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端上飯菜,冷靜慢慢吃著,管雍卻一口都吃不下,盯著跟前的飯碗發呆。


    “管雍,你看上去,一點精氣神也沒有。”冷靜淡聲道:“完全沒有剛才在平安寺裏的霸氣。”


    管雍似從夢中驚醒一般,抬頭瞧她一眼,歎息一聲,欲要講話卻又閉嘴。


    “很顯然,九王爺想複位的心並不強烈,你們要扶持的主子看上去並不盡心。”冷靜又說道。


    “箭已在弦,不得不發,他雖然不盡心,卻也沒有拒絕。”管雍低聲迴道。


    冷靜欲要說下去,管雍卻打斷她,指著桌子上的一盤魚道:“你嚐嚐這魚,宮中吃不到的,因為刺多,不敢進貢給皇上和太後,味道卻甚是鮮美。”


    冷靜正舉箸過去,房門被推開,司馬南帶著一股涼風走了進來。


    見了冷靜,明顯吃了一驚,卻迅速收拾了吃驚的神情,變的正兒八經起來。


    “奴婢見過大將軍。”冷靜起身見禮。


    司馬南微微頷首,不再理會她,過來坐到管雍身邊,輕聲問道:“以後去哪裏,告訴我一聲,我派侍衛送你去,你知道的,你一個人出去,我不放心。”


    “大將軍日理萬機,臣妾這些小事就不必叨擾將軍了,臣妾一個人能行,況還有冷司設相伴。”管雍微笑道。


    司馬南舉箸夾了些菜放到管雍跟前的碗裏:“這些菜還喜歡吧?我記得江明說過,你喜歡吃綠葉菜和蘑菇湯,我特地讓管家去郊外向農人買的新鮮的,口味應該不錯。”


    “早膳吃是也是蔬菜,將軍並沒有像現在這樣體貼,告訴我這些。”管雍吃一口飯,慢慢說道。


    司馬南哏了哏,舌尖舔舔嘴唇,清了清嗓子,無語。


    “將軍,夫人,奴婢有些累了,先行告辭,不打擾你們用餐。”冷靜起身告辭。


    “將軍,麻煩你帶冷靜去後麵的客戶,天黑路不好走,你送她過去,我比較放心。”管雍仰頭瞧著司馬南。


    司馬南點下頭,默默起身,朝冷靜作個請勢。


    冷靜欲要推辭幾句,卻又閉了嘴,隨司馬南走出去。


    管雍身邊的一個丫頭神色緊張的叉著雙手,在她耳邊低語:“小姐不妥,萬一這冷靜對司馬南吐露實情,我們豈不全都完了?”


    “她不會的,像她那麽一個自詡善良的人,怎麽會出賣我呢?沒了解我的苦衷前,她肯定不會說出實情。”


    管雍似絕望的說道。


    問話的丫頭抿了抿嘴,滿臉狐疑,顯然不能夠相信她這話是真的。


    “啊呀,夫人,冷司設將手帕子落在椅子上了,我去送還給她。”丫頭拾起冷靜遺落的手帕子,說道,不待管雍答話,便跑了出去。


    司馬南帶著冷靜剛下了台階,那丫頭便追了出來,手裏揮舞著手帕子,衝司馬南喊:“大將軍,夫人突然覺得頭暈,你快迴來看看罷。”


    司馬南掠身迴去,疾步進廳。


    那丫頭搖著手裏的綿帕,來到冷靜身邊。


    “來者不善?”冷靜瞧著她的麵色,冷笑一聲。


    “若你敢在大將軍跟前,胡言亂語,小心你的小命!”丫頭舉起手掌,在自己脖子上作個殺勢。


    冷靜攤攤手,眼中好奇的光芒全愈甚:“你們這個組織裏,究竟誰才是老大?你?還是周大娘?亦或是還有別人?”


    “少管閑事,要想保住狗命,夾緊你的嘴,若敢胡言半句,這就是你的下場。”丫頭撿起地上的一塊碎石,握在手中,隨即落下一片石粉。


    冷靜嘖了嘖舌,看來九王爺領導的這個組織,也頗有實力,這讓她好奇,既然如此有實力,當日他們母子被關進大牢時,如何不想辦法救他們出去,而是要她想方設法去營救他們。


    “高人,尊姓大名?”冷靜咧咧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問道。


    “我是夫人的貼身侍婢,你叫我雪蓮便是。”丫頭冷聲道。


    冷靜點點頭,又問她:“那你帶我去客房?”


    雪蓮應一聲,朝前麵走去。


    “雪蓮,你們興如些大事,必需不少經費是不是?”繞過正廳,走進屋後的迴廊時,冷靜突然開口問道。


    雪蓮頓了頓步,扭頭瞅她一眼,哼一聲,算是迴答。


    冷靜將手縮迴袖子裏撚上幾撚,抽出幾張銀票來,遞到她跟前。


    雪蓮後退兩步,目露兇光:“你想要做什麽?”


