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的眼神落到管容身上,非常的不友好。


    管容往關太後身後藏一藏,麵上露出些恐懼神色。


    關太後握著她的手,將她拖出來,高聲道:“這事可不好,如果真有這樣的女人,那這可是越製,要處死的。”


    管容聽聞關太後的話,頓時有了氣焰,叫過紫鸞,吩咐了幾句話。


    不消多大工夫,一個宮婢手捧著一件舊衣送過來,紫鸞接過來,跪倒在地,奉到關太後跟前兒。


    關太後眯著眼瞧了瞧,問管容:“這是什麽?你穿過的衣裳?哀家好像見過哪個丫頭身上穿過這麽一件。”


    “母後,原先確是兒臣穿過的,不過被某些有野心的女人撿了去,改了改樣式,變成自己的了。”管容冷笑道。


    關太後盯著那衣裳半晌,拍拍腦門,沉聲道:“我記起來了,重陽節那天,冷靜穿著這件衣裳,因為顏色陳舊又有幾道橫褶,實在有礙觀瞻,故哀家多看了幾眼,還滿心不悅。原來這真的是件舊衣。”


    管容把眼望向坐在一邊的皇上,等他開言,章卻偏偏一言不發。


    關太後便又問道:“容兒,你能確定這是你穿過的衣裳?”


    “能,這裙袂處沾了塊油漬,我拿手去擦過,沒擦掉,倒將指甲上的顏色又染了上去,如今這上麵還沾著我指甲上掉的金粉呢,這種金粉是我娘家帶來的,


    十兩金子才能磨出一瓷瓶的細粉來,宮中再沒有人塗這種金粉,母後不信,你仔細看看。”管容蠻有把握的說道。


    關太後聞言,眼皮子跳了跳,不由自主的瞟了兒子一眼,果見兒子的麵色沉下來。


    “皇兒,此事非同小可,妃嬪越製乃大事,若不處置,恐眾人不服。”關太後鄭重其事的對章說道。


    章麵色愈黑,一言不發。


    冷靜歎一聲,立起身來,略施個禮,輕聲道:“是我的錯兒,可娘娘這衣裳原是丟了不要的,臣妾覺得丟了可惜,便從司衣司的垃圾筐撿了出來,改了改,穿在身上,臣妾改衣的時候,已經將上麵的裝飾全都拆了去,用的隻是塊未損的布料,這也不能算越製罷?


    “冷靜,你難道沒有分例?為什麽撿垃圾筐裏的衣裳穿?還在那麽重要的場合穿?你這是存心丟我皇兒的臉麵是不是?”關太後不悅的問道。


    冷靜瞧了瞧章,咬咬嘴唇,歎口氣:“太後娘娘,臣妾知錯了,以後再也不會這樣做。”


    “說的好聽,怕隻是演戲吧?故意在那樣的場合穿舊衣,不就是為了吸引目光,博出位麽?”管容冷笑道。


    “迴皇後娘娘,臣妾並無此意,一直以來,臣妾都著這樣的著裝,臣妾來自民間,深知百姓不易,後來入宮為奴,蒙皇上恩典,被封為妃,又深知皇上不易,故不敢奢靡浪費,衣著發飾不過修飾之物,一日三餐也不過果腹之欲,能簡則簡,從不在意。


    如果這樣有損皇家顏麵,那從此以後,臣妾自當依例而行,絕不敢再自作主張。”冷靜漫聲說道。


    管容聞言,一時語塞,求救似的望向關太後。


    關太後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錦繡華服,腕上的金鐲玉珠,喉頭梗住,一時失語。


    章的目光伸向遠方,依舊沉默著,麵上的神情卻愈現悲哀。


    “皇兒,哀家迴去之後,便命周尚宮將後宮所有帳目呈上與你過目,能砍的就砍了罷,這個時候,總要與你同甘共苦才是。”


    良久,關太後方才艱難的說了一句。


    章重重的歎口氣,搖頭:“杯水車薪,無濟於事,你們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罷。”


    關太後老臉一紅,悶聲咳嗽起來。


    “母後,天兒陰了,怕要下雨,迴去歇著罷。”章起身請示道。


    關太後微微歎口氣,拉著管容走出聞風軒,眾妃嬪見氣氛不對,都忙忙的跟在後麵一起走出去。


    冷靜走到最後,章一把拽住她的手,拉住她,哀求的眼神,啞聲道:“陪朕再坐會兒。”


    冷靜瞅了瞅眾人,歎口氣,走迴來,在石凳子上坐下。


    章坐到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不肯鬆,一臉的傷心,聲音黯啞:“冷靜,不要怪朕和稀泥,朕愛你,可也需要管寄奴替朕領兵,他還算忠心。朕如今孤立無援,不敢得罪這幫重臣。”


    “是臣妾的錯,臣妾確實欠考慮,那天本不該穿成那樣出來,不過皇後娘娘確實對臣妾有誤會,臣妾並不是個貪戀地位的女人,皇上你心裏明白的。”


    冷靜道。


    章重重的點頭,將她擁進懷裏:“朕知道,朕知道你是為了替朕分憂,最近後宮的開支有一半都是你出的,我原以為是你以前存的私房錢,卻原來都是你一分一厘省出來的。”


    冷靜從他懷裏跳出來,驚訝的叫一聲:“這個周尚宮,真是嘴上沒把門的,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說出來,他還是告訴你了?”


