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老將軍隻道,“還請縣主將我兒交給我。”


    司徒飛雲猶豫了一會兒,隨即用眼神示意阿四,阿四便把燕望北交給了那個戴鬥笠的駕車人,那人抱著燕望北一根七尺大漢,絲毫不見吃力,顯然是個練家子。


    燕老將軍看了一眼燕望北滿是血汙的囚衣,眼底劃過沉痛,“我兒受苦了。”


    他轉身衝司徒飛雲拱了拱手,“丫頭你這份大恩,老夫記下了。”


    司徒飛雲大腦有一瞬間當機,竟生生受了他這一拜,有些訕訕道,“那個,我……”


    “迴府去吧,代老夫向你爹問聲好。”


    留下這樣一句話,燕老將軍就帶著一眾人趕著馬車走了。


    司徒飛雲站在原地許久,久到阿三忍不住催促她,“縣主,咱們迴府吧,一會兒若是天牢裏發現燕元帥不見了,估計得全城戒嚴搜索。”


    司徒飛雲說,“我知道,走吧。”還是沒忍住往迴看,“方才我公爹那是已經認可我這個兒媳婦了吧?”


    阿三阿四同時沉默了,他們縣主什麽都好,就是凡事喜歡過度腦補。


    密室裏鮫珠的光線有些暗,牆壁上掛滿了紅衣少女的畫像,矮幾旁昏睡的人,睫羽顫動了一下,緩緩掀開清冽鳳眸,麵色比起之前更蒼白了幾分。


    掉落在地的匕首尖兒上依然染著嫣紅的血跡,他手裏緊緊握著的盒子不知何時打開了,一株碧血色的小花靜靜躺在盒子中,花瓣肥厚,甚至有些憨態。


    細看之下,就會發現那花瓣上的紅色,是染上去的血。


    “從憶起前世那天,我就準備好這棵佛掌肉了,沒想到還是用上了……”他指尖輕輕拂過花瓣,眼神深不見底,像是幽寂的寒潭裏,藻荇交錯,割開了絲絲紋路,“君兮,等我……”


    走出密室的時候,天光剛綻。


    推開書房的門,劍一已經侯在門外了,手裏拿著一封書信,“燕老將軍看了您的信,昨夜去了天牢一趟,已經帶走燕元帥了。至於護國公……”他呈上手中的信,“國公爺讓我把這封信交給您。”


    君琛看著信卻並不接,反而問,“有火折子嗎?”


    劍一不知他這樣問是何故,還是老實掏出了火折子遞給君琛,君琛點燃火折子,這才用一張錦帕裹著信紙拿了起來,火折子在封口處一掠,立即焦黑一片,那封住信紙的火漆裏,滾出幾條白白胖胖的小蟲子。


    君琛麵不改色用火折子把那幾條小白蟲給燒成了灰燼。


    劍一看得頭皮發麻,那蠱蟲的厲害他是見識過的,可以直接順著皮膚的毛孔鑽進體內,若是啟封之時碰到了封口的火漆,他簡直不敢想象。


    “國公爺這是什麽意思?”


    君琛嘴角勾起一個有些譏誚的笑容,“看來他老人家是真的老糊塗了,那便按照他們的計劃走下去吧,劍一,”


    “屬下在!”劍一躬身。


    “放些謠言出去,說我重病。”


    既然護國公決定用蠱蟲對付他,那他就遂了他們的心意。


    劍一不解看了君琛一眼,還是領命答道,“遵命。”


    入秋以來似乎格外愛下雨,灰蒙蒙的天際又飄起了雨絲,君琛仰頭望著皇城的這片天空,身形無端顯出幾分落寞。


    “唔……”


    蹲在桂花樹下的白衣少女捂住了自己心口,堪稱完美的麵容上卻一片稚氣,她神色間似乎有些痛苦,連最愛的糖葫蘆都扔在了地上。


    “怎麽了?心口又痛了?”冥月砂端了一碗粥從屋裏走出來,就見君兮蹙著眉頭蹲在地上,神色有些可憐又有些委屈。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偏過頭來,空洞的眸子裏有淚光閃現,“月,疼……”


    冥月砂指尖劃出一道結印,朱砂紅的光芒落在她眉心,“現在呢,好點了沒?”


    她蹙起的眉頭終於鬆開,伸手要去撿落在地上的糖葫蘆,冥月砂看得眼皮一跳,當即一腳把那糖葫蘆踹的能有多遠就有多遠,“掉在地上的東西不能吃,我給你說過多少次了?”


