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睡嗎?”李斯文獨坐廊台,趁著朦朧的月色,將他身體的輪廓映照的很溫柔,看不出是悲是喜。


    李斯文搖搖頭,沒有答話,唐多慈走過去,背對著他坐下來,歎了口氣,“我的家鄉有這樣一句話,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恆過,然後能改;困於心,衡於慮,而後作;征於色,發於聲,而後喻。入則無法家拂士,出則無敵國外患者,國恆亡。”“命運總是這樣的,不會無緣無故把好的東西都給你,在站在高處之前,總要經曆一些痛苦,有一些人為你付出,但是,即便是為了這些人,你也沒有悲傷的權力。”


    唐多慈一口氣說了很多,她想安慰李斯文,他各種方麵都適合做一個明君,隻有一點是個拖累,便是心軟。


    李斯文其實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他是不愛碧兒,從未想過兩個人之間可能會有愛情,但是有一個人為他而死,不管這個人是誰,都會像一根刺,深深的插進他的心裏。


    “我對不起桑梓,碧兒是她最心疼的妹妹。”李斯文喃喃道。


    “殿下,還有好多事情需要聽你的命令,一個人不能為死人活著,也要為活人活著。”唐多慈同樣低聲道:“民女給麗娘安排了一間客房,她受了驚嚇,但還算堅強,已經睡下了,還有一件事,民女不打算同殿下迴到汴京,民女托付張大人將孩子送到這裏來,此刻他們應該在路上了。”


    “你打算去哪?”李斯文的眼神總算是有了焦點。


    “想要帶著孩子四處走走看看,你大概已經知道了,我不是這裏的人,所以很想好好體驗一下這裏的風土人情。”唐多慈道。


    “是嗎?”李斯文慘然一笑,“你是想離開我吧,離開汴京的爭鬥,你知道一旦迴去便免不了被卷進去。”


    唐多慈點頭,“我隻想平靜的生活。希望太子殿下成全,現下大局已定,殿下一到汴京便能登基,民女也算是榮幸,為殿下盡了一點綿薄之力。”


    語氣平淡至極,聽不出半點情緒,李斯文從中聽不到一丁點的不舍,“好吧!”


    正在李斯文大舉進攻羽皇王府的時候,汴京的皇宮內正在上演著一場陰謀,一個白發蒼蒼的老道士拿著新練好的仙丹獻給皇帝,他顫顫巍巍道:“陛下,這裏仙丹老道終於練成了,十年的時間,用了一千味的藥材加之天山的泉水,陛下,請笑納。”


    軟榻上的皇帝早已經激動的奔至老道的麵前,“快......快給朕拿來!”


    老道遞上去,老皇帝迫不及待的接過去,旁邊的老太監麻利的遞過茶水,老皇帝想也不想就著茶水將仙丹吃了下去。


    他在等待著,等待著自己蒼老的身體發生不可思議的變化,他希望他的身體變得年輕,他的眼睛變得明亮,他的體力變得充沛,他等待著。


    漸漸的,他真的感覺到了變化,他四肢開始抽搐,五髒六腑劇烈的顫動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陣陣冒著,“這是怎麽迴事?好像不太對。”


    這時,老道士一把將套在頭上的的花白頭發拿下來,哈哈大笑道:“陛下,這不是仙丹,勝似仙丹,人死了之後便能夠徹底長生了,在下也是奉殿下的旨意辦事。”


    “你給我吃的毒藥。”老皇帝費了半天的力氣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沒錯。牡丹泱泱大國怎麽可能讓一個一心隻想長生不老不管百姓死活的人當皇帝,這皇位還是讓有才能的坐吧。”來人道。


    “來人......”老皇帝開始喊人了。


    “不用喊了,不會有人來的,失人心者失天下,陛下,你就安心的走吧。安靜的死去,你便還是牡丹的皇帝。”來人道。


    老皇帝盡管不甘心,但還是死了,來人和老太監合力將他搬到床上,老太監便依照指示宣布皇帝的死訊,奇怪的是沒有人覺得皇帝死的蹊蹺,大概宮裏的人心裏跟明鏡似的,一個人一天總吃那麽多的重金屬,從不不正經的吃飯怎麽可能活的時間長,能活這麽長時間也算是個奇跡。


    接下來羽皇謀反的事情傳到汴京,人心惶惶,知紛紛準備打仗了,過了一天,羽皇謀反被太子鎮壓的好消息又傳到了汴京,一時間,李斯文的聲望再一次如日升天。


    夏言作為朝廷的首輔開始主持太子登基的儀式,隻待李斯文一到汴京即刻登基。


    李斯文隔早起來的時候早已經沒有唐多慈的影子,客房內桌子上擺著清粥小菜,半碟蠶豆,半碟鹹菜,都飄著淡淡的香油和小蔥的味道。


    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唐多慈,居然給李斯文做了一頓早飯,李斯文抽搐的嘴角看著這一桌的早飯,走了走了還想讓我記得你的好嗎?


