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三季懷孕的消息如秋風掃落葉殘酷的速度在後宮傳開。


    後宮的妃嬪們能咬爛手帕的自咬爛手帕,能砸爛東西的自砸爛東西,能哭的自在屋裏放聲痛哭。


    管容就在放聲痛哭,哭倒在自己母親懷裏。


    關太後坐在高高的寶座上,一臉無奈的瞧著這對傻白甜的母女。


    她實在想不到管容蠢也就罷了,她母親竟然也這麽蠢。


    她讓管容叫她來,是想讓她勸勸管容,不要再奢靡浪費,要懂得節儉,沒讓她們獻出家財來炫富。


    她覺得自己話說的很明白,她們一定能領會其中的意思,可沒想到,她們不光沒有領會,竟然還朝著相反的方向一去不複返,自己將自己送上了斷頭台。


    此刻她想的不是她們母女的前程,而是自己這麽多年來一直敗給劉後母子的原因。


    以前她怨老天不公,自己的命不好,現在她終算是明白了,不是她命不好,是她用人不當。


    有這樣的手下,就算她再能耐,也不過是孤掌難鳴。


    管寄奴能娶這樣一個無知的夫人,生這樣一個沒見識的閨女,足可見他本人也高明不到哪裏去。


    待章兒徹底掌了權,是該換換這些一無所知的莽夫了。


    關太後閉上眼,開始盤算新的皇後人選。


    依例,皇後人選隻能從民間或是基層小官之女中遴選。


    可現在情勢不同,她們母子需要外力助她們鞏固帝位,所以這皇後人選便是選靠山的最好時機,不能輕視。


    “太後娘娘,都是這個冷貴妃,什麽事都是她搗的鬼,娘娘你要給容兒作主啊,她才是您的兒媳婦啊。”管夫人哭的眼睛紅腫,跪在地上求她,


    關太後耷拉著眼皮子,歎氣:“這事可怨不著別人,得怨皇兒,是他爬錯了床,才出的事。


    可皇兒有後,這是喜事,你們倒在哀家這兒嚎的什麽喪,是不是有點過分了?”


    母女倆聞言,一齊止住哭聲,換一臉難以置信的驚懼神情。


    “皇後,你乃後宮之主,後宮一切事務均由你處置,如今妃嬪有喜,要怎麽辦,你不是還要哀家教你罷?”關太後冷冷的問道。


    管容黃了臉,怯怯的點頭:“迴母後的話,兒臣知道。”


    “知道就好,還不快去做事?難道要等光祿寺那幫老頑固來催才去做?”關太後板著臉道。


    管容答應著,退了出去。


    管夫人瞧著女兒走出門,迴首望著關太後,委屈的聲音:“娘娘,前幾天你叫臣妾來,不是跟臣妾說要幫皇上分擔國事,減輕皇上身上的擔子麽?怎麽現在,你又不開心了?”


    關太後恨恨的瞧她一眼,立起身來,指指自己身上的衣裳,再指指她身上的衣裳,聲音寒冷如冰:“管夫人,我貴為帝王的生母,不過穿一兩銀子一尺的綢緞,而你,不過是一個朝臣之妻,卻穿著十兩銀子一尺的綢緞;我兒正為前方軍餉犯愁,朝臣無一人為其分擔,而你們,卻一下子搬出了數百萬兩銀子的財物來;


    若你處在我的位置,你會怎麽想?若你處在皇帝的位置,又會怎麽想?會感謝你在這個時候救我於危難麽?


    管寄奴啊管寄奴,是他自己瞎了眼,怨不得別人不給你機會,哀家本來瞧著管雍有勇有謀,是個有智慧有擔當的女子,以為他家教甚好,這二小姐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


    卻不想到,竟然落得這樣一個下場,真是可悲可歎!”


    說罷,頭也不迴的走進了內室,剩下管夫人一個人跪在那裏,癡了一般。


    ————————


    皇上下旨,即封吳三季為妃,移入承歡殿居住。


    皇後親自過來瞧看了一遍,送上安胎湯,囑咐一些好生養胎,為皇家開枝散葉的話,方才離開。


    吳三季將皇後送出門去,拭著額頭冷汗走進來,噓口氣,癱倒在椅子上,捧起茶杯喝茶。冷靜從內室出來,踮腳朝外麵望了望,微笑:“現在安下心了罷?好好養胎,什麽都不要想。”


    吳三季感激的瞧了她一眼。


    冷靜捧起桌子上的安胎湯,嗅了嗅,笑道:“味兒挺好,不過你還是不要喝了,我喝了罷,咱們這位皇後娘娘一向不按牌理出牌,防著點的好。”


    吳三季揪著冷靜的衣襟跪倒在地,哭起來:“求娘娘恩典,救救我們母子的命。”


    “放心罷,我這個人,一向送佛送向西,幫人幫到底的,隻要你不要太蠢,應該可能保你們母子平安。”冷靜道。


    吳三季聽她如此說,臉上方才露出笑容,起來奉茶與冷靜。


    冷靜正要喝茶,隻見一個人影飛一樣的衝進屋裏來,斷喝一聲:“放下!”


    冷靜唬的一展眼,渾身一顫,手裏的茶杯落了地,“咣”一聲摔的粉碎,茶水灑了一地,濺了茶水的地麵瞬間發了黑,滋滋的冒著濃泡。


    “茶水有毒?”吳三季驚叫一聲,後退兩步,一屁股癱到椅子上,白了臉色。


    章上前一步,將冷靜拽到懷裏摟住,紅了眼,發狂的叫:“叫薑楓來,快去叫!”


