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靜扶鶯妃在椅子上坐了,倒茶給她喝,等她鎮定下來,方才問道:“何人如此殘忍,竟然會對一個孩子下手。”


    “冷靜,我不管,當初這主意是你出的,如今我對這孩子也有了感情,不能就這麽瞧著他被人害了。”


    鶯妃唉聲歎氣,俏美的麵容籠罩在烏雲之下。


    冷靜攤攤手,苦笑一聲。


    災難真的會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你用盡心思躲過了一輪,下麵還有二輪三輪四輪。。。。。


    而且會一輪比一輪難,一輪比一輪棘手。


    “小皇子他,現在安好?”冷靜問她。


    鶯妃一口氣又喝了兩杯茶,方才點頭:“若不是他命大,昨晚上就沒了,你是不知道,昨晚上有多險。


    奶娘帶著他在外麵乘涼,一隻發了瘋的狸貓沒命的撲了過來,若不是奶娘忠心,一心護主,那瘋狸貓必會抓傷他。”


    “這個季節,也許是那狸貓發情,所以才兇殘成性,是不是娘娘想多了?”冷靜道。


    “想多了?若不是今天早上發現奶娘死了,我也會以為自己想多了,好不好?奶娘死了!被狸貓抓傷的奶娘今天早上死了!中毒死的!”鶯妃顫聲說道,不自覺的抱起雙臂,連打幾個寒噤。


    冷靜吮吮鼻子,無語。


    “冷靜,那狸貓的爪子上一定是被人喂了毒,奶娘死後,我讓小祿子他們去找那狸貓,找了半日,也不見蹤影。


    以前,隻要喚它幾聲,或是放點小魚幹在草地上,它便會自己走來。”


    鶯妃抓住冷靜的胳膊,搖晃著:“冷靜,你一定要幫我,殺完了小皇子,是不是就該殺我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是不是都要死?


    那你也有性命之憂,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我,救我就是救你自己。”


    鶯妃雖然表麵驚慌失措,可這番話卻說的滴水不漏。


    冷靜盯著她花容失色的臉,心中一陣難過。


    人太過聰明,未免會活的戰戰兢兢。


    她聽明白了她的話,鶯妃是懷疑欲害小皇子的人,是皇上。


    知道小皇子非皇帝親生的不過隻有太後皇帝和鶯妃。


    太後和鶯妃已經達成協議,隻要鶯妃遵守協議,太後便不會對孩子不利。


    依冷靜對太後的了解,這個老太太不像是個棄信背義之人。


    那麽,這個兇手就一定是皇上無疑。


    如果皇上真的對孩子起了殺心,鶯妃的懷疑就不無道理,凡是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得死!


    “冷靜,想辦法,快想辦法,如果他要害小皇子,小皇子必死無疑,我們也必死無疑。”鶯妃抓著她手腕的手,愈漸冰冷,聲音卻愈漸絕望。


    她似乎不相信冷靜能想出避禍的辦法,她隻是太害怕,不想一個人麵對死亡之前的恐懼。


    “娘娘,淡定,所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果他要公開害死小皇子,我們便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既然他不能公開這一切,隻能背後算計,我們倒可大張旗鼓,能保住我們的性命也未可知。”


    冷靜冷靜的說道。


    “大張旗鼓?”鶯妃鳳目微眯,重複一句。


    “是啊,娘娘,因為你提先知道了兇手,故會心生恐懼,不敢大肆聲張。


    其實我們大可不必如此,就假裝不知兇手是誰,你這就去皇上作主,說有人要加害小皇子,把此事鬧的越大越好。”


    冷靜慢吞吞的說道。


    鶯妃如石像般凝固良久,嗯一聲,重重的點頭,起身往外去。


    ”娘娘保重,不可太過,也不可露出馬腳,讓他以為你知道兇手是誰。“冷靜在她身後低聲囑咐道。


    鶯妃迴過頭,目光清冷:“你放心,演戲本宮會,哄人本宮也拿手,本宮隻是一時恐懼,昏了頭,現在好了,想明白了,正好趁此機會,除去我的眼中釘也好。”


    “那奴婢祝娘娘旗開得勝。”冷靜嘴角露出無奈的笑容。


    鶯妃聳聳肩,走出門去,身量筆直,儼然一隻傲嬌的孔雀。


    冷靜遠沒有鶯妃的樂觀。


    如果鶯妃的猜測沒有錯,弄死她們是遲早的事。


    孔令慈慢慢踱進來,歎口氣,目光中帶著些崇敬和佩服:“冷靜,你真的很厲害,娘娘進來時麵色驚懼,神色慌亂,隻一盞茶工夫,她走的時候,卻意氣風發,鬥誌昂揚。”


    “我一點都不厲害,如果真的厲害,就不會把自己逼到如此絕境。在浣衣局的時候,隻是心生向望,什麽時候能進宮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真的進宮才發現,受點苦算得了什麽,安安穩穩才是最大的福氣。”


    冷靜重重的歎息。


    可惜人生並沒有迴頭路好走,既然選擇了荊棘遍布的小路,也隻能披荊斬棘的走下去。


    “冷靜,張司設要迴來了,薑嬤嬤親自去牢中接的她,我瞧太後這意思,是想讓她繼續做司設的。”