    她嘴巴癟了下去,仿佛下一刻就會哭出來。


    冥月砂是真怕了她這個表情,當即道,“你別哭,別哭,喝了這碗粥我就出門去再給你買一根。”


    他舀起一勺粥送到她唇邊,她委屈垂下腦袋,眼淚吧嗒吧嗒開始往下掉,恰好天空也下起了蒙蒙小雨。


    冥月砂看著委屈縮成一團的人,隻覺得腦仁兒疼,偏偏他又發不出任何脾氣,隻得道,“你看你,你哭了,老天爺也跟著哭,下雨了就不帶你出去玩了。”


    君兮換了個方向蹲著,拿後腦勺對著他,不看他,也不說話,手指頭在地上畫圈圈,繼續吧嗒吧嗒掉眼淚。


    “我的小祖宗,您就說吧,您到底要怎麽著?”冥月砂真是沒轍了。


    縮成一團的人默默伸出兩根手指頭,冥月砂額角青筋跳了跳,“兩根就兩根,把牙吃壞了,到時候別找我哭。”


    “有時候真懷疑你是真傻還是故意折騰我。”冥月砂牽起她的手把她帶進屋,又打水給她洗手,象征冥府的小獠牙都齜了出來,臉氣鼓鼓的像個包子,“以前你多乖啊,怎麽轉世了就這麽磨人呢?”


    她如今成了這個樣子,興許是禁術鎖魂太久傷了她的魂魄,也可能是她自己再也不願清醒。


    冥月砂不知想到了什麽,突然輕輕摸了摸她發頂,“你如今這樣也挺好的。”什麽都不記得,什麽都不懂,就不會再痛苦。


    隻是馬上冥月砂這好師尊形象很快就維持不下去了。


    手洗幹淨了,君兮就抓上了放在桌子上的那盤葡萄,冥月砂驚得眼角的朱砂淚痣都抖了一下,“放開我的葡萄,你要對我的葡萄做什麽?”


    君兮聞若無睹,揪下一顆就往嘴裏送,冥月砂心在滴血,忙搶過了盤子,“別動我的葡萄,乖乖等在家裏,我去給你買糖葫蘆。”


    冥月砂懷揣著他的葡萄出門去了,君兮目光空洞又茫然的環視了一下四周,就呆呆的坐在那裏了,乖巧得像一個瓷娃娃。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外界的一切聲音景象都對她造不成幹擾,隻是耳邊似乎一直縈繞著若有若無的笛音,仿佛有個聲音在她耳畔說,“迴來,快迴來……”


    她撓了撓自己的耳朵,似乎是想趕跑那討厭的聲音,但無疑是徒勞。


    “君兮,迴來……”


    這嗓音溫柔得像是一句低喃,“迴來……”


    她腳下有些不受控製的朝著門外走去,屋外細雨交織入網,她又有些猶豫了,冥月說過下雨天不能出去,不能玩水……


    笛音在個時候清晰了一點,她看到桂花樹下有一個人,傾天黑袍,頷首吹著白玉笛,眸子半瞌,麵色有些蒼白但生得極為俊俏,她還在猶豫要不要過去,他卻已經轉身,背影幾乎是瞬間就掠到了小院門口處。


    她極少對其他人感興趣,但那一刻她歪了歪頭,那人也在門口處停下,明明他已經沒有吹笛子了,嗚嗚的笛音還是一直響在耳邊。


    他側過身子,緩緩衝她伸出一隻手,額前的碎發遮住了他眼底的光彩。


    天站在屋簷下沒有動,那個聲音就又在耳邊響了起來,“君兮,迴來……”


    要跟他走嗎?


    君兮有些猶豫,心口似乎又開始痛了,她捂住心髒的位置,再次抬眼望去時,大門口處的人已經不見了,變成了一根大號糖葫蘆,君兮看得眼都直了。


    “要跟我走嗎?”超大糖葫蘆開口說話了。


    君兮隻瞪大了眼。


    那根糖葫蘆像是沒有等到她的迴答,飄遠了。


    大糖葫蘆走了?


    君兮急了,跌跌撞撞就追了出去,她每走一步,腳下似乎都有暗紅的光波閃動,等她追出了院門口,身後的三進小院就不見了,隻剩一片幽幽冷湖。


    湖邊的垂柳下站著那個吹笛的黑衣男子,他望著她笑,“你還有一魂為歸位,他自然不敢帶你離開京城。”三魂七魄都是互相牽引的,她若離那一魂太遠,餘下六魂都會受到傷害。


    收起手裏的長笛,他一步一步緩緩走向她,“還記得我嗎?”


    她隻看著他,不說話,神色空洞又迷茫。


    他輕易就把人攬進自己懷裏,下顎輕輕靠在她發頂,“沒事,不記得也沒事……”


    遠處傳來轟的一聲大響,他神色微變,手指在她背後的穴位輕輕一點,她就軟軟的倒在了他懷裏,“他迴來得倒是挺快。”


    蘆葦裏趕出一輛馬車,“爺。”


    君琛抱著君兮上了馬車,“迴府。”


    馬車又闖進了蘆葦裏,眼前的場景出現了變化,原本一望無際的蘆葦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又變成了繁華的街道。


    冥月砂倒是警惕,用了一個陣中陣來迷惑他的視線,若是他硬闖,冥月砂肯定會察覺,但若是裏麵的人自己出陣,陣法沒被破壞,冥月砂自然不知。


    車轍聲滾滾,君琛看在枕在自己膝上昏睡的人,溫柔將一串珊瑚珠子戴到了她手上,寬厚的大掌一下一下撫摸她柔軟的發,“君兮,我們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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