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覺得自己好久沒看到梁司製了。


    於是她便問身邊的孔令慈:“老孔,怎麽不見梁司製,平時這個時候,她不是應該在院子裏吆五喝六的指揮眾人染衣料了麽?”


    孔令慈伸長脖子朝外麵瞧了一眼,也有些納悶的搖頭:“病了?以前她倒是時常裝病,騙江禦醫來診,如今江禦醫沒了,她也不怎麽裝病不出來了啊。”


    她這話音未落,隻聽外麵有女史慘叫一聲。唬的她一展眼,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


    “出什麽事了?”冷靜問一聲,拉著她跑出去。


    “來人啊,救命呀!有人掉進染缸裏啦!”女史淒厲的哭喊聲傳遍整個尚宮院。


    冷靜跑過去的時候,隻見一抹紅裙露於染缸之外。


    染缸高大,平時女史們都是立在高凳之上作業的。


    冷靜情急之下,舉起花圃邊上的花盆,重重的朝染缸上砸去,一邊驚呆了的孔令慈見狀,也舉起一個花盆,朝缸上砸去。


    幾個還算鎮定的女史,也迴過神來,紛紛拿起重物,敲擊染缸,染缸終於經不住重擊,嘩一聲破碎。


    靛青的染料嘩一聲自缸內流出,掉進缸內的人也隨著兇猛的水流被衝到地上。


    “梁司製!”眾女史圍過來,失聲大叫。


    冷靜撲過去,摸她的鼻息,頸動脈。


    “冷靜,她是不是死了?”孔令慈跪到她身邊,顫聲問。


    “快,將她搬進我屋裏去。”冷靜吩咐孔令慈。


    孔令慈叫過幾個女史幫忙,一哄而上,拖的拖,拉的拉,將梁司製搬弄到冷靜的屋內,安頓到床上。


    冷靜將眾女史遣出門去,命孔令慈將門關閉,任何人不準入內。


    孔令慈走出去,將門關了,親身守在門外,眾女史立在外麵,一時議論紛紛,有些素與梁司製交好的司衣司的女史便哭了起來。


    鬧哄哄不過一刻工夫,韓尚宮扶著宮婢的手急匆匆的走了來,後麵跟著李司一和趙越。


    “小孔,歡喜人呢?可安好?”韓稚抓住孔令慈的手,問道。


    “不知道,冷司設她,正在裏麵,奴婢已經讓小鄧子去請禦醫來了。“孔令慈迴道。


    正說著,隻見禦醫或引走了來。


    韓尚宮拍拍手,念聲阿彌托拂,推開門,引或引走進來。


    冷靜正從床邊走過來,伸手拭著額頭的汗珠。


    “冷靜,歡喜她,是不是死了?”韓稚搶先一步,跨到冷靜身邊,急聲問道。


    床上傳來梁歡喜弱弱的呻吟聲。


    韓稚眸光一緊,神色有些憤然,旋即卻又裝出一付關切的模樣,扶額念道:“阿彌托佛,幸好無事,或禦醫,快快幫忙。”


    或引上前去,屈膝床前,拉過梁司製的手,診了一會兒,撚撚胡須,點頭道:“脈象雖有些亂,卻還平穩,已無大礙,隻是受了些驚嚇,服幾劑藥也就好了。”


    “多謝或大人指點。”韓稚聲音冰冷的謝一聲,帶著或引走出去。


    臨出門時,迴頭瞧了冷靜一眼,非常不友好的眼神。


    冷靜注意到了,可她隻當沒瞧見。


    她心中明白,她興風作浪,逼劉太後重新調查善兒的死因,定會觸了韓稚的逆鱗,可她不在乎。


    她知道,韓稚決不會坐以待斃,定會想方設法破壞調查。


    可冷靜還是想的不夠周全,她沒想到,韓稚沒有對她下手,而是對梁歡喜先下了手。


    她實在是不該小瞧對手的心思。


    她還不怎麽了解韓稚這個人,如果不是張彩霞的死,冷靜也不會選擇與她交手。


    兵法曰知已知彼方才百戰不殆,實在是很有道理。


    冷靜暗下決心,以後絕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這一次幸好她夠走運,梁歡喜被人發現的早,她穿越而來,僅剩的那麽點醫術還能救迴她的命。


    如果梁歡喜因此事而死,冷靜一定會心下不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冷靜,有人想害我,並不是我自己不小心。”醒過來的梁歡喜,弱弱的對冷靜道。


    冷靜坐到床邊,拿綿帕給她拭臉上的染料,輕聲道:“我知道,是我害了你,她一定是查出是你泄的密,所以才會對你痛下殺手,都是我的錯,我不太了解這個人,沒有想出萬全的計策,便霍然動手,差點害死你。”


    梁歡喜的眼淚流出來,哽咽道:“我跟了她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她怎麽能這樣害我?


    一定是她,她知道我每天必要踩著那高凳趴到染缸前,去看看昨晚上梁的衣料是否上色,所以便在那高凳上摸了茶油,害得我滑了腳,一頭跌進染缸裏。


    怪我自己不小心,上凳之前,明明聞到一股茶油味,還以為是自己早上吃的茶油麵子的味道。”


    她的話音未落,冷靜早已經快步出門。


    須臾工夫,卻又一臉失望的轉了迴來。


    梁歡喜歎了口氣:“你是不是出去找那條高凳?是不是高凳上一點茶油的痕跡都沒有留下?”


