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君兮又驚又怒,舀起一瓢水就向他潑去。


    他竟然也不躲,或者,是忘了躲。生生被她潑了一頭一臉,拿在手裏的衣物都被水浸濕幾分。


    一看到他手裏拿著衣物,君兮大概明白他是進來給他送換洗的衣物的,潑了他一瓢洗澡水就有些理虧,隻得道:“這些事你讓湯圓來做就好了啊……唉,你把衣服搭在屏風上就快出去!”


    他不說話,麵無表情,眼底漆黑如沒有星子的夜。隻抬起袖子擦了擦臉上被她潑的洗澡水,然後,一把將手裏的衣物仍在了地上。


    這個動作用的力道有些大,他身後的帷幔都被震飛了起來。


    君兮:“!”


    脾氣這麽大?


    他向她走來的時候她就察覺到了危險,本能地想後退,可是浴桶裏就那麽大點,她能退到哪兒去?


    “喂,你出去出去!大半夜跑我房裏來幹嘛?”君兮隻得色厲內荏。


    他麵上平靜得驚人,眸色深不見底。


    幾步上前輕易就束縛了她的行動,君兮便像是被狼叼到了嘴邊的兔子,再也蹦躂不起來了。


    他麵上依然是沒有表情的,


    束進玉冠裏的幾縷碎發散落在額前,被她方才潑的那一瓢水打濕了,粘成一揪,平日裏清冷的人,竟多了幾分妖治的味道。


    君兮才是快被嚇死了,這樣的姿勢,這樣的坦誠相待,她一點安全感也沒有。她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我警告你啊,君琛,你別亂來啊……”手裏還抓著那個梨花木瓢,大抵是隨時準備把木瓢當板磚用。


    “亂來?”他輕輕嗬了一聲,意味不明。


    君兮怕得厲害,身體比思想更快做出行動,她剛奮力舉起木瓢,還沒來得及拍他腦門上呢,隻覺得手腕兒被用力一握,然後還沒成功晉升為板磚的木瓢就這麽掉到了浴桶外。


    君兮甚至還聽見木瓢落在地上砸了幾下。


    突然覺得木瓢的下場就是自己的下場。


    他氣息越發不穩了,眸子危險地半眯著,一隻手鉗製住她的下巴逼迫她轉過頭來,眼底暗沉得像起了風暴的大海,好看的唇緩慢卻堅定地壓了下來……


    今天的君琛,讓她很怕。隱約覺得,會發生什麽很重要的事,然後整個人都不安了起來。


    “君琛……”她叫了一聲。


    “嗯……”他低低應她,靜靜地看著她:“怎麽?”


    幽深的眼眸像一口漩渦,安靜得令人心悸,卻能把人的魂魄都給吸進去。


    君兮睫毛抖了抖,一顆豆大的晶瑩淚珠就這麽砸了下來:“你就這麽想作踐我麽?”


    前腳才向皇帝遞了退婚的奏折,後腳就對她這樣,他到底把她當什麽?


    淚水砸在他手臂上,生生砸滅了他血液裏燒得滋滋作響的火。


    對,她是他的珍寶,他會三媒六聘娶她過門,那樣她才是完全屬於他的!


    他已經向皇帝提出退婚了,皇帝也同意了的,他可以娶她過門了!作為她的童養夫,他隻能附屬於她,她可以娶他,也能娶別人!她嫁給他就不一樣了,她隻是他一個人的!


    大楚的風俗,上門女婿,是用娶的。


    他艱難地閉了閉眼,幾乎是咬牙說出這句的:“我不碰你,但是你得幫我。”


    ……


    真正睡下,幾乎已經是三更天了。


    棉被下,君琛將懷裏的人抱得很緊。


    “君兮!”他溫存似的吻了吻她的耳朵,身體以一種完全禁錮的姿勢擁著她。


    手快斷掉的君兮不想理他,偏過頭去。


    “君兮!”他吻她的鬢發,幽深的眼底似暗夜的海潮,無聲無息間,就將一切吞噬。


    “嗯?”他這麽一直叫,君兮隻好應了他一聲。


    “君兮!”他垂下眸子,看著她,隻一遍一遍地叫她的名字,眼底是他自己才懂的殘忍和執著。


    他要把這個名字,連同她整個人,連皮帶骨,連血帶肉地全部揉進他身體裏,藏到他心頭。


    他不知道她是怎麽和太子相識的,但是看到她和太子在水榭裏,嫉妒和憤怒有一瞬間真的幾乎要撐破他的胸腔,他瘋狂地想占有她,在她身上烙下屬於自己的烙印。


    現在冷靜下來,他大約也能猜到她為何而生氣,便道:“不是我不告訴你,而是我從來就沒想過讓你卷進這場紛爭……”


    其實從她闖進攬月樓的時候,他的計劃就已經亂了,如果不是她拆樓的舉動,讓他想到她應該知道攬月樓的真正用處,她在陪他做戲,他可能真的會放棄全盤計劃。


    可笑他滿腹的算計,卻算不出她心底的想法,竟然讓暗衛去記下她每天做了什麽,說了什麽……


    得知她要出府,他匆匆趕迴來,故意用向皇帝請奏退婚的事激她,想要她暫時將林淼的事放一放,可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林淼在她心中占的位置……


    如果她真的沉入了南風苑的湖底,他想他就是殺了這全天下的人也不夠他泄恨。


    不過幸好,幸好,她還在!還在他身邊!