    孔令慈低聲道,麵色有些淒慘。


    “情理之中的事,快幫我收拾下,迎她迴來。”冷靜道。


    “可是,你?”孔令慈欲說還休,操著雙手不肯動。


    “欲揚先抑的話,你總聽說過。位置升的太快,未免遭人嫉恨,就像我現在,嫉恨我的,非司設一人。


    那個局,是她們集體設下的,每個人都有份,除非把她們都治服,否則我再不會有好日過,還是收斂一點的好,能多活一天算一天罷。”


    冷靜說道。


    孔令慈上前抱住她,輕輕啜泣:“小冷靜,你的命怎麽這麽苦,雖然手藝超群,人品上乘,卻惹上了一群宵小之徒,真是讓人心疼。”


    孔令慈這話音未落,隻聽外麵傳來一聲冷笑,阮美玲帶著一幹姐妹走了進來。


    “不舍得呀?不舍得也得走不是?鳩占鵲巢,也該興到頭了,一個浣衣局的小小宮婢,也想做司設大人,真正是癡人說夢!”


    阮美玲朝地上啐一口,冷笑道,吩咐姐妹們進屋收拾東西,迎接張司設迴來。


    孫令慈欲與她分辨。


    冷靜使眼色阻止她,拉著她走了出來。


    “你這個人就是這個樣子,就算做不了司設,好歹你也是副司設,任憑一個小小的女史如此唾罵,怎麽受得了?”


    孔令慈跺腳道。


    “罵人不過是逞一時口舌之快,於事並無益處,何必放在心上。”冷靜拍拍她的肩膀,笑道。


    隻見薑嬤嬤拉著張司設的手走進院子裏來,聽見她們的對話,滿麵笑容的問道:“冷靜,哪個女史如此大膽,竟敢辱罵你?快告訴嬤嬤,嬤嬤替你作主,賞她十個嘴巴子。”


    “哪有此事,不過閑聊。”冷靜上前施禮,笑道。


    “見過冷司設。”張彩霞卻伏身施禮,麵色恭敬的說道。


    冷靜怔了怔,瞧向一邊的薑嬤嬤。


    薑嬤嬤將她們兩人一並拉了起來,笑道:“彩霞,不必如此,她畢竟是你帶出來的,也是你大度,非要把這個司設讓給她來做,怎麽說你也是她師傅和上司,何需如此。”


    “嬤嬤,情分歸情分,規矩是規矩,這規矩還是要行的。”張彩霞笑道。


    “司設大人,不可如此,冷靜隻是暫代你的位置,並沒有想一直做下去,這司設之位是大人的,冷靜不敢奪取。”


    冷靜跪下來,說道。


    張彩霞將她扶起來,幫她整理下略散亂的發絲,笑道:“冷靜,我已經求了太後,想出宮侍母,太後她老人家仁慈,也已經準了我的懇情。


    我進宮的目的,不過就是為了母親的病,如今她老人家好了,我自然想迴去服侍她,已經歸心似箭。


    況你的手藝高超,在我之上,做這司設的位置,也名至實歸。隻以後好好效力就是。”


    “大人這樣說,冷靜也不好再推辭,隻祝大人與家人早日團聚,過的幸福美滿就是了。”冷靜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道。


    “這就對了,你笑起來很好看,以後記得多笑笑。”張彩霞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幫我進屋收拾行李罷,我早說我歸心似箭了,太後準了,隻想早日迴家,看到我母親。”


    冷靜未及答話,隻聽薑嬤嬤笑道:”好了,老身就不打擾你們姐妹情深了,自迴去複命,彩霞你走的時候,也不必去太後跟前辭行,省得她老人家傷心,我迴去說一聲就行了。


    太後賞下的的東西,我會吩咐小子們給你弄好,送到外麵的車子上。“


    張彩霞謝過她,送她出院,方才拉著冷靜進了屋子。


    阮美玲等人聽了這番對話,早都偃旗息鼓,人不見了蹤影。


    張彩霞將收拾屋子的女史遣出了門,隻留下冷靜一個人,隨她一起收拾東西。


    “大人,你是否要去跟尚宮大人和其它姐妹們辭行?”冷靜問。


    張彩霞搖搖頭:“不去了,就這樣走了最好,我知道她們都等著我去辭行呢,有好多話要說,好些事要交待,可我實在不想去了。


    不瞞你說,我們在一起,做了很多齷齪事,能說什麽呢?我原本是打算一輩子老死在宮中的,沒想過你竟然治好了我娘的病,讓我這顆早已經死了的心又活了過來。


    在牢中這些日子,我也算想明白了,這些年的勾心鬥角,又有什麽意思?大家都是姐妹,和和氣氣的不是更好?


    在這小小的方寸之地,我耗盡了我的青春,耗盡了我的精血,最後能得到的又是什麽?不過是個老死燒成灰揚進枯井裏的下場罷了。


    不如離開,迴家,有我母親,有我兄弟,一家人在一起,那才叫生活,才叫過日子。我已經迫不及待了,恨不得馬上出去見到他們,和他們在一起。”


    冷靜默默的聽著,聽到眼睛潤濕。


    有家人真好,至少有退路,至少有一處溫暖的地方可以迴去。


    而她冷靜呢?她的溫暖又在何方?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宮闈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午夜跳舞的臭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午夜跳舞的臭蟲並收藏宮闈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