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兮自然是精通各種樂器的,他方才那輕輕一撥,餘音綿長,繞梁三日,君兮便知他也是各種好手。


    而且……那把黑漆漆的古琴簡直要亮瞎君兮的眼了!


    那……那是失傳已久的伏羲琴啊!


    伏羲一族將靈蛇奉為神明,那琴身漆底的蛇腹斷她怎麽可能認錯!


    形飽滿,黑漆麵,具細密流水斷。玉徽、玉珍、玉足、龍池圓形,鳳沼方形。


    君兮要是再沒骨氣點,就得過去摸摸蹭蹭再抱抱那琴了。


    君琛清淺一笑,“口水。”


    “啊?”君兮當真抬起袖子去抹下巴,發現自己上當了也沒生氣,反而有些套近乎似的往君琛身邊蹭了蹭,“你還會彈琴啊?”


    君琛看了她一眼,“你聽我彈一支曲子,我就把這琴送給你如何?”


    君兮點頭如搗蒜,“好呀!”


    他眼底劃過一抹並不明顯的笑意,“那你日後可得天天彈給我聽。”


    眼底除了伏羲琴再也看不見其他東西的君兮還是點頭,“好呀!”


    隻要把伏羲琴送給她,什麽都好說。


    君琛嘴角的笑意擴大了幾分。


    十指在琴弦上揮動自如,那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看起來格外賞心悅目。


    君兮捧著臉,笑得眼都眯成一條縫了。


    他的琴音和他人一樣,都帶著幾分清越,像是風,穿行天地,沒有絲毫束縛,擾亂一池碧水,卻又從不迴頭。


    宛如華山之巔的皚皚雪峰,滴水成冰。


    不知何時琴音纏綿了起來,尋尋覓覓,牽牽絆絆。


    鳳兮鳳兮歸故鄉,遨遊四海求其凰。


    時未遇兮無所將,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豔淑女在閨房,室邇人遐毒我腸。


    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從我棲,得托孳尾永為妃。


    交情通意心和諧,中夜相從知者誰?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餘悲。


    君兮錯愣地睜大了雙眼,他彈的,竟是一曲《鳳求凰》!


    曲終,音止。


    淺風似乎停了唿吸,搖曳的粉荷也像亂了心。


    他嗔癡含笑望過來,眸子裏似碎了星辰。


    君兮不是第一天知道他長得好看,可此時還是沒忍住發癡。


    “好看嗎?”他問。


    君兮隻覺得丟人,別開臉去,嘴上還是誠實道,“好看啊,”像是怕他笑話自己,忙補充道,“我父王也好看的,表哥也好看!”


    她後麵一句話音才落呢,就被人一把給拽了過去,“再給你一次機會,好好說!”


    君兮悶笑,道,“你最好看,行了吧,醋包!”


    君琛挑眉看了她一眼,對她這句醋包沒有表現出多大意見。


    君兮伸手要去抱伏羲琴,君琛手快把伏羲琴放到另一邊去了,君兮撲進他懷裏撲了個空,扭過頭氣哼哼地瞪他,“說話不算話!”


    君琛把人抱牢了,才在她眉心彈了一記,“說了送給你,自然是要給你的,迴去了自己玩琴,現在你得陪我!”


    他那表情多麽一本正經啊,君兮張了張嘴,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反駁。


    太陽已經升到了正空中,蓮葉遮擋下倒是一點也曬不到,君兮捧了朵碗口大的粉色蓮花,坐在君琛身邊。


    一紅一白,至極的色差,偏偏生不出半分違和。


    君兮扯下一瓣蓮花,遞到君琛唇畔,“吃。”


    君琛被她逗笑了,“別人都是剝蓮子吃,你倒是吃起這蓮花來了。”


    君兮不服氣似的瞪她一眼,反駁道,“可以吃的。”說著就把那蓮花瓣嚼進嘴裏了。


    君琛看著她這番舉動,若有所思,“突然覺得你就是吃這些花花草草長大的。”


    君兮沒懂她話裏的意思,偏過頭看他,“什麽?”


    明眸皓齒,顧盼生姿,紅衣豔豔,青絲迢迢,她才是這無邊荷塘裏最美的一朵。


    君琛伸手在她眉心按了按,“有支朱筆就好了。”


    他這話題轉的有點快,君兮一頭霧水,隻茫然地看著他,“拿筆來做什麽?”


    君琛沉思了一會兒,並不迴答她的問題,反問,“會調胭脂嗎?”


    京城中的貴女,平日裏都喜歡調配這些玩意兒,君琛不確定她會不會。


    雖然不明白他到底想幹嘛,君兮還是點了點頭,她以前經常跟湯圓八寶一起弄這些小玩意兒。


    “怎麽弄?”


    君兮指著蓮葉之上,驕陽之下,娉娉婷婷怒放的荷花,“采些荷花來。”


    她從小船上站起,正夠著身子去摘那荷花,隻覺身後風聲咋起,迴眸看去,方才還在船上的人已經淩空躍起,白袍烈烈作響,頭上的玉冠在日光下有些耀眼。


    素手一撈,一朵粉色的蓮花已經到了他手上,足尖輕點,驚鴻展翅一般,再次高高躍起,落到了別處。


    最後落迴船上的時候,懷裏已經一大捧蓮花了,還有幾根蓮蓬。


    君兮看著蓮蓬哭笑不得,“你是落得太急,摘錯了嗎?”


