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昨晚上吃的是兔絲炒肉,江老夫人親自下廚,其間丫頭打碎了一隻清花瓷碗,江老夫人怕江老爺生氣,謊稱是自己失手跌碎的。


    江老太太當真個菩薩,我若有這樣一位母親,必不至於長成現在這樣子。”


    司馬南慢騰騰的說道。


    江明俊朗的眸中溶進深深的恐懼。


    他是知道司馬南控製著天底下最厲害的暗衛組織,皇上利用這個組織監視著天下臣工的一舉一動。


    可他實在想不到,這些暗衛們竟然已經滲透到這種程度,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七品禦醫,昨晚家中吃什麽發生過什麽事,司馬南竟然就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你這個人當真可怕,我的腿都抖了,不行,我走不了,得坐會兒。”江明拭著汗,坐到司馬南對麵的椅子上,猛的打個寒噤。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我能殺了自己,也不會動你一根汗毛,這不過是因為你是我兄弟,我多看了一眼昨晚暗衛遞上來的格目,有什麽大驚小怪?”


    司馬南無所謂的語氣,聽的江明更心驚,努力迴想著自己在家中有沒有說過這家夥的壞話,或是說過不利於皇上的言論。


    “不能陪你閑聊了,晚上太後開宴席,請眾嬪妃吃酒,我得去值班。”司馬南瞧了瞧外麵的日光,說一聲。


    江明低頭吃茶,揮手:“你走,快走,我還得再坐會兒,想想我們這兄弟能不能繼續做下去。”


    司馬南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咧嘴一笑:“你想不明白的,都做了大半輩子兄弟,想改也不容易。”


    江明不答話,苦瓜臉。


    司馬南走到門口,卻又迴頭:“我跟皇上已經說了,從今兒起換朱由去給太後診平安脈,你可以安心的迴家睡覺。”


    ________________


    司馬南走到仁壽宮的時候,正遇著太後大發雷霆,砸了桌子上的茶盅子,命太監將萬妃拖出去亂棍打死。


    孝帝不舍得這個新歡,低聲求了句情,被太後當著眾人甩了個大嘴巴子!


    “太後饒命,太後饒命啊!”萬妃一路高喊著饒命,邊被太監拖出宮去。


    “皇娘息怒,靈兒穿的這衣裳是剛從浣衣局拿迴來的,會不會是浣衣局那些奴婢作了手腳?”


    孝帝捂著臉頰又低低的開口。


    劉太後眼神一閃,命太監將萬妃又拖出迴來。


    孝帝轉頭見了司馬南,如見了大救星一般,暗地叫他來到身邊,扯扯他的袖子,一臉央求的神情。


    “小賤人,哀家就給你個機會,讓你分辨,省得皇上說我自以為是,不聽眾人勸阻。”劉太後伸手指著萬妃,怒道:


    “你快說,這鳳袍泣血,究竟是怎麽迴事?難道不是你有心詛咒我大夏運程麽?為何要穿這樣一件不祥的衣衫出來?”


    “太後,冤枉啊,臣妾並不是頭一次穿這件鳳袍,上次公主大喜,臣妾也穿的這件袍子,臣妾並沒有在衣裳上做手腳,隻怕是浣衣局那些奴婢對臣妾懷恨在心,故意要弄殺臣妾。”


    萬妃跪在地上,拚命磕頭,解釋道。


    “來人,將浣衣局的管事婢女叫進宮來!”劉太後厲聲吩咐道。


    “迴太後的話,不必叫她們來,萬妃娘娘的衣物,浣衣局的婢女並沒有動過,臣親眼所見。”


    司馬南走出來,拱手迴道。


    劉太後哏了哏,麵露不悅,冷聲道:“大將軍又如何得知?”


    “因為承歡殿昨兒送去浣衣局的衣裳,並沒有進浣衣局,而是在內侍監我的書房裏放了一夜,這事很多人可以證明。


    我想,萬妃娘娘怎麽也想不到,這本應該進浣衣局的衣裳並不有進浣衣局罷?”


    司馬南嘴角一抹諷刺的笑容,盯向地中央的萬妃。


    “大將軍,難道萬妃冒著生命危險搞出這不祥之兆,隻不過是為了去陷害浣衣局的一個婢女?”劉太後問道。


    “迴太後老祖宗的話,浣衣局新去了個喚作止行的婢女,曾是萬妃娘娘的貼身侍婢。”司馬南淡淡的迴一句。


    劉太後的雙頰浮出些盛怒的紅暈,一拍案幾,喝道:“小賤人,既然你一心找死,那哀家就成全你,來人啊,給我拖出去杖打,打死為止!”