    對於他的解釋,君兮選擇了沉默。


    黑暗裏,他摸索著把什麽東西掛在她脖子上了,指腹磨砂著她鎖骨下方那枚朱砂痣,低沉開口:“君兮,你是我的!”


    逃不開,逃不掉的!


    君兮摸了一把他掛在自己脖子上的東西,從輪廓判斷出是他上次給她的鑰匙,眉頭皺了皺,想都沒想就道:“你私庫的鑰匙你自己收著,給我作甚?我不要!”


    有一瞬間他眸色是有些陰沉的,可惜黑夜裏君兮看不見。他說:“這鑰匙隻有兩把,一把在我這裏,一把你帶著。放心,這次是用的是天蠶絲線,你扯不斷的。”


    聽他這麽說,君兮心底又有些複雜。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僵硬地躺著,誰也沒有說話,君兮都要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他卻突然出聲:“我一直重複做著一個夢,夢見你嫁給別人了,他對你不好,娶了新妻,新妻在夜裏放一把火燒死了你……”


    他這番話說得君兮心驚肉跳,那可不就是她悲催的前世嗎?


    君琛夢到了前世?他怎麽會無緣無故夢到前世的事呢?萬一他想起上輩子的事……君兮不敢想象。


    天下第一佞臣,皇帝在他麵前都是擺設。


    前世成為皇後,在宮裏懂得了不少人情世故,她也曾想拉攏他,可是她送給君琛的美人被他賞去做軍妓,送去的金銀財寶被他原封不動退了迴來,還打斷小太監一條腿,送去珍奇古玩,被砸了個稀巴爛……


    說實話,君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害怕前世那個君琛多一些,還是這輩子的君琛多一些。前世的他想弄死她,這輩子的他,想睡她……


    泥煤……這兩輩子的君琛她都不想要啊!


    他的故事還沒講完:“除了我,誰能讓你死呢?”他輕輕笑了一聲,有些古怪:“所以我把害死你的女人做成了人彘,你嫁的男人……千刀萬剮都不足以讓我泄恨!”


    猛然一口咬在她肩頭,君兮痛唿出聲。


    嘴裏是腥甜的血腥味,肆虐感在心底膨脹,他眼神卻是溫柔的,溫柔底下似乎又蘊含著一股更令人心悸的力量。


    君琛痛得“嗷”了一聲,察覺到他在添那個牙印,斥道:“別舔,我又不是狗骨頭!”


    突然寂靜了那麽一兩秒,君兮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說錯話了。


    君琛似乎歎了一口氣,悶笑:“傻子,你怎麽這麽傻……”


    一句話又說得君兮憤憤了起來,她用力推了她一把:“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他吻她的眼皮,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全家隻有你啊,傻子!”


    這不是一句情話,可是君兮就是覺得心底好像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


    對啊,他們一直都是相依為命的,他隻有她,她也隻有他。


    黑暗裏,君兮望著帳頂,陷入了沉默。


    這一生該走怎樣的路,她還沒想好,身邊這個人可不可信,她還不確定。


    她是重活過一世的人了,本應該什麽都看得通透些,可是這些日子裏,她似乎真的活成了一個十六歲小姑娘的模樣……


    因為有了在乎的人嗎?還是忘了自己本身就是這世界的一場變數?


    在乎,她能在乎誰?


    君兮在別人眼裏是最沒頭腦的,總是做一些愚不可及的事。


    君琛看出她的聰明了,但也隻是聰明而已,或許,他該發現了,她是沒有心的。


    重生一次,她活的一直是沒心沒肺的。


    經曆過生死,沒什麽能真正束縛住她,一世清歡,還是一世悲苦,不過都是神佛談笑之間。


    眾生總是用一生去博,閻羅十殿裏改變命數的又有幾個?


    她輕輕笑了一聲,“蜉蝣撼樹。”


    “還不睡,你在想些什麽?”君琛側過頭來,扣住她腕兒的手卻緊了幾分。


    習武之人目力極好,他自然能看清君兮麵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在想……赤衣王侯,白衣卿相,百年之後,都隻剩黃土下一架枯骨,誰還記得當年留下多少風流佳話?”她嗓音很輕,帶著戲謔。


    君琛沉默了一秒,說,“這次看的話本高深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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