    清寧寺的老槐樹長了七百年,枝枝葉葉肥碩豐腴,爭前搶後的伸出來,擋住了一束一束的陽光,唐多慈抬頭看那些星星散落的陽光,眼睛裏帶著淡淡的憂傷,他們應該出發迴汴京了。


    唐多慈早就看好了這家寺廟,倒不是怕李斯文會不放她走,隻是不喜歡離別的場景,這裏偏安一隅,正好可以修修心,好好想想未來的路該怎麽走,是否能夠擁有美麗的時光。


    到今天,她還記得,她以前的姥姥家,門前便有這樣一顆老槐樹,每到春天,摘了槐花燜飯,香極了。


    因此當她發現這裏的時候,毫不猶豫的說通法師讓她住了下來,雖然還不到春天,這裏也有家的味道。


    之所以能夠這麽輕易的住下來,是她給了住持不少銀子,還因著這裏隻有一個和尚,


    弘一法師剛剛誦過早經,正在老槐樹下翻一本老佛經,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之所以收留唐多慈一是他真的很缺銀子,二是他覺得唐多慈有慧根,又難得的心平氣和,到是個修法的好苗子,若是她願意可以為她引薦一個好尼姑,但又一想唐多慈每日拈花微笑的樣子,覺得還是算了,佛門要清靜。


    吃過早飯,唐多慈跟著弘一誦了一陣經,便出去了逛街了,不知何時養成的習慣,那麽喜歡逛街,走著走著,不知不覺竟然走到她之前住的客棧,當然李斯文早就離開了。


    大街上的百姓都在議論著,皇帝薨了,朝廷百官都等待著太子殿下迴宮登基,人人臉上洋溢著期待的笑容,老皇帝的惡名在百姓心中無法抹去,他的死去沒人感到悲傷,甚至還有人偷偷放了鞭炮慶祝。


    唐多慈走過客棧的時候給一個小丫頭攔住了,那丫頭的年齡不大,十二三歲的樣子,眉清目秀,身板還沒有長齊,卻有了些出挑的樣子。


    唐多慈隻想了幾秒,便想起在哪裏見過這個丫頭,她是江州知府的女兒身邊的丫鬟,那個嬌弱的像是弱柳扶風一般的女子,於是便跟那丫頭進了旁邊的酒仙樓,進去前有些為自己不修邊幅的樣子而稍稍惋惜了一下,畢竟要見的是一個美女啊!


    才上了樓便看見那個臨窗靜坐的女子,江南煙雨般的飄渺出塵,想到自己大大咧咧的姿態,唐多慈微笑著歎了口氣,便也笑了,“含煙姑娘。”


    唐多慈覺得吳含煙身上的氣質實在太過美好,她大概知道了請她來的意思,隻是這世間,弱水何止三千,李斯文需要的,他自己都可能不知道。


    “唐姐姐。”吳含煙一聲喚,目光帶著暖色,“聽說太子殿下迴京了,妹妹去看了,沒有看見姐姐隨行,便知姐姐可能還留在這裏。所以便叫丫鬟在客棧等著,沒想到真的等來了姐姐。”


    “含煙姑娘找我有事?”唐多慈開門見山的問道。


    “確實有一些事情。”吳含煙拉過唐多慈的手,她的手上帶著淡淡的溫暖,“上次見麵妹妹見姐姐與太子殿下的交情匪淺,是以有一事相求。”


    “何事?”唐多慈聲音溫柔,對著這樣的美人她也大聲不起來,“我能幫的一定會幫的。”


    “太子殿下迴京便會登基,很快便會在各地選秀女進宮,這是免得了的,而妹妹的父親會在下個月去汴京述職,像我這樣的出身一定會被選為秀女,除非已經嫁了人,父親已經說了,下個月述職的時候會帶著我一起上京,但是......”吳含煙欲言又止。


    “你不想去?”唐多慈疑惑,她本以為吳含煙會很樂意進宮,請自己過來是為了多了解一下李斯文的脾氣秉性,好早作準備。


    “是的。”吳含煙點頭,“實不相瞞,妹妹心中早有心上人,隻是父親並不喜歡,不會讓妹妹出嫁,而妹妹又不能為了不入宮而草草嫁人,是以還請姐姐幫上一幫!”十分懇切。


    “我要怎麽幫你,宮中選秀不是我能左右的。”唐多慈不知道自己能幫上什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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