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跟關太後說了年後娶親的事,關太後病情加重,臥床不起。


    朱長懋開了藥,皇上親捧與太後,太後賭氣不喝。


    聽說是皇上在榻前直跪了兩個多時辰,太後才將藥喝了下去。


    笑人將此事說與冷靜聽的時候,冷靜正要梳頭,尖銳的梳齒猛的劃了頭皮,疼的她吸了口涼氣,手中的銀梳落了地。


    笑人將梳子撿起來,上前給她重新梳,慢聲道:“娘娘,皇上對您,可真是情深意重。”


    冷靜望著鏡子中的自己,冷笑一聲:“喝了朱長懋的藥,一定會好的。”


    笑人直了直眼:“娘娘的意思是說,太後她,她是裝出來的病重?”


    笑人話章未落,隻見大用走進來笑道:“采辦處的明公公來了。”


    “快請。”冷靜立起來,吩咐道。


    小春子疾步走進來,滿麵春風的給冷靜施禮問好。


    笑人和大用自帶著宮人退出殿外。


    “這麽急來找我,有好事?”冷靜給他倒了杯茶,遞過去,笑道。


    “可不是有好事,沒想到這個叫沐雲軒的男人真的有本事,不過半個月時間,竟然上手了。”小春子喝了口茶,笑道。


    冷靜怔了怔,一臉的懷疑:“這麽快?騙人的吧?好歹也是個官家小姐。”


    “我的好姐姐,男女之事,講究的是眼緣,頭一眼看上了,上手就快了。”小春子一臉揶揄的笑。


    冷靜的心疼了疼。


    她跟司馬南好像不是這麽迴事。


    她頭一眼看到他,想到的不是愛他,而是利用他的職權達到自己的目的。


    她這樣的女人,從根底就不該被愛罷?


    “昨晚上,兩個人已經,呐什麽了,沐雲軒今兒早上將帶血的帕子給了大哥,小的給娘娘帶了來,娘娘要不要親眼看看?”小春子笑道。


    冷靜搖了搖頭,心生悲涼,她一定會下地獄的,如果她不下地獄,這世間便再也沒有壞人。


    “這個沐雲軒可靠麽?”冷靜問。


    “娘娘放一百個心,大哥當場將宋記的帳目和地契什麽的都拿了出來,要與他立契約過給他,他竟說大哥瞧不起他,若他有異心,想害大哥,便讓他立死,說完一頭碰到了柱子上,若不是我大哥拉的緊,命也就丟了。”小春子道。


    “那咱們這事就算成了?”冷靜嘶啞的說一聲。


    “可不是就這麽成了,娘娘還估摸著怎麽也要年後呢。”小春子也不由的歎了一聲。


    “大哥有沒有跟他說過,此事有性命之憂,讓他謹慎選擇,現在退出還來得及,若再走下去,怕是死路一條。”冷靜又問一遍。


    小春子咧嘴笑了笑,笑容有些悲涼:“娘娘,你實在無須擔心這個,小沐他,他是真心愛上了大哥,奈何大哥他不是那行裏的人,大哥愛的是女人。


    這小沐他也是個死心眼的人,認準了大哥怎麽也不迴頭,就是大哥要他立馬去死,他也決不會皺一下眉毛。”


    “我會盡量不讓他死,隻怕要委屈他真的娶了那位錢小姐湊合一輩子了。”冷靜笑一聲。


    “娘娘隻管放心行事,小沐這邊你無須擔心,有大哥和我,絕不會出任何紕漏。”小春子斬釘截鐵的說道。


    冷靜點點頭,正要講話,隻見笑人慌慌張張的跑進來迴道,靜悅宮那邊來人了,要她立馬過去,太後等著她說話兒。


    冷靜起身,理了理發髻,衝小春子笑笑:“你這消息簡直是及時雨,我正愁還要想法子穩住皇上幾日,這下倒好,不用慌了。”


    小春子衝她作個輯,扶著她出了宮門,方才自去做事。


    冷靜來到靜悅宮,見大殿內靜寂無聲,宮人卻跪了一地,內室不時傳出一兩聲隱約的嗚咽聲兒。


    劉嬤嬤立在內室門口,見她進來,冷麵走出來,轉聲囑咐道:“說話要有分寸,太後她正在氣頭上,藥碗也砸了,衣裳也撕了,就是皇上也挨了打了。”


    冷靜應一聲,走進內室。


    果見關太後正倚著錦被在掉眼淚,章跪倒在榻邊,一臉傷心令人欲絕的模樣。


    冷靜走近前。


    關太後見了她,麵色陰沉,冷哼一聲:“你說,是不是你一直絆著皇兒,不讓皇後進宮?”


    “臣妾不敢。”冷靜迴道。


    “不敢?”關太後冷笑:“你還有不敢做的事麽?明裏哄著我,跟我說的好好的,連字也簽了,轉頭就去哄皇上,讓他轉變心意下旨不娶,好個計謀是不是?”