    君琛淡淡瞥她一眼,在船上坐下了。


    他摘了那麽多蓮花,君兮也就不跟自己較勁兒去摘船邊上那幾朵了,從善如流坐了過去。


    君琛就把那捧蓮花遞給了君兮。


    這是要她調配胭脂的意思了嗎?君兮實在是搞不懂他腦子裏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這裏又沒有工具,她怎麽調配啊?


    之前讓他采蓮花是打算拿迴去了弄的。


    她偏過頭去看他,卻見他一雙玉白的手剝起了蓮子。


    不得不說,一雙好看的手,做什麽都好看。


    他撚起一顆蓮子送到她唇邊,君兮有點受寵若驚,還是乖乖張嘴吃了。


    “花給你調胭脂,蓮子是給你吃的。”清越的嗓音低低響起,是在迴答她之前的問題。


    君兮平日吃到的蓮子羹都是燉爛了的,第一次生吃蓮子,稍微有些苦味兒,不過那股薄荷的清涼氣息也更明顯。


    她靠在他肩膀上抬起頭來看他,燦若星河的一雙美眸笑意盈盈,“怎麽突然對我這麽好?”


    他垂下頭來看她,眸光有些深沉又有些寵溺,伸手捏了捏她精致的瓊鼻,“這就對你好了?可是我覺得一點都不夠。”


    他的手才剝過蓮子的,沾著蓮蓬上的水,被他捏過的鼻尖都有了股淡淡的涼意。


    君兮蹭著他的肩膀傻笑,“像在做夢一樣。”


    君琛又剝了一顆蓮子喂進她嘴裏,唇角愉悅的勾起,“傻子。”


    實在找不到製作胭脂調料的工具,君兮找了小船上一個竹筒當容器,又采了幾片荷葉墊著。


    她的手指纖細修長,玉白無暇,一點點將蓮花揉碎,染上了豔麗的花汁,隻叫人覺得唿吸一窒。


    她專注做一件事的時候,神色總是格外認真,好看的櫻唇微微抿著,像是在聆聽聖人教誨的最矜持的學生。


    透過荷葉的日光已經不再刺眼,在她麵上灑下一層朦朧的關輝,甚至能看到肌膚下細軟的絨毛。


    她麵上被灼傷的痕跡,已經很淡了。


    君兮用手帕將碾碎的花瓣包起來,擠出花汁,麵上這才浮現出了一抹笑意,“好了。”


    君琛聽得她的聲音,才從她臉上迴過神來,接過她手裏的帕子,嘴角勾起,“手藝不錯。”


    頭一次被他誇獎的君兮有點不好意思,“這裏沒有銅漏,好多工序都還沒弄完呢。”


    “已經夠了。”君琛嘴角笑意不減。


    四下看了一眼,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工具,他眉峰微蹙,幹脆揚手斷了一根琴弦。


    看著他就這麽截了一段琴弦下來,君兮沒有感歎他內力多麽的深不可測,而是肉痛那古琴啊!


    幾乎是瞬間就炸毛了,“我的伏羲琴!”


    君琛看著她肉痛到不能再肉痛的模樣,這才後知後覺誤了事,不過他麵不改色說了句,“哦,無礙,那是一把假的伏羲琴。”


    君兮瞪著他不說話,明擺著用眼神告訴他不相信。


    睜眼說瞎話對於玩弄政權的人來說不過上下唇一碰的事,君琛就誆道,“那是高仿的伏羲琴,估計隻有這把琴的製造者才能分辨出到底是真是假吧。”


    方才君琛露的那一手,可不像是個外行人,君兮這次是真有些信了。


    不過她目光有點涼涼的,到讓君琛心底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君兮涼薄開口,“感情你弄把假琴來糊弄我呢!”


    君琛:“……”


    什麽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是!


    他城府高深,滿朝文武都被他玩弄於掌心。


    他運籌帷幄,三軍陣前可讓敵軍潰敗而逃。


    可是他今天竟然栽在自己一個善意的小謊言上了!


    君琛麵上的表情很複雜,很微妙。


    最終,他試圖捋順那隻炸毛的小貓,“沒事兒,那不重要。”


    君兮隻盯著他,不說話。


    君琛薄唇緊緊的抿起,他也生氣了。


    截斷的琴弦沾了花汁,他盯著賭氣的少女,“過來。”


    君兮隻硬氣了五秒鍾,在他一道淩厲的眼風掃過來的時候,就慢吞吞滴挪過去了。


    不高興地嘟囔,“就知道騙我。”


    君琛把人按坐在自己懷裏,唇抿得更緊了,指腹磨砂了一下她的眉心,然後用沾了花汁的琴弦在她額上細細地描繪花鈿。


    知道他的用意後,君兮心底又有點甜滋滋的。


    他描畫的力道很輕柔,花汁是清涼的,君兮覺得有些癢,努力抬眼想往上看。君琛看著那雙空靈澄澈的眼,唿吸亂了幾分,斥道,“眼珠子別亂轉,把眼睛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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