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明曦開始上班,雲浩霆開始上學,她本想帶著孩子去看看章明澤和蘇辭,想想兒子還小,就決定等等。


    大商場裏的服裝櫃員比清綿鎮上更清閑,因為麵對的都是高端客戶,人數很少,她大部分都是在發呆。


    和她一起上班是二十多歲的年經女孩,似乎是學曆並不高,但是會察言觀色,拍得一手好馬屁,業績不錯。


    還有另外兩個倒班的她沒有見過,因為來得時間太短。


    “雲若,你家是本地的嗎?”郝梅盯著這個過分漂亮的女人,眼珠子裏透著女人間的嫉妒。


    章明曦點點頭,對於郝梅的話題她從來不認真,而是有空就研究一下服裝設計的書,“本地的,我從小在這裏長大。”


    郝梅眼中的嫉妒和坐火箭似的紮眼就飛上天,“嘖嘖嘖,真是好命,有個本地戶口就被我們這種外來戶強一百倍,一千倍。”


    “若是我去你的家鄉工作,你也是本地戶口啊,沒什麽好羨慕的,家鄉都是自己家的好。”章明曦如實的說。


    “哎呀,雲若,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我們那個破縣城,怎麽能和雲城這樣的大都市相比較,我真的好羨慕你啊,你怎麽會到這裏工作,我看過你的學曆很高啊,我隻是大專生,專業不好,才幹這個的。”


    郝梅一直在確定雲若的家境,她總是喜歡鑽研這些。


    “需要養家糊口,家裏還有一個孩子,處處都要錢,當然是那裏工資高就做些什麽。”章明曦隨口編了個理由。


    可聽在郝梅的耳中完全是另外一層意思,這麽漂亮的女人出來工作,帶著孩子,很有可能是離婚了,當即就生出幾分鄙視,原來是個單親媽媽。


    “哦,來客人了你去吧,你需要養孩子。”郝梅的語氣相比剛剛的就怠慢了起來。


    章明曦合上書,臉上沒什麽表情,對於郝梅這樣的人她見過很多,早就習慣了。


    隻是章明曦一抬眸見到一張熟悉的娃娃臉,想必五年前不同的是,現在這張臉的下麵穿著正統的深黑色西裝,腳上踩著鋥亮的皮鞋。


    來人正是源煬和身邊一位美麗的小姐。


    “先生,小姐歡迎光臨。”章明曦站到兩人身邊,很認真的盡自己導購的職責。


    源煬上下打量了章明曦一眼,搓搓自己的手掌,“好久不見。”


    章明曦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當年源煬就在她身上用了不少計謀,如今再度出現,還能有什麽,怕是故技重施,沒有故技怕也是備好了新招。


    敷衍的笑了下,“咱們似乎不是朋友,好久不見這種詞用在這裏不合適。”


    跟著源煬一起來的小姐則是非常主動的找郝梅去了,單獨留下他們二人,章明曦知道源煬是有話想說,她隻當聽著。


    “現在再看你,和她一點也不像了。”源煬指指一旁的讓客人休息的沙發,“我們過去坐吧,找你就是有事情。”


    章明曦沒說什麽,隻是跟在後麵,坐到沙發上,“好了,有什麽就開門見山吧,我們之間好像又不太需要見外。”


    源煬冷笑了一下,娃娃臉上看過去也沒有什麽震懾力,隻是聲音很冷,帶著怨恨。“既然走了,為什麽還要迴來?”


    “我為什麽不可以迴來?”章明曦聳聳肩膀,眼神四周看看,卷發落在肩頭,被身後的空調吹起,“這裏是我的家,迴家是天經地義的。”


    “說服陳易凜娶婉柔。”源煬不想在兜圈子,直接把此行的目的說出來,“不管你用什麽方法。”


    “好大的口氣,你憑什麽想讓我做什麽就得做什麽,倒是你,是為約若曦賣命,還是替婉柔賣命,倒是沒瞧見你想要什麽人?”章明曦用諷刺的口吻說道,手掌按到桌子上,纖細的手背上青筋凸起,可見她全身用力。


    源煬當真對她刮目相看,“難道你想讓孩子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章明曦猛地跌入錯愕裏,撐在桌子上的手掌慢慢垂了下去,他怎麽知道這件事情的?


    她抬起頭盯著源煬的臉,眼中是密密麻麻的探究,沒有表態。


    “認為我說的是假的,覺得我是在蒙你,當年我可是親自看著你從酒店裏跑出來的。”源煬語氣很平靜的說。


    這下子章明曦騰地站起來,瞪著源煬那張最不像惡人的嘴臉,“是你,我不會放過你!至於說服陳易凜,有本事你去說服,躲在後麵威脅算什麽,什麽都為了婉柔,你自己為什麽不娶,逼著情敵去娶。”


    章明曦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架勢,她真的是受夠了威脅,她最害怕什麽,這些人都威脅什麽,好像她這輩子都要在被別人威脅著才能生活一般。