    冷靜點頭。


    “冷靜,你抓不住她的把柄,她就是條修練了一千年的老狐狸,根本不會留下把柄給你。”梁歡喜哭道。


    “不要哭,福爾摩斯說過,這世上根本沒有完美的犯罪,根據法證之父羅卡的交換定律,隻要她犯罪,就一定會留下能夠指證她的罪證。


    隻要我們用心去發現,便一定能夠找出她犯罪的證據。”


    冷靜道。


    梁歡喜聽不懂她的話,這席話晦澀難懂,可雖然聽不懂,聽上去卻像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冷靜,她對我已經起了殺心,這一次逃得過,下一次未必就有這樣的幸運,我是必要死的,隻望你能替我和彩霞報仇。


    我與彩霞我們,本來是懷著一顆善良的心去做事的,就是因為她,我們不得不去做一些違背良心的壞事。


    我不求老天能原諒我們的過錯,隻求老天能懲罰她的惡就好。”


    梁歡喜幽怨的說道。


    “善兒的父親是誰?”冷靜忽然轉了話題問梁歡喜。


    梁歡喜怔了怔,搖頭:“這個卻是不能夠知道,善兒那孩子像她母親,隻是太年輕,未免鋒芒畢露,若不是她無意間在我們麵前說漏了嘴,我們也不能夠知道她的身世。


    可也正是她的年輕害了她,當年韓稚正與司衣司的司製劉好爭奪尚宮位,劉好雖然技不如韓稚,可那人心思頗多,懂得投太後所好,因此太後也十分喜愛她。


    她們爭奪尚宮之位最後一場比試前夕,劉好不知從哪裏得知,善兒竟然是韓稚的親生女兒,便去找韓稚談判,讓她認輸,讓出尚宮之位。


    就在她們談判的那天晚上,善兒便被一場大火燒死。


    劉好也從此失去了蹤跡。


    司衣司的女史對太後說,劉好一直與宮外的一個商人有苟且,怕是趁大火之際,尚宮局混亂之時,約那商人一起私奔了。


    太後派人尋了幾日,毫無頭緒,便也信了她們之言,放下此事。


    幾天後,韓稚便順理成章的坐上了尚宮之位。”


    冷靜咽了口口水,重重的歎了口氣。


    她隻聽說過虎毒不食子的俗話,真的想不到一個母親為了自己的榮華富貴竟然能燒死自己的女兒。


    “是不是該求太後改改規矩了,我們又不是伺侯皇上的,沒必要一定要守身如玉,不能嫁人生孩子啊。”


    冷靜道。


    梁司製看怪物一樣看著她,受了驚的口氣:“你這是什麽話?進了宮的女人,不管是不是伺侯皇上,都是皇上的女人,你竟然還想嫁人生孩子?真是天大的笑話兒!”


    “如果不是這條規矩,韓稚也不會狠下心腸燒死自己的女兒。”冷靜歎道。


    梁司製幹笑一聲:“這與規矩無關,我們與韓稚一樣,都是一丘之貉,並不值得同情可憐。我隻知道,如果換成是你,就算要被趕出宮去,也決不會做出這等惡事來。”


    冷靜感激的瞧了她一眼,換條錦帕繼續與她擦拭臉上的染料。


    “冷靜,我還有什麽能幫得到你的?你隻管開口,她那個人,做事很謹慎,不會留下把柄,她既然能狠心殺死善兒,那我想,她必定不會把善兒的父親還留在這世上。


    你若是想用這件事扳倒她,怕不容易找到證據。”梁司製說道。


    “聽你這麽說,倒更激起了我的好奇心,你說,這個劉好究竟又去了哪裏呢?如果能找到她,豈不也可以讓她來指證韓稚的罪行?”冷靜慢吞吞的說道。


    “茫茫人海,想找一個失蹤了七八年的人,談何容易。”梁司製道。


    冷靜正欲講話,隻見一個孔令慈走進來,說道:“冷靜,尚宮娘娘宣,劉是有要事要講。”


    “老孔,幫我好省照料梁司製。“冷靜出門的時候,吩咐孔令慈道。


    孔令慈點頭答應,麵色卻有些悲傷,歎口氣,拍拍她的肩膀:“一切小心為上,你觸了她的逆鱗,她不會輕易放過你。”


    冷靜咧咧嘴,朝她笑笑,算是謝過。


    她從不沒想過韓稚會放過她。她並不怕這些陰謀詭計。


    尚宮局內靜悄悄的,氣氛肅穆。


    冷靜走進來,朝上座的韓稚施禮問候。


    在座的不光有李司一和趙越,玉婉也在。


    冷靜心中暗笑一聲,已經明白了韓稚的用意。


    果然,韓稚鄭重的開口道:“既然人已經來齊了,我可就宣了,因歡喜意外受傷,不能再繼續任司製一職,而司衣司又是四司之首,不可一日無首,故本宮才請示過太後,暫由鄭玉婉代替司製一職,至於歡喜以後還能不能繼續任職,要看她的傷勢恢複的如何。”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宮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午夜跳舞的臭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午夜跳舞的臭蟲並收藏宮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