    “銀票啊?你不認識?其實在下也不想做什麽,這隻是表示在下投誠的一點決心,若你們肯收留我,這玩意,在下有的是。”冷靜道。


    雪蓮瞧了瞧銀票上的數目,眯了眯眼,又哼一聲。


    “不瞞你說,在下在浣衣局做洗衣婢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宮殿下的一個密室,那裏藏著先朝皇帝的無數珍寶和銀兩。


    這些年,在下一直在想辦法從宮中脫身,出宮去過逍遙自在的生活,可時不與我,竟然一直找不到離宮的辦法。


    在下是不是也可以將這希望寄托在你們身上,若你們大事得成,那在下也算是有功之臣罷?”


    冷靜道。


    雪蓮哏了哏,沒有應聲。


    她們身後傳來管雍聽上去弱弱的叫聲。


    “我在這裏,正問雪蓮這是什麽花兒呢?聞著可香。”冷靜朝管雍招手。


    管雍在司馬南的攙扶下,慢騰騰的走近來,笑道:“你要是喜歡,就摘幾朵迴去插在客房的花瓶裏,我想了想,還是不放心他們送你過去,我知道你這個人有擇席的毛病,又睡不慣別人的鋪蓋,也隻好將就,讓雪蓮去拿我的鋪蓋給你睡了。”


    “要你費心。”冷靜客氣道。


    “雪蓮,你隨我迴去,送鋪蓋過去,讓將軍送冷司設過去。”管雍吩咐雪蓮。


    雪蓮應一聲,跟隨管雍而去。


    “跟我來。”司馬南一臉正經的對冷靜說道。


    冷靜看了他一眼。


    他眼中的痛苦清晰可見,雖然他想掩飾,卻掩飾不住。


    “你這個懦夫,那日江明自盡,你為什麽不出手相救,如果你出手,他便不會死。”冷靜低聲喝道。


    “我不能出手,如果我救了江明,死的就是管雍,江明寧肯自己死,也不會讓管雍死,與其讓他們倆個都死,不如留下管雍。”


    司馬南道。


    “你怎麽知道管雍會死?”冷靜不甘心的問道。


    司馬南眸中的痛苦更深一層,聲音低的泣血:“因為她是我兄弟的女人,如果殺不死我兄弟,他就會殺死我兄弟的女人,江明錯就錯在與我這樣的人做了兄弟。”


    “他是誰?依你現在的權勢,還會怕一個他?”冷靜冷笑道。


    “他就是當今聖上,廖師傅在世時,每天都告誡我,這世上,我可以違背任何人,唯獨不可對聖上不敬,這世上我可以差遣從任何人,唯獨要對聖上言聽計從。


    聖上是天上的龍,我就是他在人間為他守衛的狗。龍就是龍,狗就是狗,一條狗永遠也別想成為龍。”


    司馬南背書一樣背出這段話。


    冷靜吮了吮鼻子。


    這就叫洗腦罷?


    這丫的從小就被他師傅給洗腦了罷?


    “看你長的人模狗樣,原來它娘的沒長腦子。”冷靜忍不住飆髒話。


    “隨便你怎麽說,你不會理解我的痛苦。”司馬南歎一聲。


    “對,作為一個新生人類,我確實不能夠理解你腦子中的封建王權和你那套所謂的忠君愛國理論。


    可我想不通的是,你明明是個欲要篡權奪位的大奸臣,為什麽還要演的像個忠臣一樣鞠躬盡瘁呢?”


    冷靜問。


    司馬南在迴廊的欄杆上坐下,目光投向浩瀚的夜空,沒有應聲。


    “你還愛我麽?”冷靜湊到他跟前,認真的問他。


    司馬南伸手撫摸著她的發絲,眼角溢出眼淚,嘴唇微微顫抖,卻發不出聲音。


    “你答應帶我私奔的話還算數不?”冷靜又問道。


    司馬南任由眼淚流下雙頰,聲音嘶啞:“傻瓜,不要再問了,什麽都不作數,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我們從來沒人認識過。


    不認識我之前,你一樣過的很好不是麽?”


    “那就是在你心目中,你的兄弟江明比我這個紅粉知己重要的多的多對不對?”冷靜接著逼問道。


    司馬南不假思索的搖頭。


    “那我明白了,你離開我,並不是因為想要照顧管雍,而是怕連累我,是不是?”冷靜嚴肅的說道。


    “說了,不要再問了,沒有的事,我隻是不想對不起江明,江明希望管雍嫁給我,他現在不在了,我就要娶管雍,就是這麽迴事。”司馬南迴答。


    冷靜麵無表情的哈哈,哈哈笑兩聲,搖頭:“究竟是什麽事,讓你下定決心,離開我?難道你想殺我身邊的人?我的朋友或親人?”


    “冷靜,你不要再問了,置身事外,不是很好嗎?女人太聰明未必是好事!”司馬南急道。


    “你要是不告訴你,我就自己去查,如果那樣的話,我死的可能更快,畢竟你的暗衛有限,連今天我和管雍去平安寺也沒有一直盯著不是麽?”冷靜道。


    “冷靜,迴去休息罷,雖然我一直認為我做的事沒有錯,也問心無愧,可畢竟傷害了另外一批人,我自認當時的想法並沒有錯。


    我隻是想不到,皇上他,登基後竟然會變成這樣一番模樣,天意弄人,我司馬南又奈若何?”司馬南痛苦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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