    源煬麵色陡然一變,看著近在遲尺的臉,“你、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你難道不是為了婉柔三番幾次的來陷害我嗎?當然婉柔倒吸現在可能還不知道你為了她付出那麽多,做出那麽多吧,要不要我去幫你們捅破這層窗戶紙啊,免得到死她都還不知道有你這麽一個癡心的人。”


    章明曦的口氣極其諷刺和鄙夷,她不管他們之間的愛戀多麽偉大,這全都是建立在她的痛苦之上。


    見源煬說不出來話,章明曦緩緩收迴身子,“我離開五年了,這五年難道還不夠嗎?還要娶婉柔,陳易凜娶了你的婉柔,我怎麽辦?人心都是肉長的,就是因為你喜歡婉柔,婉柔是你心尖上的女人,你他媽的就來禍害我,記住,我會讓你付出代價。”


    說完,章明曦頭也不迴地離開沙發,身體兩側的雙手攥得死死的,果然當年的事情全都是被設計了,少你了約若曦的功勞,說不定還有歐陽政修的。


    不管如何,這場談話下來,她知道源煬不迴在逼迫她,因為他不想讓婉柔知道他對她的心意。


    郝梅見章明曦迴來的臉色不太好,隻以為剛剛那位先生是她的前夫,趕緊跑過去大獻殷勤。


    章明曦整個下午幾乎都在想當年的事情,那場別有用心的飯局,下班的第一時間是給陳易凜去了電話。


    “約若曦嫁的是雲城那家豪門?”直截了當的問。


    電話那頭的陳易凜倒是楞了一下才迴道,“是沈家。”


    “她怎麽舍得,她不是最喜歡你嗎?”章明曦再問,約若曦當年就該滾迴美國。


    “我最愛的人是你。”陳易凜毫不猶豫地迴答。


    章明曦看著披著霞光的半邊天空,找到自己的車,解鎖、開門、坐進去,眉頭一直攏著。


    “婉柔的事情,你打算怎麽辦?她還一直等著你。”


    “她要等,我奈何不了。”


    陳易凜被章明曦這一頓劈頭蓋臉的問題弄得心煩意亂,索性扔下手裏的鋼筆,起身走到落地窗邊,手掌撐在高度透明的玻璃上,俯瞰著大半個雲城。


    “你下班了。”


    “嗯,想吃什麽?晚上我迴去給你做。”章明曦的聲音陡然溫柔下來。


    陳易凜這次露出一個笑容,邪魅的嘴角上挑著,淳淳的嗓音流淌出,“想吃你。”


    “那我迴去就把自己剁剁,給你做紅燒肉好了。”章明曦硬是把不正經的話題撥到正經上麵,“好了,我開車了,你辦公吧。”


    陳易凜有點意猶未盡,可還是囑咐章明曦,“開車小心,想喝你做得番茄牛腩湯。”


    電話那頭“哼”了一聲便掛斷,陳易凜的眸子立刻沉了沉,撥通王勇的電話。


    “今天有誰見了夫人?”


    “源煬。”


    第一時間章明曦沒有迴家,而是找了一家靠譜的私家偵探社,要求調查一下沈家大少的私生活,越細越好,希望盡快拿到資料。


    約若曦不是連聽著大肚子都不得安生嗎?那麽她就應該找點事情給她做。


    陳易凜想和番茄牛腩湯,章明曦去超市買了最新鮮的食材迴去做,孩子不用她去接,家裏的司機和保鏢會定時去接人,她下班下得早,自然是想自己親自做飯給家人吃。


    陳母讓廚房裏的傭人都出去,係上圍裙,她親自給兒媳婦打下手。陳母主動和章明曦聊了聊陳易凜這五年來的生活。


    “明曦啊,原本我們以為你再也不會迴來了,易凜這孩子一天比一天消沉,天天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加班,我們原本是勸他娶婉柔的。”


    陳母歎息一聲,“想著她可以代替你的位置,可是易凜不喜歡,一點兒也不願意,對婉柔也是冷冷冰冰,婉柔住院了,他也照例去看,也隻是在旁邊看,就問問基本情況,比我們還要冷情。”


    陳母測圖頭,花白的頭發比五年前多了一倍都不止,養尊處優的臉上眼角布上密密的魚尾紋。


    當真是老了,再也經不起家裏出現什麽變故。


    “我知道,媽,易凜對我很好,問題出在我身上,不怪易凜,是我自己想不開,才離開的,對不起,我對不起你們。”對不起,不能說出真正的原因,但是這次她會堅持。


    陳母放下手裏的刀,握住兒媳婦的手,“你和媽媽說說是不是當年發生什麽事情呢?”


    “沒、沒什麽事情。”章明曦避開陳母的眼睛,“就是易凜和婉柔一起受傷,我去了美國去探病,看到兩人睡在一張病床上,手還握在一起,我當時我一時想不開生氣就離開了,而且婉柔也曾和我說過她和易凜的事情,我心裏也不忍心,到底是我破壞了人家,占了人家的位置。”


    章明曦的這番話都是真的,但離開的真正原因不是,她無法說出口,這個年近七十的老人要是知道這些怕是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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