    “臣妾沒這樣的意思,臣妾從來沒哄著皇上,不讓他娶親,太後娘娘冤枉臣妾了。”冷靜滿腹委屈的說道。


    關太後冷笑一聲,將頭扭到一邊,不語。


    冷靜從袖中抽出一張小箋來,雙手奉過去:“娘娘,這是臣妾寫給皇上的求願書,求皇上早日將皇後迎取進宮,本想今晚奉給皇上,勸他早日辦事,既然娘娘問起,那先請娘娘過目。”


    跪在地上的章仰麵望著她,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關太後轉過臉來,將信將疑的接過她手中的小箋接了過去,看兩眼,重重的歎氣,恨恨的盯兒子一眼。


    “既然這樣,那就定了,既然是衝喜,便也沒什麽臘月不能進門的規矩,讓欽天監選個日子,年前娶進來就好了。”


    關太後衝章說道。


    “皇兒遵命就是。”章沙啞的開口。


    關太後幽怨的瞅了冷靜一眼,這情勢,她算是看明白了,皇兒這是得了冷靜的許肯,才敢吐口答應,這個可惡的女人已經完全拿捏住了皇兒,皇兒在她麵前,已經完全失去了自己的主張,這不是件好事,急需要有新的力量進來平衡這種關係。


    這個錢懷雲怕是她最後一點希望了,隻望這孩子能如她進宮來探望她時表現出來的那麽平和機敏,能製約住冷靜,讓章恢複自信。


    ——————————


    臘月二十三,錢懷雲進宮的前一晚,負責整個接親儀式的總管太監寧祿忽然收到了一張高達二十萬兩的銀票。


    京城最大的錢莊宋記錢莊的票子。


    這張票子突然就出現在他的枕頭下麵,好像神仙送給他的一般。


    寧祿舉著這張銀票對著燈影研究半天,確認不是徒子徒孫們給他開玩笑,而是真的有人送了份大禮給他。


    寧祿哆哆嗦嗦的剛將銀票收好,伺候他的小太監銀福走進來,朝他施個禮,恭喜他:“公公,大喜,剛從宮外麵傳迴來的消息,公公在老家的父母和弟弟全家剛進了京,天色已晚,宮門關了,不能進來請安,明兒再來。”


    寧祿的冷汗瞬間濕了衣衫,驚聲道:“他們怎麽突然就來了?為什麽也不提先告訴我一聲?”


    “這卻不知道,二爺隻說緊趕慢趕終於年前趕了過來,我聽他那話的意思,還以為是你老人家讓他們來的呢。”銀福道。


    寧祿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捧起茶壺,灌了幾口涼茶,直直眼,揮手讓他出去,又拿出那張銀票來,放到桌子上,盯著它出神,心裏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兒。


    還真讓他想起一件事來。


    那就是鳳棲宮的太監大用今兒早上在禦花園遇見他,見他正搬著一架炕屏走的吃力,便上前來幫忙。


    這大用年紀雖輕,可論職位卻比他高一級,更何況人家還是貴妃娘娘身邊的紅人兒,寧祿哪敢真用他幫忙,忙說著客氣話兒,謝過他。


    大用卻非要幫他抬,還說些不少憐惜他的話,說他在宮中過了一輩子,也該到了享享清福的時候了。


    臨了卻又說了一句奇怪的話,說是他這麽大年紀了,就算因為疏忽做錯了一兩件事,皇上必也不會深追究下去,大不了罵他兩句罷了,讓他凡事不必如此謹慎小心,有些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也好。


    他當時聽著這話有些不受用,卻也不敢反駁,說了幾句客套話奉承過去。


    可現在看來,這大用怕是話裏有話。


    寧祿貪婪的盯著桌子上的銀票,心中亂著,若說他一點不懂大用話裏的意思,也實在是小瞧了他的智慧。


    新皇後進宮,最難過的要屬貴妃娘娘。


    哪個妃嬪不想往上爬,何況看現在的樣子,皇上最寵幸的就是這位貴妃娘娘,她豈能不有覬覦那高位的心思?


    可寧祿想不通的是,就算這位貴妃娘娘再手眼通天,難道敢在半道上截殺那位新皇後不成?


    她一個女人也不會有那樣的本事啊。


    那大用威脅他,讓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又所為何事?


    寧祿將那張銀票拿起來又放下,猶豫不定,正難以決斷的時候,外麵卻傳來敲門聲兒。


    他忙將銀票收好,過去開門,來人正是大用,手裏提著個食盒,滿臉堆笑的瞧著他。


    “吳公公,你今兒貴腳踏賤地,可有什麽事吩咐小的?”寧祿拿出奴才的嘴臉,打著千奉承道。


    “今兒早上幫公公搬東西,是不是掉了點什麽在公公這裏?小的過來看看,若是公公撿著了,還望公公還給小的,那並不是小人的東西,真的掉了,殺頭的死罪!”大用作個長輯,口氣軟糯的開口。


    寧公公咽了口口水,哈哈笑兩聲,招唿大用坐下,給他倒了杯熱茶,方才開口:“公公掉的東西,小人怕沒看見,不過公公囑咐小的的事,小的倒記的明白。


    小的也是一把年紀了,若幸得主子開恩放出宮去,倒也能與家人一起度個快活無憂的晚上,那小的就是死也值了。”


    “這個容易,我還怕早上那話說的放肆,公公會怪罪小人呢。”大用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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