    “司馬南,我萬秀靈就是變成厲鬼,也會找你索命,是你陷害我,一定是你陷害我!。。。。。。”萬秀靈哭喊著被拖出門去。


    卻見江明提著衫子,氣喘噓噓的跑進殿來,大叫:“太後慢些行刑,萬妃她,她可能已經懷了龍種,昨晚臣過去請平安脈,摸著她的脈象有些像喜脈,


    隻因萬妃的脈像一向不穩,臣怕錯診,故想今兒會齊了禦醫院的左右掌院,再診上一診,卻沒想到竟先鬧出這樣的事故來。”


    “叫朱由和引或來,你們一齊診,趕緊的。”劉太後黑著臉吼道。


    孝帝繼位五年,一直無子嗣,劉太後每隔三天必去一次大相國寺,求神佛保佑皇兒能早得子嗣,延續大夏江山命脈。


    須臾,禦醫院右掌院朱由及副史引或急匆匆的趕了來,跪在地上,與萬妃診了脈,夥同江明一起,跪到劉太後跟前,恭喜劉太後。


    “當真是喜脈?”劉太後一躍而起,盛怒的麵上不自覺的露出些笑容來。


    “恭喜太後,恭喜皇上,果然是喜脈無疑。”三人一齊迴道。


    “江明,你昨晚上去承歡殿診脈,是不是向萬妃娘娘透露過她怕是身懷龍胎這件事呀?”司馬南單薄的眼皮閃了幾閃,慢吞吞的問道。


    江明咽了口口水,抬眼望向他。


    司馬南雖然還是一如繼往的麵無表情,可那雙星眸中分明已經是騰騰的殺氣。


    江明縮了縮肩膀,吞吞吐吐的迴道:“可能,也許,臣,嗯——,臣話語間不注意,讓娘娘聽出了端倪也未可知。”


    “原來如此,我說你怎麽敢如此囂張,我知道因為你父親的事,你對皇家宗室一直心存芥蒂,原來竟是拿著皇上的子嗣,來要挾哀家,要毀掉我大夏的江山是不是?”


    劉太後聲音如寒冰。


    剛剛停止哭泣的萬妃又嚎啕大哭起來,欲要分辨,卻隻是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皇娘,畢竟是朕的骨肉,求娘親放她一條生路。”孝帝戰戰兢兢的開口道。


    “將萬秀靈打入冷宮,待她誕下龍兒,再杖斃其以懲其惡!”


    劉太後下了懿旨。


    萬秀靈連哭的氣力仿佛也沒有,人已經死了大半個,任幾個婆子扶著出了宮門。


    宴席不歡而散。


    眾妃嬪各自捏一把汗,匆匆離開。


    就算再愚鈍的也至少明白了一件事:


    這個司馬大將軍,是個惡鬼,得罪不起。


    他一句話,就能決定後宮娘娘們的生死,管你有如何得寵。


    “司馬南,這是你殺的朕第四個寵妃,我都記著。”走至禦花園無人處,孝帝恨聲說道,雙手緊握著佩劍,手上的青筋畢露,恨不得馬上抽出來斬殺身邊這個人一樣。


    “皇上,待你有能力抽出這支劍,斬掉臣的頭顱時,臣願意束手就擒,立死在您的霸氣之下。”司馬南麵無表情的說道。


    “司馬南,你不要囂張,終有一天,朕會的,朕一定會的!”孝帝低聲嘶吼道。


    “臣也期待著那一天,看著皇上能以天下為已任,為我大夏百姓謀福祉,臣就是死了,也死得其所。”司馬南痛聲道。


    孝帝將牙咬的咯咯響,卻再沒說出一句話來,怒視他良久,甩袖而去。


    司馬南跟在他身後五步遠。


    他冷冷的道:“不用跟著朕,朕不會去處理你那些所謂的國家大事,更不會去費腦筋想什麽邊陲安危,百姓福祉,朕現在就想找個女人喝酒,找個女人睡覺,朕胸無大誌,做不到大將軍定下的那些規矩。”


    “皇上不想殺臣了?”司馬南問。


    “想,作夢都想殺你,不過朕並不想做你安排的事,依你的意思去過朕自己的日子。


    如今關河平定,百姓安居,你為什麽還要逼朕日日勤政?


    那朕做這個皇帝有什麽意思?時時以江山為念,處處為百姓著想?那朕就不能有朕自己的生活了?


    朕就是想過這樣快活的日子,你走遠些,今天朕不想見到你。”


    孝帝不迴頭,揮手驅趕著司馬南,朝後宮走去。


    司馬南立在原地沒有動,手攥成拳,手中的幾份八百裏加急奏折被碾成齏粉紛紛落地。


    那是南方幾省巡撫一齊上奏百年不遇的特大水災,百姓流離失所,要求朝廷賑濟的折子,還有幾份邊關胡人侵境殺害我邊境百姓的。


    都等著他定奪,可他卻寧肯去後宮守著美人兒喝酒,也不肯看這些國家大事一眼!


    他不配做皇帝,可他偏偏是皇帝!


    司馬南慢慢走出宮去。


    離開麗坤門,手撐住宮牆,彎下腰,看上去很難受的模樣。


    江明從宮中奔出來,伸手過來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你的心髒壞了,不能動氣,如果不想死,就不要管那麽多!”江明在他身後氣憤的喊道。


    司馬南扶著牆慢慢的朝前走去。


    如果這一刻死了,也並非壞事,至少他不用再理會這些軍國大事,這些事本來就與他無關。


    這個國不是他的國,這裏的百姓也不是他的百姓。


    他做這些,本來就是多事。


    頭頂有柳絮飄過,迷了司馬南的眼。


    司馬南的心中忽然就那麽一熱,想起了那個女人。


    今天,她讓他替她背了鍋。


    可他竟然一點都不恨她,甚至還更想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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