    “皇上稍安勿躁,臣妾沒喝,一滴都沒喝。”冷靜悶在他懷裏,嗡聲道。


    “朕都看見你把茶杯送進嘴邊了,不行,一定要薑楓過來瞧瞧。”章顫抖著聲音道。


    “皇上饒命,臣,臣妾沒有在茶水裏下毒。”吳三季跪倒在地,哭著磕頭。


    冷靜盡力掙脫章的懷抱,將吳三季扶起來,摁到椅子上坐了,笑道:“誰說是你下的毒了?你到真是會往自己身上攬事兒。”


    吳三季驚懼的目光瞧了瞧麵如鍋貼的章。


    “皇上,你怎麽來了?”冷靜拉著章在椅子上坐了,微笑著問他。


    章仔細的盯著冷靜的臉,真看不出什麽不好的跡象,方才鬆了口氣,啞聲道:“朕並不知道你在這兒,隻是聽他們說皇後依例來送安胎湯,朕是怕她難為吳三季,故走來瞧瞧,沒想到正遇著你在喝茶,


    也不知怎麽,心裏突然狂跳不止,就那麽喊了一嗓子,沒想到,真讓我喊中了。”


    “皇上英明,自有皇天庇佑。”吳三季輕聲道。


    冷靜閃了閃眼,咽口口水,嘴角擠出一抹淺淺的嘲笑。


    “皇上,臣妾一定會好好查,看是哪個大膽的奴才在茶水裏下毒。”吳三季驚懼的開口說道。


    “算了,你剛搬進來,知道什麽,還是朕派人查罷,你不要管了,這些人也不要用了,朕這就命內侍監再換一批人來伺候你。”章冷聲道。


    吳三季忙跪下謝恩。


    章又略坐了一會兒,起身離開,臨走卻又拉著冷靜的手,笑道:“晚上等我,我新做了一首古風曲子,我們一起彈奏,朕吹簫,你撫琴。”


    冷靜答應著,送他出門,再迴來,見吳三季正在嗚嗚咽咽的哭,忍不住歎口氣。


    “主子,謝謝你在皇上跟前替我掩飾,吳三季對天發誓,絕不是我下的毒。”吳三季哭道。


    冷靜拍拍她的肩膀,無語。


    半晌,方才笑道:“吳三季,你要小心,頭上的金釵換成銀的罷,吃的也好用的也好,盡量查清楚,我不能時時跟有你身邊,凡事都要小心才是。”


    “娘娘,是皇後娘娘麽?”吳三季低聲問。


    冷靜未知可否的苦笑一聲,正巧南由走來,說餘風師太找她有事商量。


    冷靜便告辭出來,隨南由迴寺,迴問道:“餘風為什麽找我?這可是天下奇聞,她從來不找我的,我幾乎都忘了這個人的存在了。”


    “哪裏是她找你,不過是奴婢借她的名號撒了個謊叫你出來。”南由笑道。


    冷靜一頭黑線:“你這孩子也學壞了。”


    “奴婢有事找主子,心裏急,故過這麽做,求主子饒恕。”南由施個禮,笑著賠不是。


    “什麽好事?”冷靜問。


    南由從袖裏摸出一個錦布小包來,往冷靜手裏塞,笑嘻嘻的盯著她。


    冷靜接過來,解開來瞧,邊道:“看看我們的南由,給我準備的什麽稀罕物兒。”


    打開來,卻是一包碎銀,看樣子有三四兩那麽多。


    “喲,你這是給我送禮呐,有什麽事,隻管說,這禮我收下了。”冷靜笑著係好小包,袖進衣袖裏,笑道。


    “沒什麽事,主子對奴婢的大恩大德。奴婢無以為報,奴婢知道這點銀子主子未必看得上,可這是奴婢的一點心意,主子一定要收的。”南由紅著臉說道。


    “怎麽,你妹子的鋪子開張了?生意可好?這是這個月賺的錢?”冷靜笑著問道。


    南由豎起大拇指,一臉崇拜的神情:“主子,你真是神了,一下子就猜著了。”


    “這我可是一定要收下的,投資見了迴報,心情好,迴去讓司膳司弄幾個精致小菜,再要一壇好酒,今兒晚上請你們吃飯。”冷靜笑道。


    “好啊,我這就去告訴她們。”南由拍手笑道。


    冷靜從袖裏摸出一錠銀子來,遞給她:“傻子,叫尚宮局的人做事,一定要給足銀子,省得落下口實,倒是咱們不對,想吃什麽,隻管點,不夠再管我要,添上,多了就算了,賞她們的辛苦錢罷。”


    南由接過銀子,撅了撅嘴:“成天價便宜她們,我們就是大肚子漢,也吃不了這麽多銀子的東西,主子你一向大方,為你這大方,她們司膳司都快鬧翻天了,一見咱們的人去,都爭著奉承,都想將事兒往自己個頭上攬,好弄你的銀子呢。”


    冷靜衝她笑笑,心中有些難過。


    利益永遠是人爭奪的焦點,不管是處在什麽位置的人,隻要有利益存在,爭壓就不會休止。


    她一向不喝酒,可今天晚上,她卻想喝,想灌醉自己,不光是因為灌醉自己就不會再去想司馬南,她還想灌醉自己後,問孔令慈一個不用她迴答,她也不知道迴答,而她冷靜又不知道答案的無解的問題。


    這個問題就是:如果一個男人為了你,連卑鄙無恥的事都肯去做,你會不會愛上他?


    如果一個男人,明知道你有本事能躲過劫難,卻還是不放心,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也要迴來救你,你會不會愛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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