已於幾日前動身趕往駐地,做完部署安排後,就會折返與衛家郎君匯合,一同尋找校尉大人,然此去兇險,殿下擔心郎君勢單力薄,便命我等隨侍左右,聽候郎君差遣。”


    衛戧不動聲色打量喬楚,從前他是被她發掘出來並栽培重用,但現在他是奉命前來聽她安排,好像都是為她所用,但實際卻是大不相同的。


    喬楚這些人,有個共通之處,那便是知遇之恩,以命相報!


    說好聽點,就叫忠心耿耿;要是說得不好聽,那就叫死心眼——跟著忠賢能安邦定國,跟著奸佞能蠹國害民,跟著土匪能打家劫舍,跟著叛軍就會揭竿而起……


    讓她收了這群家夥,那不是養虎為患麽,別到時候爹沒找到,還把自己給搭進去!


    眼珠一轉,衛戧拿捏出和善笑容,拱手道:“多謝諸位好意,然則衛某隻為尋親,是為小義,而殿下卻在為盡忠保國而以身涉險,此乃大義,若衛某記得不錯,諸君皆是精良之材,殿下正值用人之際,諸君理應恭候在側,以報殿下的知遇之恩。”一派華而不實的官腔,沒什麽誠意的婉拒喬楚等人。


    喬楚坦蕩笑道:“此事無需衛家郎君勞心,殿下已做好萬全準備,必將安然脫身並在郎君入山之前趕到。”頓了頓:“殿下若知曉郎君在此關頭仍記掛著他,定然倍感快慰。”


    衛戧無語望蒼天——真能扯啊!雖然那廝表麵看來油光水滑,嫩的跟棵小青蔥似的,但誰知道殼子裏那貨究竟活了多少年,這樣一個老奸巨猾的東西,用得著她記掛麽?


    當真蹦出來一條好漢,一刀結果了他,那也算是替天行道!


    但喬楚等人油鹽不進,死皮賴臉跟上來,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他們是來幫她的,還能怎樣!


    即便兩撥人混在一起走,那也是涇渭分明的,她是個暴發戶,手下的人臨到出發前匆匆購買的裝備,各式各樣,十分駁雜;而喬楚等人,配備一致,著裝統一……據說司馬潤近年來潛心經營,迅速積累大筆財富,看看他們身上錦衣,□□寶馬,可見傳聞屬實。


    “既然如此,那琅琊王殿下和王氏十一郎誰更有錢呢?”這愣頭青問出了衛戧心中的疑問,就譬如竊盜之前要踩盤子,她打算敲他竹杠,自然也要事先摸清他家底——敲了王瑄一筆,說實話她問心有愧,但宰司馬潤,她絕對心安理得!


    文竹傲然道:“殿下有座黃金城……”


    後麵的話被喬楚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的給打斷了。


    但豎著耳朵的衛戧已經收獲好消息一條——嗬……一棒子夯死司馬潤,足夠她造一座固若金湯的小城,在這亂世中,沒有什麽比平安更可貴!


    途中歇息時,衛戧等人便湊在一起,不厭其煩的聽衛勇描述當時情況,以期從細節中發現新問題。


    當然,根據衛勇描述,衛戧又添置司南、鈴鐺等等零七八碎的小物件,以備不時之需。


    一路順風順水,偶爾遇上一窩不開眼的小蟊賊,都不必衛戧的人動手,喬楚他們二話不說,一哄而上,三下五除二統統撂倒。


    到達衛毅被襲擊的地點,比衛戧預估的還快了半天時間,當然,伏兵早就撤走了。


    衛戧停下,一邊讓衛勇根據迴憶找路,一邊掏出芽珈繪的圖和司南,研究路線。


    衛勇原地兜了好幾大圈,終於找到一條相對眼熟的林中野徑,衛戧拿司南比了比,再看看周遭植物長勢,通常情況下,南麵枝葉茂盛,樹皮光滑……根據方向判斷,衛勇找到的這條野徑應該可以通向地圖上的那條虛線——也就是當初他們找到的那條詭異的“官道”。


    穿林而過,果真找到一條官道,不過在林中虛耗了不少時間,出來後,天已擦黑。


    衛勇指著前麵的城郭,興奮道:“那就是我說的那座城,看著好像挺近的,可我們整整走了兩天都沒走到。”


    衛戧心急如焚,看看天色,果斷道:“還能再趕一段路,走吧!”輕踢馬腹,直衝而去。


    眾人也是迫不及待,緊隨其後跟上。


    結果衛勇說走了兩天還沒走到的城郭,他們走了不到兩刻鍾就到了。


    衛戧看著尚未關閉的城門,隻覺得太陽穴裏好像有條蟲在亂撞,搞得她一撅一撅的疼,前世她多次西征,每迴都路過這裏——合著他們繞來繞去,又繞到老路上了!


    衛勇一門心思想著前方的城郭,加上天色已晚,受心理暗示,認為這就是他之前走過的那條路。


    她呢,進林之前做過方向判斷,而林中又隻有那一條野徑,加之衛勇帶路,也便理所當然的認為不會出錯,但她卻忽略一個很重要的細節——如果那條路會被如此輕易找到,那麽裴讓收集來的,跨越上百年的幾張輿圖就不會全都沒有那片山脈的存在,而她二師兄也不會用一條虛線描畫那條路。


    祖剔驅馬上前:“郎君,這個……”


    衛戧深吸一口氣:“進去住一晚,明天起早迴頭。”


    別看這城不算大,但因地處特殊路段,每天總有不少要麽打仗,要麽經商,要麽逃命的人來來往往,是以城裏開設了不少客棧。


    喬楚等人出的是公差,食宿費自然由司馬潤報銷,衛戧隻要負責祖剔等人的費用便可,現在她有錢了,弟兄們也該跟著吃香喝辣住大店。


    不必跟喬楚他們商議,衛戧全權做主,一行人直奔城中最顯眼的三層樓大客棧。


    將馬匹安置好,進門之後,發現大廳裏格外熱鬧,衛戧蹙眉,外麵馬夫明明說還有房間,但看看眼前情況,都擠得水泄不通了,哪像有空房的樣子。


    不過就算酒保忙得焦頭爛額,可衛戧一行人實在太紮眼,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被忽略,很快就有一個模樣伶俐的少年跑過來,點頭哈腰的招唿他們。


    衛戧詢問住宿情況,酒保數了一下他們人數,笑著告知後院還有空房,夠他們住了,順道還征詢了一下衛戧等人晚飯需要用些什麽。


    等全都安排好,酒保帶眾人往後院走時,衛戧問出心中疑問:“敢問小哥,貴店每日都這樣熱鬧?”


    酒保笑道:“畢竟咱們這店是城中最好的,平日客人也不少,但沒有今天多,今天有點特殊情況。”


    衛戧下意識迴頭看過去,那鬧哄哄的好像賭場一樣的效果,莫非有人在聚眾賭博?


    祖剔好奇的插嘴進來:“什麽特殊情況?”


    酒保湊過來,壓低聲音神秘兮兮道:“來了個了不得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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