    “尚宮局最近一直隻有進帳,並無出帳,管帳的太監儼敢瞞報?自然要告訴朕,周大娘並不想告訴朕,是朕逼他說的。


    你也是,這種事為什麽要隱瞞,朕又怎麽忍心克扣你一人,去成全這一群不知稼穡艱難的米蟲。”章心疼的說道。


    冷靜伸手掩了他的嘴,笑道:“皇上,臣妾這麽做,都是為了太後,她老人家一直布衣荊釵苦了這許多年,如今你成了一國之君,她老人家也該享受享受了,何必再讓她為這些瑣事操心勞累?”


    章的眼睛裏是真誠的感激,緊握著她的手,半晌方才低聲道:“冷靜,朕不會一直這麽弱,你等我,最遲三年,朕必與你白首同心,不會再受他人所製。”


    冷靜溫柔的瞧了他一眼,將手裏剝好的瓜子仁送到他嘴裏。


    她做這麽多,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可她實在等不了三年,三年太長,超出了她的耐心。


    他現在不敢廢後,因為他還需要管寄奴。


    可如果管寄奴都要他廢後呢?他是不是就沒有托辭了?


    冷靜溫柔的眼眸背後,溶進寒冰一樣的光芒。


    “冷靜,你每天早上讓大送給朕喝的是什麽藥粥?不無味道甜美,還特別提神,朕現在幾乎離不開它,一時喝不到,就無精打彩。”章撫摸著冷靜的的手,柔聲問道。


    冷靜心中泛起冷笑。


    是的,她處心積慮熬出來的粥,怎麽會不讓他上癮呢?


    他有句話說的對極了,她的確是隱藏不露的高人,不光隱藏不露,還心懷叵測。


    “皇上,到了誦經的時辰了,臣妾要迴妙音寺,不能陪皇上了。”冷靜從他懷裏掙脫出來,告辭。


    章戀戀不舍的放開她的手,一眼不眨的看著她走出亭子,忽又想起什麽,衝著她的背影喊:“晚上朕去找你,聽你彈新曲兒。”


    冷靜仿佛沒聽見,徑直走開。


    ——————————


    管容在關太後跟前哭哭啼啼個不住。


    關太後冷著臉喝茶,不理她。


    管容終於還是礙不住,跪倒在地,哽咽道:“母後,你可都看見了,犯了這樣兒的錯,都能平安無事,以後還叫兒臣怎麽掌管後宮?那些新來的指不定怎麽笑話兒臣無能呢。”


    關太後放下茶杯,歎口氣:“容兒,你確實無能,不光無能,還不開眼,不知道火候。你可知道,皇上今兒為什麽嫌棄你?”


    管容擤擤鼻子,哭著搖頭。


    “如今國庫空虛,皇上每天想的都是如何弄銀子,而你卻不知稼穡艱難,依舊大手大腳的花錢,他如今聽到銀子二字都神經過敏,又何況你張嘴閉嘴就是重金購物,他豈有不惱的?”關太後溫和的聲音教訓道。


    管容張大了雙眼,怔一怔,不服氣,依舊委屈的流淚:“前朝之事,與後宮何幹?再怎麽缺錢,也缺不到母後和咱們的罷?


    再說了,我又沒有花皇上的錢,連皇後分例都從來沒要過領了來就分給侍侯的人了。現在花的都是我從娘家帶來的嫁妝,他如何要惱?”


    關太後伸手指捏著額頭。


    管寄奴確實沒把這個閨女教育好,這種性格遲早要吃虧,遲早要敗在冷靜手裏,這皇後的位置現在看來已經是岌岌可危。


    關太後可不甘心讓冷靜做皇後。


    對這樣的女子,關太後是忌諱的。


    太過聰慧,本事太大,怕章控製不了,反被她所製,若是那樣,可是件極危險的事。


    “容兒,你娘最近在忙什麽,哀家有些日子沒見她了,明兒讓她進宮,我們姐妹倆敘敘話兒?”關太後對管容道。


    管容點點頭。


    關太後瞧了她兩眼,歎口氣,又道:“你歲數也不小了,該長點腦子長點記性了,雖然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腦子總歸還是要的。


    既然你現在想不通,那就聽我的,明兒起,不準再著這些錦繡華服,戴這些金釵美簪,換成冷靜那樣的布衣銀釵,也不準再花重金買什麽稀奇好物,就算孝敬我也不許這樣,隻用點心就好了。”


    管容點頭應著,卻是一臉的不服氣。


    關太後見她的模樣,胸口又是一陣堵,卻又不得不說:


    “你呀,別成天價隻管爭風吃醋,卻迴迴被人家打臉,你不嫌丟人,哀家都替你騷的慌,你要時刻記著你的身份,你是皇後,後宮你最大,別成天價跟一個妃嬪計較來計較去,有失身份威嚴,


    底下不是有好些個妃嬪因為她一人得寵,而獨守空房麽?她們都是留著幹什麽的?看熱鬧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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